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英雄隱居數年
“幺幺，和你蔡師兄趕緊來第二重症監護室，參加綜合會診！”
正在腸內營養配製室忙活的喬檀，忽然接到劉雅秀的緊急電話，趕忙將手中的營養製劑蓋上瓶塞，再小心翼翼地放置一旁，又將對應的標簽挨著放好後，便叫上師兄蔡涯，朝第二重症監護室趕去。
“二師兄，你知道是什麽情況嗎？感覺劉主任在電話那頭有些著急。”
路上，喬檀向蔡涯探問。
“似乎是市政府那邊送來了一位很重要的病患。”
蔡涯也隻知一二，並不完全清楚。
“市政府？”
聞言，喬檀雙眉一蹙，腳下步伐邁得更快。
蔡涯見狀，也緊隨其後，小跑起來。
“王坤老人從戰場回來後，就銷聲匿跡了，要不是他的子女向政府求助，我們還不知道，這位參加過抗美援朝，又立過戰功的老英雄居然過得那麽淒慘。”
當二人來到那間頻繁進出著醫生護士的重症病房外後，就看到幾名身著防護服、戴著口罩的院外人員正在小聲交談，他們全都神色凝重，麵露擔憂。
喬檀猜測，其中幾位肅穆莊重的中年男子應當就是蔡涯口中的政府官員，而另外幾人多半是病患的親屬，除此外，陳院長和身為副院長的劉雅秀也在其中。
她與蔡涯對視了一眼，便輕手輕腳地退至一旁，一邊側耳聆聽幾人的談話，一邊透過玻璃窗觀察裏麵的搶救情況。
“其實..其實也沒朱副市長您說得這麽嚴重。”
一名花白頭發，麵色蠟黃的中年婦女囁嚅開口，她撥了撥壓麵的口罩，赧顏笑道：“至少，我爸自己沒覺著苦。”
說完，衝著幾人訕訕一笑，就垂下了頭。
這句充滿真摯又質樸的話讓在場眾人無不動容，他們紛紛扭頭看向那扇大玻璃窗，為那名正被搶救的患者默默祈禱，希望他能轉危為安。
“我姐說得沒錯。”
另一人接話，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那是一名四十上下的矮個男子，他的氣色要比那位中年婦女稍好一些，不過，以喬檀作為營養科醫生的專業角度來看，這對姐弟都患有典型的營養不良症——因熱能嚴重不足而引起的皮下脂肪消失、頭發幹燥、萎靡憔悴。
當然，營養不良的典型症狀除了身形瘦小、精神不振外，還有一種是“胖”——由蛋白質嚴重缺乏造成的周身水腫，尤其是眼瞼和身體低垂部位水腫，並伴有皮膚幹燥萎縮、角化脫屑，或有色素沉著，頭發也是脆弱易斷、脫落，指甲脆弱有橫溝，長期無食欲，肝大、常有腹瀉和水樣便。
除此外，還有混合型，介於兩者之間，也比較常見。
不過，大部分人並未把營養不良當成疾病，而是“貧窮”的表現。
看這對姐弟的穿著打扮，確實不像錢人，很難讓人想到，他們的父親竟是一位抗戰英雄。
那位弟弟搓了搓手，笑容靦腆，亦如他姐姐一般，不過，他較為健談，打開話匣子後，便開始滔滔不絕，講述起英雄父親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故事。
“我爸從朝鮮戰場回來後，就和我媽相親結了婚，在家務農，隻字未提自己曾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事，要不是小時候那回，我無意間翻到他的軍功章，我都不敢相信，我這個隻會拿鋤頭種地的老漢，居然是個戰鬥英雄，還榮獲過一等功！”
“我媽知道後，就問他為啥不向國家申請補貼，我爸卻說，他參軍又不是為了錢，而是實打實地想為國出份力。”
說著，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玻璃窗，嘴角微微上揚，“我爸是個實誠人，也很容易滿足，看到村裏大豐收，就會笑得合不攏嘴，說是得老天眷顧，村民不用再餓肚皮。”
盯著昏迷不醒的老父親許久，他才一抹眼睛，繼續道：“當年，我爸還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就被日本人給殘忍殺害了，幸好他被村裏人收留，靠著吃百家飯才活下來，所以，他一直心懷感激，長大後就跟隨村幹部一起，修路修房，隻為改善村民的生活。”
“等到新中國成立後，村裏的人以為好日子來了，不用再擔心受戰爭波及了，可誰曾想，朝鮮戰爭又打響，我爸丟下一句唇寒齒亡，便義無反顧地奔赴朝鮮，一去就是五六年，村幹部還以為他戰死在那裏了。”
“我爸應該是被老天庇護的，他說好多戰友都死在了朝鮮戰場上，再也沒法回到自己的家鄉與家人團聚，而他隻是悶頭搶救了航空汽油，就被國家授予一等功勳章，還能活著回到自己的家鄉，與鄉親們團聚，簡直是幸運至極，所以，他回國後就申請退伍，做回一名普通農民，並讓村幹部替他隱瞞下參加抗美援朝的事情。”
“為了將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封存起來，他還把自己的軍功章和軍裝一並藏起，所以，除了幾位還健在的退休幹部外，村裏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爸曾經是一名抗戰英雄。”
“在發現這件事後，我媽和他鬧過許多次，想讓他去向政府申請補貼，以改善我們眼下的貧窮生活，可我爸卻說，我們雖然窮，但並不苦，尤其在上過戰場，見過戰友死在自己身旁後，他對現如今的平凡生活感到滿意又知足。”
“在他的言傳身教下，久而久之，我們也就安於現狀，窮而快樂著。要不是他這回生病，我們真的不想來麻煩領導...”
說到此處，他猛地哽住，再難繼續，眼眶中原本退去的淚花也漸漸湧起。
緊跟著，他的姐姐，以及另外幾名親屬相繼掩唇啜泣起來，就連不遠處的喬檀也身同感受，偷偷抹著眼淚。
“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朱副市長趕忙輕拍著王坤兒子的肩膀，向在場眾人信誓旦旦道：“我們一定會治好老英雄的病，讓他安度晚年！”
嘀嘀嘀——
忽然，病房內傳出了心電監護儀的報警聲，立馬將眾人的心給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