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他一起看星星
五日後，藥棚外。
李曄將藥爐裏頭的藥汁倒進了碗裏，分發給了人群當中排在最後的一個小娃娃，同時給了他一個白麵饅頭。
小娃子瞧見饅頭的一瞬間，眼裏放出光來，狼吞虎咽險些噎著了，才想起來他也感染了疫病要吃藥。
“慢些吃。”
李曄稍稍勾起了一些唇角，破天荒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就連語氣都跟著溫和了一些。
真好。
他看著麵前這些人逐漸好起來，便想著…若是她還在的話，或許也會很開心的吧？
五日前，李曄試藥以後，駱晴那兒觀察了三個時辰發覺並無問題，再找了一位願意試藥的病人，最後那位病人痊愈了。
針對此次疫病的藥方，自然也就研製了出來。
百姓們歡喜雀躍，被感染的民眾們也紛紛到了藥棚前頭，領藥和食物。
這次的疫病，至此京城這邊算是得到了有效的控製。
“駱姑娘。”
太醫院院判陳太醫扶著酸痛的腰緩緩走到駱晴的麵前，感慨道：“駱姑娘…真是年輕有為啊。”
“作為醫者，這是應該的。”駱晴勉力撐起精神笑笑，但很快又搖搖頭“”道：“可惜，沒能救助全部的人。”
有些染病的人，體弱，還沒能撐到研製出藥方來，就已經過世了。
而那位原本可以挺過來的頭號病人…也成了駱晴心中的一道坎兒。
“世事無常，你也無需太過自責。今日這邊也差不多忙完了，我等先行回宮向皇上稟報這裏的情況，告辭！”
陳太醫朝著駱晴拱了拱手，招呼著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們，就離開了。
“駱姑娘！”
駱晴這兒，剛剛打算轉身回去休息吃飯，身後又有一個聲音。
聽見這個聲音，駱晴臉色一冷，加快了腳底下的步子，直接就進了藥棚之內，就要將門給關上。
“駱姑娘…”
雪芽一手撐在門口，咬著嘴唇，臉上滿是委屈。
“對不起…那晚，我真的太急了，都是我不好。那位大哥，我也跟他的夫人道過謙了。駱姑娘，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這幾日，雪芽仍舊每天都來幫忙。
不過駱晴沒再讓她碰熬藥的事兒，她就自己跟著李曄手底下的士兵們，給安置點的民眾們分發粥食。
頭頂烈日滿頭大汗，倒也從不埋怨。
同時，她每天都會過來找駱晴，雖然都被駱晴拒之門外。
“這些都不是理由。”
駱晴稍稍鬆了鬆手，再一看門縫處雪芽的手，已經被壓出一道紅紅的痕跡了。
“他原本可以得救的，卻因為一些錯誤，而丟了性命。這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一條人命，他的家庭更是因此少了支撐。”
駱晴語氣嚴肅，滿臉更是肅穆，質問道：“你身為翡翠山莊唯一的繼承人，你想過你以後的打算嗎？再這麽馬馬虎虎，你能振興山莊嗎？”
這話一出，雪芽渾身一震。
她往後退了半步，喃喃道：“振興…山莊。”
提起山莊，雪芽眼眶就紅了，她低下頭的一瞬間，一滴晶瑩的淚珠也跟著落了下來，又道：“對不起。可是那天，我分明問過姐姐了，她鼓勵我試試的。我…都是我不好，我...”
“你問過雲卿，是她讓你試的？”
聽見雪芽這話，駱晴的心猛然就是一沉。
雪芽經驗少容易犯錯，她尚且能夠理解。
可雲卿再怎麽醫術不精，對於用藥的分量搭配，卻不至於這樣糟糕。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雲卿是故意的！
當時若非駱晴及時研製出了正確的藥方，怕是那會兒百姓當中已經在傳她駱晴治死了人的事情了！
雲卿枉顧性命，就是想讓她身敗名裂！
“駱姑娘？”
雪芽還在不停地解釋著，可她話說了一半，卻發現駱晴臉色十分難看，而且好像沒在聽她說話。
“我知道了。”
駱晴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強壓住心中的惡心，道：“你先回去吧。這次的事，你要好好長一個教訓。”
“你…原諒我了？”雪芽有些驚訝，忙上來握住駱晴的手。
“既然他的家人都原諒你了，我也不會再說什麽。隻是你要記得，往後多幫襯幫襯他們。並且行醫的時候，得更加謹慎。”
“我會的！”
雪芽用力地點了點頭，保證道：“我也要像你一樣出色！”
當晚，藥棚外。
駱晴將每一個藥爐的爐火都熄滅掉了以後，拿了帕子擦了擦臉，往身後的稻草堆上就靠了靠。
好累，想睡覺了。
她看了一眼天空，這一夜繁星點點，月光皎潔。
雖然熱浪還是從不遠處的麥田一波一波地吹過來，昭示著這個盛夏仍然炎熱，但她的心情比起幾日之前，已是輕鬆了不少。
“夜深了，去休息吧。”
身後忽然一個低沉卻十分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駱晴就是一愣。
他這還是...頭一次主動跟她說話。
雖然語氣很淡，聽不出絲毫的關心。
李曄穿著一身玄色的長袍走了出來，在駱晴腳邊上的草堆上就坐了下來。
他的神色，亦是輕鬆的。
隻是…先前對於塵世的毫無留戀，似乎並沒有減少。
“王爺怎麽還不去休息？”駱晴心中有些忐忑，不敢離他太近，隻得往身後的草堆上再縮了縮。
“看星星。”李曄抬頭看著天空。
他一雙深邃的眼睛，此刻卻十分明亮，眼裏充滿了渴望，不知窮盡了目力究竟想看到什麽。
“…”
駱晴默了默，心卻跟著沉了三分，一陣難以言喻的痛。
“據說，死去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著你。所以你要好好活著，知道嗎？”
這是，她在他懷裏死去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啊。
翌日清晨。
駱晴在藥棚外熬藥的時候，瞧見遠處一大隊人浩浩****地就過來了。
敲鑼打鼓的，陣仗很大。
安置點外的災民們這會兒剛剛起身，一個個睡眼惺忪地就往遠處瞧了一眼，想要看熱鬧。
雲卿和李陵鈺騎馬在最前頭，正朝著這邊過來。
他倆神色泰然，滿是上位者居高臨下的態勢。
而他們身後的馬車上載的，是糧草以及藥物。
駱晴看著雲卿一臉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氣，從袖中摸出一枚銀針來，直接就朝著她身下的馬兒腹部飛了過去。
“嘶——”
馬兒忽然啼叫一聲，高高地揚起了自己的馬蹄。
雲卿大驚失色，雖抓住了韁繩，可整個人卻仍然在往後仰倒。
“阿卿！”
李陵鈺反應卻極快，立即飛身過來，將雲卿給抱下了馬。
雲卿摸著心口，俏臉蒼白，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疫病還未完全解決，王爺和王妃如此陣仗到這兒來，是做什麽的？”
駱晴示意王霸天看好藥爐，手上拿著燒火的蒲扇，滿身灰塵地就走到了李陵鈺和雲卿麵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倆。
隻見…
他倆果然立即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