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正經的妖怪

“你把內丹放進去了?!”宋立言抓著鼎就抖了抖,然而這滅靈鼎是個隻吃不吐的家夥,任憑他抖出花來也沒個反應。

樓似玉遺憾地道:“奴家倒是想呢,還沒來得及。”

心裏一鬆,他又氣又笑:“沒來得及是何意?”

“奴家先前就說過,無論是常碩還是勾水的內丹,都不能留,早毀早好,不巧的是還沒能離開這裏,就被大人給逮了個正著。”她坦然地攤手,“不過大人也別想從奴家這裏將那東西要回去,給什麽都可以,勾水的內丹不行。”

反正隻要毀掉一個,她就算大功告成,那毀勾水的內丹也一樣。

宋立言甚是頭疼,他不明白麵前這人為什麽能與他同生共死卻不能與他同仇敵愾,裴獻賦就算撒謊,見山師兄的話他也是要聽的,內丹毀不得,妖王一旦出世,蒼生湮滅鬼怪橫行,到時候誰也收拾不了局麵。

“您做什麽?”看他抬起手,樓似玉大方地張開雙臂,“搜身嗎?”

手停在她腰側,宋立言惱道:“你藏去了哪裏?”

墊腳湊到他耳邊,樓似玉笑眯眯地用氣音道:“藏去心裏啦,大人可要將奴家的心挖開看看?”

“樓似玉!”

“奴家在。”後退兩步,她彎了眼睛道,“大人不妨試試去掉姓喚一喚?也好聽得緊。”

微怒地往門上一拍,白色的法陣應聲而出,飛快地蔓延到屋子裏所有的門窗上,宋立言冷眼看她:“不交出來,那你也就別想走。”

好凶啊,樓似玉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左右看看,認真地道:“可這兒是您的房間啊,不讓奴家走,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才叫不成體統呢。”

……說不過她,宋立言也就不打算再開口了,將門一關,拽著她的手就把人按回茶榻上,凝神感知,確定內丹不在她身上之後,才鬆手傳音宋洵,讓他去買些女兒家的衣裳繡鞋。

“你是不是覺得本官拿你沒辦法,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他側頭,臉色有些難看。

樓似玉委屈地扯開衣襟,將自己肩頭上的疤痕露給他看:“大人這還叫拿奴家沒辦法?奴家能活到現在,全靠命硬。若不是實在事關重大,哪兒還敢惹怒大人?”

那是在郊外傷的她,也是獬豸劍的傷口,雖然是愈合了,卻留下了一條疤。宋立言微怒:“當時也是你沒肯把話說清楚。”

“這也怪奴家?當時大人對奴家可沒半點憐惜之意,奴家哪兒敢貿然暴露?早說清楚了,怕是死得更快。”唏噓地撇嘴,她頗為落寞地把玩著袖口。

宋立言臉色發青,目光在屋子裏遊移了一圈,才低聲道:“把衣裳穿好。”

眉梢微動,樓似玉眼眸亮了,不但沒穿好,反而是露著小香肩湊到他跟前去,媚眼如絲地道:“大人的袍子太大了,奴家穿不穩。”

冰肌玉膚,春色半掩,這不正經的模樣才當真像個妖怪。宋立言渾身僵硬,一把替她將衣裳拉上去,恨聲道:“你規矩些!”

“天都黑了,還要什麽規矩?”樓似玉眨眼,“既不讓奴家走,那奴家就伺候大人就寢吧?”

“……”

宋立言起身推開她就往門的方向走。

樓似玉被推坐在榻上,撐著手後仰著目送他,鳳眼裏滿是狡黠,看他打開大門,甚至忍不住高興地翹了翹腳。

然而,門隻打開了一條縫,宋立言就又將它扣上了,回過身來,他看著她臉上陡然僵住的笑意,麵無表情地道:“就寢吧。”

樓似玉傻眼了,怔愣地看著他走回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宋立言倒是坦然了,褪了外袍往屏風上一搭,進內室便躺上了床。

抹了把臉,樓似玉有點不服氣,起身跟進去,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身邊,側著身子撐著額角擺出個魅惑的姿態來,眨巴著眼道:“這一夜同床共枕,明日奴家是不是得問大人要個名分?”

宋立言沒理她,閉著眼睡得很安穩。樓似玉抓了幾縷青絲去蹭他的臉,本是想讓他覺得癢,但蹭著蹭著,她發現他的鼻梁可真挺啊,巍峨如峰,筆直如劍。順著滑下來,唇瓣薄而軟,像極了甜羹裏的銀耳。

她也不知道自個兒是什麽時候湊上去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人的嘴唇已經近在咫尺。樓似玉咽了口唾沫,剛想要不要壯著膽子親一口,就聽得宋立言突然開口:“你知不知道有個東西叫纏妖繩?”

