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哪裏跌倒哪裏起

“誰打誰啊?眼睛不好就去掛眼科。”

氣急敗壞的胡塗剛要上前勸阻,便見急診科主任金雪帶著一幫手下的醫生護士走了過來,將看熱鬧的人群請離,自己則朝王小博和那名年輕男子走去,再雙臂一伸,竟輕輕鬆鬆將那膠著的二人分離。

“你推我!”

那名男子趁機向金雪大喊,打算將此事鬧得更大。

“是呀,可你不也沒事嗎,腳杆都沒打一下顫顫。”

金雪挑眉看向他,目光犀利,又在他即將假跌之際,立馬補充了一句,“你頭上正有監控在拍著,碰瓷這招在我們醫院可行不通。”

“呃!”

聞言,那人下意識地抬眸往上瞟,待看到確有一個攝像頭正對自己時,嚇得他急忙後退,躲至監控死角。

“嗬!”

金雪見狀,一聲冷笑,抬手指著王小博皺巴巴的白大褂,以及下巴上一道疑似指甲劃傷的痕跡,對那人疾言厲色道:“你對我們醫生動手的經過已被監控全部拍下,如果你想繼續鬧事,我現在就可以撥打110。”

說著,她很快掏出了手機,並作勢要撥號。

“我..我沒打他!”

那人慌了。

“我不看病了還不成,你們這些醫生個個都拽,我惹不起。”

丟下這句話,那人就狼狽逃離。

“還圍在這兒做什麽?沒事可做了嗎?”

待那人剛一走遠,金雪便冷目一掃,向仍舊駐足旁觀的醫生護士大聲嗬斥,嚇得眾人立馬作鳥獸散。胡塗也在確認王小博沒有大礙後,放心離去。

“休息一下吧,你也忙活大半天了。”

隨後,金雪將王小博的白大褂整理了一下,就帶著他來到茶水間,給他衝了杯苦咖啡。

“嘶..好苦!”

王小博隻喝了一口,便皺眉舚舌,將紙杯放下。

“知道苦就對了。”

金雪解頤,也給自己衝了一杯,一邊徐徐品味,一邊慢聲細語,一改之前的聲色俱厲,“每回我遇到糟心事的時候,就會給自己衝一杯苦咖啡,喝過堪比中藥的苦咖啡後,就不覺那些事情有多難過了。”

“金主任也有搞不定病患的時候?”王小博半信半疑。

“我是人,又不是神,沒有三頭六臂。”

金雪失笑,又抿了一口苦咖啡,才繼續道:“當年我剛來急診科那會兒,不比你好多少,記得有一次我們出120,因為修路的緣故,遲到了一些,結果司機就被病人的家屬拖下車拳打腳踢,我們幾個全是女醫生,都被嚇得不輕,不敢上前幫忙,還是路過的好心人上前勸阻,並提醒我們撥打110,我這才掏出手機,慌慌張張地打了求救電話。”

“然後呢?”王小博皺眉問道。

“那幾人被抓了,但因為他們耽擱了搶救時間,那位病人..沒搶救過來。事後,那位受傷的司機反而心生愧疚,引咎辭職,離開了醫院。可自始至終,他哪裏有錯呢?他才是受害者啊!之後,他再也沒開120急救車,而是跑長途去了。”金雪有些感慨地回憶道。

言罷,她便將杯中的苦咖啡一口飲盡,並長長地籲了口氣。

片刻後,金雪放下杯子,轉頭看向王小博,莞爾問道:“說說看吧,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讓我開病假條,說自己得了急性胃腸炎,我看他沒病沒痛的,就建議他去掛內科,讓醫生診斷後再說。可他不願意,非要讓我開,還纏著我不放,那個時間段本來就忙,我一直著急,就脫口而出,說他是想逃班,才惹得他惱羞成怒,對我動手。怪我,不該口不擇言。”

王小博越說越自責。

“你確實有些衝動,不過,這件事你並沒有做錯,我們C大附屬醫院作為一家三甲醫院,對於開病假條和病休條,有嚴格的規定,不能隨意開,不管是對病患,還是親友。”金雪說道。

“以後呢,在和病人講理的時候注意一下措辭,有時候同一個意思,用不同的話語和口吻說出來,就會變成不同的含義。還有,我們醫生不僅要救治別人,也要保護好自己,隻有醫生健康無恙,才能妙手回春,治好更多的病人。”

又囑咐一句後,金雪指了指那杯被他棄在桌上的苦咖啡,提醒道:“記得喝完再出來繼續幹活。”

“額...”

