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死不辭
楊月凝非但沒有跪給楊老夫人，反倒是驕傲地挺直了脊梁。
“月凝自幼便遵從父親的教導，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出身而去輕賤她，人人生來都是平等的，既然平時沒有做錯事，就不該受莫須有的處罰，祖母身為禮佛之人，難道不明白這些道理嗎？”
楊老夫人被她說中了痛處，臉色十分的難看。
她修習佛法也有數載，隻是有人生來就注定缺少天賦，楊老夫人這麽多年連六字真言都未學習明白，更別說體悟那些經書中的心得體會了。
楊老夫人氣急大喝：“大膽！誰給你的膽子頂撞長輩！你爹才離京多久，你就變成了這副目無尊長的模樣，可真是要氣死我了！”
“祖母，您就別怪姐姐了，免得氣壞了身子，更何況她也是受人蠱惑的無辜之人呀。”
溫安雪笑意溫柔，假借安撫楊老夫人的名義，繼續挑撥楊老夫人的怒火：“安雪知道姐姐天性善良，隻是需要人好好勸誡，以免走上歪路。”
楊老夫人被溫安雪唬得迷迷糊糊，竟是憐疼地歎了一口氣：“安雪丫頭，你就是太過仁慈天真，她都想把你趕出家門了，你竟然還這麽袒護著她！做人不能如此善良，否則是要被人欺負的！”
看到這祖孫二人互相心疼的溫馨場麵，楊月凝隻覺得深深的諷刺。
恐怕楊老夫人如何也想不到，以後溫安雪會為了徹底掏空楊家的家產，聲稱楊老夫人能成為太後的藥引，讓楊老夫人生生被太後剝了皮吧？
溫安雪在楊老夫人耳畔又吹了吹邪風，楊老夫人怒喝楊月凝：“不肖子孫！去祠堂好好反省，何時知道自己錯了再出來！”
比起應付更多麻煩事，去祠堂避一兩天反而是很不錯的選擇。
然而楊月凝剛剛退下，門房小廝就快步來通報：“老夫人，陛下派來的禦史到了！”
禦史這一官職沒有具體的品級，但在每一位官員與親眷的心中分量都是沉甸甸的，生怕得罪了對方。
楊老夫人忙是說道：“快！快請禦史大人進來！”
“奴才這就去請禦史大人。”小廝應聲點頭，“稟老夫人，禦史大人方才還說了，她曾受過府上一位小姐幫忙，想見一見她，捎帶道個謝，希望老夫人不要介意。”
“這是哪兒的話？能與禦史有緣，自然是我府的福氣啊！”
楊老夫人欣慰地側身看向溫安雪，“定是咱們安雪做的善事，放眼京城，也就咱們安雪最心地善良。”
溫安雪盈盈笑道：“祖母過譽了，安雪真的沒有您說得那麽好。”
楊家祠堂內。
楊月凝熟練地在祠堂內打著地鋪，這兒的清淨日子可比天天被溫安雪不懷好意地叫姐姐要好得多。
然而，忽然出現在身後的腳步聲令楊月凝緊張了起來。
自打重生以後，沒有安全感的楊月凝始終會在袖中藏上一把匕首，以備不時之需，此時也的確派上了用場。
楊月凝佯作沒有聽到那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在摸出大致方位的一刻，兀然轉身刺了過去，狠狠抵住來人的頸間。
傅承顏有些錯愕，“小月亮，身手越來越好了。但我可沒打算做什麽，是你先動的手。”
“知道什麽叫虎父無犬女嗎？”
楊月凝冷笑一聲，收回了距離對傅承顏而言已經十分危險的短匕，遊刃有餘地藏回袖中，不留半點痕跡。
楊月凝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傅承顏奪人心魄的一雙鳳眼探進了楊月凝心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懶地靠在牆邊：“除了乖乖待著的時候，你有哪一次不是在這兒？”
隻要別的地方找不到楊月凝，那她就一定是在這兒。
楊月凝臉色陰寒，與她不願回憶起的一段過往有關。
她從前是祠堂的常客，隻要楊父不在，楊老夫人就會把她當作外人一般看待。
那日傅承顏被楊父委托，暗中潛入楊父取一樣物件，傅承顏身手了得，卻不想這楊府祠堂的屋頂多年未曾修補，年久失修，根本不能著力。
傅承顏這一腳非但沒有踩空，反而是結結實實地踩在了瓦片上，然後整個人掉進了祠堂，把時年不過八九歲的楊月凝嚇得哭哭啼啼。
他這般的人，生死早已經見慣，唯獨沒遇見過小姑娘在自己麵前哭，著實難為他手忙腳亂地哄了楊月凝一晚上，東西最後也沒取成。
二人初識的經曆算不得半點愉快，甚至有些讓人難以啟齒。
楊月凝岔開話題：“看到世子殿下還是我所熟識的厚顏無恥的性子，我也就放心了，不知世子今日又是來做什麽的。”
傅承顏把偶遇扶瑛，被其委托帶路的經曆一一說過，這倒讓楊月凝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既然你來都來了，何不幫我辦一件事？”
楊月凝笑意狡黠，偏就有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魅力。
傅承顏拒絕的果斷：“不辦，你這丫頭越來越叛逆，若是讓我去死怎麽辦？那這世上可就沒有我對你這麽好的叔叔了。”
楊月凝輕笑：“那我若是真讓你去死呢？”
男人眸光晦暗，笑意邪性至極：“萬死不辭。”
楊月凝心尖一顫，生怕傅承顏再說出什麽更讓她心慌的話來。
想來傅承顏此時對她是沒有更多想法，張揚桀驁的舉止反而是一種在世俗之中容身的偽裝。
“我可不要你的命。”
楊月凝指了指屋頂的青瓦，“我要上麵的瓦，你給我揭下來兩片，作為報答，我可以用一條消息來和你交換。”
她搭出了一道讓她和傅承顏十分平等的天平，又在天平兩端擺好了彼此所需的籌碼，展現著與昔日截然不同的精明。
這讓傅承顏的目光漸漸有些複雜，他拷問著自己，是否應當好好正視楊月凝。
小姑娘漸漸長大，著實是愈發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