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章 萃之
傅良瀾也是帶著謝振璉和謝瑤一道在主樓前等著良沁,兩個孩子俱是舍不得小姨,到底是年紀還小,也不懂小姨要嫁給自己的父親意味著什麽,隻聽母親說等小姨從江南回來,就能日日和小姨住在一起,兩個孩子才願意放良沁走,謝瑤向來黏著良沁黏習慣了,此時亦是摟著良沁的頸脖,隔了許久才鬆開。
傅良瀾帶著一雙兒女,將良沁送上了車,即便姐姐三番五次的告訴自己,不必對她心懷歉疚,可是看著母子三人,良沁心裏仍是既羞且愧,眼見著謝瑤在車外依依不舍的衝著自己揮著小手,良沁的眼眶也是濕潤了起來,隻對著外甥女揮了揮胳膊,示意她跟著母親回去。
一旁的謝承東瞧著這一幕,遂是言了一句;“平兒很喜歡你。”
良沁心裏微酸,直到車隊緩緩駛出了帥府,再瞧不見傅良瀾母子三人後,良沁方才收回了目光,對著謝承東說道;“你平日裏忙著軍務,姐姐也要打理宅子裏的事,康兒和平兒雖然有乳娘和嬤嬤照顧,可那些乳娘和嬤嬤,又哪兒會真正疼他們呢?”
謝承東聞言,念起自己平日裏的確如良沁所說,的確疏忽了孩子們,隻覺得他們吃飽穿暖,有人照顧就已足夠,細細想來,倒是一眨眼,孩子們都這樣大了。
“你說的不錯,”謝承東握住了良沁的手,眉宇間浮起幾分自嘲之色,淡淡一笑;“我總覺得他們還小,可一眨眼,才發覺他們都長大了。”
“往後,你若有了空閑,就多陪陪他們。”良沁聲音低柔。
謝承東向著她看去,一字字告訴她;“我已經錯過了他們的成長,等咱們有了孩子,我不會再錯過。”
說起孩子,良沁眸心便是一慟,不免想起自己在川渝失去的兩個孩子,那兩個和她無緣的孩子,是她心裏永遠也無法抹去的傷痛,至今,她也都還記得,自己孤身一人遠在川渝,隻盼著能有一個親骨肉,好讓自己支撐下去,可梁建成卻那樣殘忍....
“我的身子已經壞了,隻怕,不能再給你生孩子了。”良沁聲音很輕,既是心酸,也是歉疚,繼續道;“好在,你已經有了康兒和琪兒,還有珊兒和平兒,往後,你多疼疼他們。”
謝承東聞言,倒是什麽也沒說,攬過良沁的身子,親了親她的臉頰。
車隊一路駛到北陽站,專列已是在那裏等候多時,謝承東下了車,牽過良沁的手,兩人一道向著專列走去。
路邊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官兵,仆從們俱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待謝承東與良沁走近,邵平頓時一個立正,向著謝承東行了一個軍禮;“司令。”
謝承東回了一禮,男人黑眸炯深,沉聲道;“我把良沁就交給你了。”
邵平心中一凜,立時恭聲開口;“還請司令放心,屬下定是會竭盡全力,保護良沁小姐周全。”
謝承東點了點頭,回身看向良沁的眼睛,溫聲道了幾個字;“走,我送你上去。”
良沁便是微笑起來,搖了搖頭,“不用了,有阿秀陪著我。”
謝承東“嗯”了一聲,看著阿秀扶著良沁,主仆兩一道上了專列,邵平向著謝承東最後行了一禮,禮畢後也是領著侍從上了車,謝承東站在站台上,透過專列的窗戶,向著良沁看去。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良沁聲音輕柔,說完,頓了頓,又是開口;“你也是,不要抽太多的煙,也別喝那些酒了。”
謝承東點了點頭,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他從窗戶中握住了良沁的手,黑眸卻是向著阿秀看去,囑咐道:“照顧好小姐。”
阿秀連忙答應著,專列緩緩開動,謝承東卻依舊沒有鬆手。
“你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回來了。”良沁握了握他的大手,輕聲說著。
謝承東口中說好,腳步卻是不停,良沁有些見他如此,心裏終究有些柔軟,忍不住彎了彎唇,眸子清亮柔軟,謝承東凝視著她這一抹笑,專列越開越快,隻讓他終是不得不鬆開了自己的手。
良沁望著他高大挺闊的身影,直到專列駛出了北陽車站,那抹身影仍是站在那裏,最後變成一道黑點,消失在視野。