王小博抽了抽麵皮,不甘不願地拿起紙杯,剛準備送往嘴裏,忽又停下,將金雪喚住,“金主任,你覺得,我適合留在急診科嗎?”

“不然呢?你想去肛腸科?”

金雪回過頭來,一臉戲謔地看向他。

“不想!”

王小博斬釘截鐵地猛搖頭。

金雪見狀,忍俊不禁,少頃又收起笑顏,正色道:“人這一生,總會摔很多跟頭,但摔跟頭不怕,隻要能努力爬起,就能繼續昂首前行。”

“我明白了。金主任,謝謝你!”

王小博感激頷首,捧著紙杯將裏麵的苦咖啡一口一口喝得一滴不剩......

“媽,我在C市挺好,隻是..隻是有些想念咱們S市的明珠塔了。”

夜裏十點,終於下班的王小博,獨自來到醫院的天台上,給自己的母親撥了個電話。

“就不想你媽媽和爸爸?”王媽媽笑問。

“想..也想。”

王小博點點頭,眼眶漸紅,聲音哽咽,“咳!媽,我要睡了,不跟你說了。”

“哪裏摔倒哪裏站起!”

掛了電話,他回想起金雪白日裏說的那番話,當即一抹眼睛,捏著拳頭為自己打氣。

“喲!看來,王醫生肚子還不餓嘛。”

端著泡麵走來的胡塗,見他昂首挺胸地迎風而立,不由笑著打趣,“咱們C市是早晚涼,別以為現在到了初夏,吹久了夜風就不會著涼。等你吹感冒了,給你喝的就不是2019年的江小白,而是2020年的感冒藥了。”

“嘁!就我這副強壯的身板兒,怎麽可能會輕易感冒。”

王小博撇撇嘴,拍著自己的胸膛“砰砰”作響。

“阿嚏!”

可話音剛落,他就打了個大噴嚏,跟著便縮著脖子往後退,“嘶..這夜風還真有些涼。”

胡塗噗嗤一笑,將江小白和泡麵一並塞給了他,“早吃早回早歇息。”

“幺幺怕是早就睡了吧,這幾天她的朋友圈都沒啥動靜,也不曉得那邊順不順利。”

王小博吃了口泡麵,又喝了口白酒,不禁想起了喬檀來,“原以為,我和她一塊兒畢業,又一塊兒實習,還一塊兒奔去疫區...”

“然後共挽鹿車,結為連理。”胡塗促狹打斷。

“去去!我和幺幺是純潔的男女友誼。”

王小博白了她一眼,繼續道:“我的意思是,我們都一同經曆了這麽多,原以為可以一塊兒上崗,哪曉得隻有我在醫院獨自奮鬥。”

“幺幺雖然沒在醫院,可照樣也是在治病救人啊,所以,你們也算是一同上的崗。”胡塗糾正。

“不曉得她何時能回醫院。”王小博又道。

“我也想她了,這兩天吃飯的時候沒有對著她那張白胖臉,我都感覺食欲下降了。”

胡塗坐下,開了另一瓶江小白狂飲。

“你敢當著她的麵說她是白胖臉嗎?”

王小博挑眉,斜睨向胡塗。

“我有說過這話嗎?你聽岔了吧?”

胡塗堅決不認,繼續抱著江小白猛灌,不再搭理王小博的戲謔揶揄,而是望著天上的滿月,遙想著幾日不見的閨蜜。

“阿嚏!阿嚏!”

睡夢中的喬檀連續打了兩個噴嚏,跟著就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砰砰砰——

可未待她重新入眠,便聽到敲門聲起,不由惱怒大吼:“媽,天還沒亮呢!”

“幺幺,是我,劉雅秀,麻煩你出來一下,有急事。”

劉雅秀歉然的低語從門外傳來,卻驚得喬檀當即坐起,“劉主任?”

“是白爺爺出事了嗎?”

她頂著一頭亂發,撒著酒店的拖鞋衝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