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父親與兄弟
司博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還躺在莫斯科的那張病**,隻不過,此刻他在黑暗中,身旁也沒有那個身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契娃。
與那時相比,此刻的他並沒有來自胸口和大腿的肉體疼痛,他隻是覺得渾身乏力。
他所呆著的地方似乎是一間封閉的房間,又似乎不是,不管如何,他都感覺到床邊什麽都沒有,連床頭櫃都沒有。
他躺在**,靜靜的睜著眼睛,黑暗中並沒有出現任何足以讓他看清的輪廓,也沒有一丁點聲音。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也沒有困意,他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直到耳邊響起了由遠及近微弱的腳步聲。
那個腳步聲緩緩走到床前,停住了。
司博努力的往上看去,想看清那腳步主人的臉,卻一無所獲。
他隻能把頭再次徹底的依靠在枕頭上,雙眼瞪著上空。
那兒出現了一張臉的輪廓,伴隨著輪廓的顯現,房間裏的黑暗似乎沒那麽沉重。
司博屏住呼吸,緊張的看著那個輪廓。
那是一種遙遠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他的雙手止不住顫抖,眼睛一動不動,鎖定在輪廓之上。
輪廓逐漸變得更加清晰,一張蒼老的臉從中顯現。
”爸爸!“
盡管20年不見,司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一直牽掛在心的父親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顯然父親經過20年,也已經步入老年。
他想起身去擁抱父親,卻發現自己又動彈不得。
”爸爸,爸爸!“他大聲喊道。
聲音沒有在黑暗中造成任何回聲,他似乎身處一個空曠得沒有邊界的地方。
但父親完全沒有聽到他充滿感情的呼喚,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繼續默默的低頭看著他。
”爸爸!你這些年到底去哪裏了?你不知道,我們都很想你!“司博不甘心,繼續抒發著自己的情感,伴隨著奪眶而出的眼淚。
眼淚順著他的雙頰和太陽穴流落到枕頭上,浸濕了一大片。
可是,父親依然無動於衷。
淚眼朦朧之中,他隻見父親的臉再次隱沒在黑暗當中。
他隻覺得心中剛剛被充實的某個部分又被掏空。
就在他還來不及回味這無盡的惆悵時,一張臉的輪廓再次出現,這次,不再是父親,而是一張與他年紀相仿的臉。
一張年輕的俊美的臉。
他認識這張臉。
吳止戈!
吳止戈麵無表情的盯著司博,眼神裏滿是空洞。
司博看不懂吳止戈的表情,他想擦幹眼淚再仔細看,手卻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綁住。
”止戈,哥,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到底又是在哪兒?“
毫無懸念,吳止戈也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突然,吳止戈的臉色一沉,雙眼的空洞瞬間變成了翻江倒海的凶光,他竟然衝著司博衝了下來。
就在那張臉距離司博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從黑暗中猛地伸出兩隻手,狠狠的掐住了司博的脖子!
”啊!“司博驚恐的叫了出來,但聲音還未完全發出,便被掐滅。
他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呼吸在急劇的減弱。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做?“
這個呐喊隻在司博的心中產生,還沒來得及抵達聲帶,便失去了動力。
司博再次醒來。
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他也不再隻是一個人。
渾身的疼痛立刻襲來。
他還是躺在一張**。
他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綁滿了繃帶,似乎又剛剛受過重傷,就像幾個月前一樣。
他驚恐的用視線搜尋吳止戈的蹤影,剛才那一幕是如此的鮮活,到現在他都覺得脖子勒得慌。
可是,床邊雖然站著幾個人,卻沒有吳止戈。
唯一熟悉的麵孔,便是陳自湘教授。
陳自湘的臉上充滿焦慮,但看到司博醒來之後,那種臉色轉變成了欣慰。
他心中也百感交集,十幾年前在湘江邊與司博的那次辯論還曆曆在目,沒想到這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此刻竟然躺在自己前麵,幾乎奄奄一息。他與司空雖然彼時的學術觀點有些差異,卻一直很敬重司空的為人,也知道司空在行業內的地位,司空失蹤後,他其實暗中也助力過幾次司博這個故人的兒子。
這次作為學術界代表來聯合國開會,他原本是希望現身說法,好好的將綜合治理的理念推廣開來,沒想到受到比較優勢派的強烈反對,司博還意外受了重傷。
當然,司博還算幸運,活了下來。
而孟森渺已經光榮犧牲。
不久以前,聯合國大樓門口廣場上的遊行示威活動突然變得詭異起來。這些打著“地球腦震**受害者聯盟“(AETV)旗號的示威者們突然不知道什麽原因陷入了集體癲狂和無意識,更是有不要命的把自己變成人肉導彈向大樓發起攻擊,還是連續兩次。第一次被防守的火箭彈擊落,第二次竟然在身上安裝了微型發動機,實現二次變軌,直奔仍在走廊上的司博和孟森渺而去。在爆炸的關頭,孟森渺用自己的身體掩護了司博,當場被炸死,十分慘烈。
回憶到這裏,陳自湘擦了擦眼睛,“多好的一個小夥兒,就這樣沒了......”
“陳老師,您哭什麽?”司博忍不住發問。
這次,他的聲音被感知到了。
“沒什麽,你多多休息,不要說話。”陳自湘急忙擠出一個笑容。
“司主任,陳教授已經跟我們把這幾天的談判情況做了全麵的介紹,讓你們費心了,對於這次的爆炸事件,我們也感到十分震驚和遺憾,聯合國會全麵調查,把背後的勢力繩之以法。您就安心休息,明天安理會會議就要召開了,希望我們能夠有好消息帶回來。”陳自湘身邊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用溫和的語調說道。他的語氣雖然平緩,卻給人十分踏實的感覺。
“司博,這是我們常駐聯合國代表團的李雲大使。”陳自湘介紹道。
“李大使好。”司博吃力的衝李雲點了點頭。
“您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什麽別的都不要想,交給我們。”李雲的回複十分利落。
訪客們都離開房間之後,司博的心再也靜不下來。
“為什麽小孟不在?”
“為什麽陳老師強顏歡笑?”
“我們專業代表團跟對方耗了好幾天都談不下來,外交官們真能夠創造奇跡嗎?”
”剛才我明明看到爸就在我的床前,為什麽又消失了?還是夢嗎?他到底在哪裏......”
對父親那種求不得的想念,又從心底湧了上來,折磨著他。
而最讓他心神不寧的,是吳止戈。
向他飛來的人肉導彈,那個人的臉,跟吳止戈一模一樣!
而在剛才,吳止戈又對他狠下殺手。
盡管是錯覺或者夢幻,但這個曾經與他親密無間的兄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