“小姐,您瞧瞧,司令對您多好,他這是舍不得您呢。”阿秀為良沁端來了一杯牛奶,配著兩樣點心,說起來就是笑。
良沁拿了一塊點心漫不經心的吃著,也沒有去理會阿秀的戲謔,想起謝承東,臉龐還是忍不住的微微紅了起來。
專列上除卻送給傅家老小的禮物外,一應的瓜果蔬菜,雞鴨魚肉都是齊全的,此外還有各種西點,牛奶,咖啡,果汁之類的更是應有盡有,就連良沁平日裏愛看的一些書專列上也是備下了,整座專列上就她一個主子,諸人又全知她是謝承東心尖上的人物,自是一點也不敢怠慢,一路雖是千裏迢迢,可在仆從們精心照料下,良沁卻也壓根沒察覺到旅途的勞累,終是順風順水的回到了金陵,傅鎮濤早先得知了消息,早已讓人在碼頭等候,倒是十分排場的將良沁一行接回了府邸。
江南,金陵司令府。
“不過是個妾侍,偏生鬧出這般大的動靜,也不怕人笑話。”傅夫人半倚在美人榻上,一個模樣秀氣的丫鬟跪在地毯上,輕輕的給她捶著腿,細瞧下去,縱使有脂粉遮掩,傅夫人臉龐上仍是帶著幾分病色,顯是氣得不輕。
“母親,二妹如今今非昔比,謝司令眼下寵著她,咱們也就順水推舟,您何必和她置氣?”大少奶奶守在一旁,溫聲細語的安慰。
傅夫人太陽穴突突跳著,腦仁兒裏更是疼的厲害,聽著媳婦的話,仍是憤恨不已;“我倒是不是針對她,我是氣那謝承東,我的良瀾跟了他十年,又給他生了一雙兒女,先前良瀾哪次回來有過這般的風光?先不說這次江北給咱們家帶回來的那些禮物,就說那個邵副官,誰人不知道那是他謝承東的心腹?他這將邵副官都給派了回來,不明擺著是我難堪,怕他那心頭肉在我們傅家少根頭發絲兒?”
“母親說的哪兒話,母親想想,良沁怎麽說也是咱們傅家的女兒,她這得了謝司令寵愛,說到底也還是咱們江南的尊榮,先不說豫西趙家,江西陸家,這大江南北的,誰不削尖了腦袋,想把女兒往江北送呢?謝司令看上了良沁,也是咱們江南的福分。往後有了大妹和二妹在江北,咱們有了江北支持,往後又有誰敢欺負咱們?”大少奶奶笑意融融,與婆婆輕聲細語的開口。
聽兒媳婦這般說來,傅夫人臉色稍霽,然而想起遠在江北的女兒,仍是忍不住歎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嚐不懂,我隻不過是為良瀾不平,謝承東這般大張旗鼓的要娶良沁進府,你當良瀾心裏能好受?還不是強忍著,打碎了牙齒隻能往肚裏咽,說不得,鬧不得,苦了她了,”
傅夫人說著,不免難過起來,隻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母親不要難過,良瀾是司令嫡妻,又有一雙兒女,不論二妹今後如何得寵,也總越不過良瀾去。”大少奶奶寬慰著。
傅夫人抬起頭,強自將女兒的事從心裏壓下,對著兒媳道;“良波今日怎樣了?他今兒回府,你也別見麵就和他吵,有什麽話,你們好好兒說。”
大少奶奶一聽婆婆說起丈夫,眼圈就是紅了,“他這幾個月都是住在小公館,兒媳連見他一麵都難,就算是想和他吵,也吵不起來呀。”
傅夫人皺起眉頭,“那尤萃之還整天纏著他?”
“可不是,那尤萃之說是大學生,可依兒媳看,可是比那些窯姐兒都有手段,母親是沒瞧見,大爺如今都瘦成什麽樣兒了,就連父親讓他搬回來,他也不聽呢。”
“那尤萃之的來曆,讓人打探了沒有?”傅夫人又問。
“打探了,”大少奶奶吸了吸鼻子,道;“那尤萃之是蘇州人,祖上倒也算是書香門第,後來家道沒落,遂是跟著家裏人去了川渝讀書,那一年若不是父親讓大爺去和梁建成打仗,大爺也不得認識這個妖精。”
大少奶奶說完,便是一陣氣苦,忍不住嚶嚶哭泣。
“川渝?”傅夫人默念著這兩個字,有心想捋個什麽,可聽兒媳口中對傅鎮濤頗有怨懟之意,又見她此番在自己麵前哭泣,不免心煩意亂,越發不喜,隻斥道;“行了,你自己管不住良波,在我麵前哭又有何用?你且下去,回頭我和你父親說說,總不會讓良波一直住在小公館就是。”
“哎。”大少奶奶壓根不敢回嘴,隻期期艾艾的答應著,起身告退。
待兒媳走後,傅夫人隻覺頭疼更甚,她這一輩子隻生了三個子女,除卻傅良波與傅良瀾外,幼子兒時便是夭折,可長大成人的這一雙子女,此時也是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