嚇得一激靈,樓似玉飛快地往後退了退,扯過被子來蓋住自個兒,悶聲道:“祝大人好夢。”

宋立言心裏冷笑,他留在這兒就是為了看著她,畢竟不知她妖力深淺,真走了,她轉頭就溜了也說不準。這樣的情況下,哪裏可能睡得著?

他睡不著,樓似玉卻是難得地睡了個好覺,夢裏沒有人遠去的背影,也沒有殺戮和魂飛魄散,隻有一個人別扭地拉著她的手,溫柔地給她上藥。四周的光很柔和,她傻笑著看著他低垂的眼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觸感不是想象中的軟韌,倒是有些結實?樓似玉疑惑地多摸了兩下,心想不愧是宋大人啊,這眼睫摸起來跟胸膛似的。

“樓似玉。”略帶怒氣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樓似玉驚得睜開眼,抬眸一看,宋立言正黑著臉盯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移到她的手上。她跟著往下看,發現自個兒的手正十分不老實地伸在人家的衣襟裏,動動指尖,所觸肌膚炙熱滾燙。

氣氛有些尷尬。

宋立言眼神越來越淩厲,樓似玉傻笑,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來緩和這劍拔弩張的狀態,冥思苦想一番,她道:“您這兒有心跳耶。”

“……?”

宋洵一大早起來給自家大人送早膳,剛走到門口,就聽得裏頭傳來樓掌櫃的慘叫:“奴家錯了,奴家再也不敢了!大人消消氣,劍放一放,容易傷著人!”

“哇——奴家也不是有意為之,大人息怒,息怒啊!”

“要不您摸回來,咱倆扯平?”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好半晌都不再有動靜。宋洵以為沒事了,正好奇是摸什麽扯平,結果轉瞬他麵前的門就被人猛地拉開。

宋立言臉上飛紅,衣衫不整,帶著一身戾氣捏著門扇,瞧見外頭有人,他冷眼看過去,寒聲問:“好聽嗎?”

宋洵腿一軟差點跪下去,連忙搖頭:“小的剛來,什麽也沒聽見,小的是來送早膳和衣物的。”

說著,將手裏兩個托盤遞到他麵前,企圖抵擋些許怒氣。

宋立言掃了一眼,氣悶地接過來,又將門狠狠關上,留宋洵一人在外頭瑟瑟發抖。

樓似玉笑得在**打滾,滾得衣裳和被子糾纏在一起,扯得衣襟微敞,長腿半露,她抹著笑出來的眼淚抬頭,見他又回來了,忙問:“大人改變主意了?”

宋立言拿起衣裳就朝她罩了下去,惱恨地道:“更衣。”

“呀,織女軒的羅裙。”樓似玉接過來看了看,滿意地點頭,“這家成衣鋪子的衣裳最貴了,多謝大人。”

不看樣式,倒隻在意貴不貴?宋立言想斥她,可這人當真是不顧及體統了,伸手就扯了腰帶。

衣裳順著肩頭滑落下去的一瞬間,宋立言轉過了背,深吸幾口氣,咬牙走去外室。桌上有早膳,可他已經氣飽了,就瞪著幾個酥餅看。

“大人。”宋洵還在外頭沒走,隔著門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小的還有事要稟。”

“說。”

“縣上死傷太多,縣丞的意思本是先開倉撫慰,再上稟於州。但不知為何方才衙門就收到了州上的文書,要大人前往浦方縣述職。”

這個時候讓他離開浮玉縣?宋立言皺眉,起身去打開門:“是知州親下的文書?”

宋洵遞來信函:“另一位通判下的,是知州心腹,應該也是知州大人的意思。”

拆信一閱,宋立言微微眯眼。

樓似玉穿好衣裳一出來,就看見宋立言靠在門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見她出來,他收了手裏的東西,站直身子問:“如果在勾水內丹和你的掌燈客棧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麽?”

“這還用問?”她毫不猶豫地道,“兩個都要!”

“二擇其一。”

“那不行,奴家拚了命也會尋個雙全法。”樓似玉戒備地看著他,“大人別想誆人,奴家聰明著呢。”

了然地點頭,宋立言跨出門檻,拂袖道:“本官倒是想見識見識樓掌櫃的本事。”

說走就走?樓似玉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早膳,想拿點什麽,那宋立言又走得飛快。無奈,她隻能餓著肚子追上去。

流水宴上死傷數十,多是達官貴人商賈大戶,一聽掌燈客棧的人被放了,親眷帶著人就將客棧給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石頭菜葉什麽都往大門上砸,還有舉著火把提著油的,若不是有衙差在場勉強攔著,這破大點地方怕是早被夷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