第6章 絕美側顏
“哎喲!剩子!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告訴你,這可不是煮飯的太陽灶,這個叫衛星天線!衛星,懂嗎?”姚強看到張勝九,十分激動,他正打算找人來分享此刻的喜悅。
“衛星?天上飛的衛星?”
“是的!天上飛的衛星,而且是人造衛星。”
“人造衛星?”張勝九學過恒星、行星和衛星,也大致知道人造衛星是怎麽一回事,隻是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句。
這下卻把姚強的話匣子打開了:“你看,你看,課堂上學的又還給我了吧?人造衛星就是我們人類製造並且通過火箭發射到太空中的衛星啊,衛星本身是個天文學的概念,但前麵加上’人造‘兩個字就不同啦,這些在我們頭頂上的人造衛星可以幫我們做很多地麵上的事情......比如現在這個......”
說到這裏,他指著地上這三口鍋:“它們都是通信衛星的接收天線,有了它們,我們不用裝閉路電視,就能收看大山外麵的節目了。節目會通過電視台的發射天線打到天上的通信衛星上,再由通信衛星發送給這些鍋,不,接收天線......”
看到張勝九略有些疑惑的表情,姚強便深入淺出的解釋了一下接收天線的原理,張勝九便明白了。
”不錯,聰明!“姚強滿意的點了點頭:”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激動了吧?以後看電視再也不用搶遙控器啦,過陣子咱們這每家都要裝一個鍋!“
”姚老師,原理我是明白了,可是,這衛星高高的掛在天上,不會掉下來嗎?“張勝九還未係統的學習萬有引力等知識。
”好問題,再耐心等等,我們很快就要學了,嘿嘿。“姚強賣了個關子:”走,正好你來了,幫我把鍋扛到村頭那幾家去,我已經調試好了。“
”嗯,好的......在那之前,能賞我口水喝嗎?”
過了一個月時間,瀘水縣的這個村子裏每家每戶都裝上了衛星接收天線,據說,是地方政府“戶戶通”項目的一部分。張勝九他們這些學生們並不懂國家的整體安排,他們隻知道,如果說以前通過閉路電視是打開了解外麵世界的一扇窗,現在無異於推開了兩扇門。
但張勝九保持著基本的克製,他並沒有沉溺於這輕易可得的娛樂,依然保證自己擁有足夠的學習時間,而他天生的智商也使得他可以繼續保持著名列前茅的成績。
他知道,隻有名列前茅,甚至成為全校第一,才有不算太大的可能性,真正跳出大山去。
很多夜晚,在他晚自習結束從學校走回家的時候,看著天上的星星,總會站在原地發呆。他驚異於那些遙遠的星光,好奇那星光之後的世界,而當他看到亮度格外足的星星時,便會想:”那是人造衛星吧......“
然後,他又無比佩服物理課上學過的那些改變人類的名字,難以想象,距離地麵36000公裏的地方,懸掛著一顆人造衛星,跟著地球步調一致的轉動,把地麵上兩個彼此完全不可見的地方通過無線電波連接在一起。
“如果我們人可以像無線電那樣自由的在空中傳播,該多有意思啊......”他蹦出了這個想法。它像一顆種子,在他腦中紮根、發芽,並且在若幹年後結果,那時候,他會體會到與今夜完全不同的酸楚。
日子一久,張勝九卻發現,這衛星電視似乎也沒那麽好用。
有時候,山裏天氣不好,下場暴雨,或者雷電交加,信號就出問題,電視屏幕上明明規規矩矩站著的人看上去像是在跳大神。
這也就罷了,偏偏有時候晴空萬裏,太陽恨不得直接倒在村裏的曬穀坪上,信號也依舊會有擾動。
張勝九越來越迷上這看不見的信號,和摸不著的衛星。
過了冬至,終於等來一個晴朗的下午,恰好學校放假,周校長和姚老師也都沒給他安排額外的活兒,張勝九樂得喘口氣,拎個水壺,撿根樹枝,便往山裏走去。
他想回到元宵節那天晚上去過的空地去轉轉。
自從那次被姚強拽回來,那銀盤般的圓月,那鬼魅般的焰火,那柔軟清香的草地,都在他腦海中刻了印記,很多次他都想回去,卻不敢再選擇晚上,也想等待低溫盡可能多的殺死那些讓他害怕的存在,或者讓它們冬眠睡去。
等了快一年,終於有這樣一個機會。
在陽光下再次走上當初走過的路,張勝九覺得腳步輕快了許多,當初感覺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找到的空地,現在不到半小時便遠遠的望見了。
樹林裏偶爾傳出幾聲長臂猿的吼聲。
正當他就要一個箭步竄出樹林時,猛然發現一個人影在空地的另一頭晃動。
“竟然有人?”張勝九心中一驚,趕緊躲在樹幹之後。
他生怕被熟人看到,畢竟一個人跑山裏來並不是一件值得到處宣揚的事情。村裏經常有組織的進山砍柴和覓食,但是長輩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於他們獨自進山的製止:”千萬不要一個人進山,在山裏,你永遠不知道半炷香之後會發生什麽!“
但好奇心驅使之下,他還是偷偷露出半個頭,往人影處望過去。
與那天晚上看到的焰火一般,那個人的身影隻是在空地邊緣閃現了一下,迅速隱沒在樹林之中。
盡管就那麽一刹那,張勝九還是微微看清了那個人的側麵輪廓。
那是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可是,他不記得自己的村裏有這樣的人,他絞盡腦汁,也沒回憶起自己所在的中學有這樣的人。
並非他有過人的記憶,而是這個側麵輪廓白皙而俊美。
僅僅是那麽一秒半秒,張勝九便告訴自己:“這不是我們這大山裏能夠見到的長相!“
靠在樹上,猶豫了片刻,他變得有些意興闌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來都來了,卻又不願再往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