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大

“爺,宣平侯府那邊又起了白事,老太太好像沒了。”

齊林皺著眉,對宣平侯府近來發生的事也生出了幾分同情。

顧長平聞言,麵色平靜:“嗯,有機會再去吊唁吧。”

前世,宣平侯府老太太差不多也是這時候去的,他也得開始早做準備了。

宣平侯府。

老太太的喪事一辦完,侯府也已是元氣大傷。

宣平侯爺勒令眾人閉門度日,等閑不許到外頭去,又親自尋了好的教書先生回來,拘著兒孫讀書上進。

人總要跌了大跟鬥,才能看清自己的處境。

紛紛揚揚的俗事剛了,靖寶入國子監考試的日子,也就隻剩下三天。

這日傍晚,她正在書房讀書,姐夫吳誠剛和表哥陸懷奇一道進院來。

他一怔。

這兩人怎麽走到了一起?

靖寶一問才知道,原是這兩人是在府門口遇到的。

一個奉妻子之命;

另一個則是偷偷溜出來的。

目的都是帶靖七爺去外頭吃酒聽戲,算是給他考前放鬆放鬆。

吳姐夫倒也算了,這陸懷奇身上還戴著孝呢,哪能吃酒聽戲。

陸懷奇給的理由還挺足:“你不是答應老祖宗要考探花嗎?我怕你做不到,老祖宗夜裏來找你!”

靖寶:“……”

鬆鶴樓是京城最富麗堂皇的酒肆,牌匾由太子親自手書,陡然多了尊貴的意味。

三人下轎,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女子隨著胡琴咿呀唱曲兒。

靖寶一聽,覺得熟悉。

“這唱得還是我們南邊的曲子!”

“鬆鶴樓的老板就是你們南邊的人。”吳誠剛笑道。

“聽說這裏的女伎都是從揚州請來的瘦馬,賊漂亮,賊水靈,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陸懷奇衝靖寶擠了擠眼睛,今兒吳姐夫請客,表弟你有福氣了。

靖寶能隻當沒看見,跟著吳姐夫隨階直上二樓。

鬆鶴樓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三樓則是貴人玩樂的地方。

一排如意菱花大窗,被叉杆撐住半開,臨窗坐著一位男子,悠閑的吃酒聽曲。

他年紀不算大,二十出頭,一身家常衣裳,卻氣度非凡,因長期在北疆駐藩,俊朗的臉上有風霜之色。

正是昊王李君羨。

他對麵坐著的,是顧長平,慢悠悠地呷著酒,神色有些漫不經心。

李君羨朝身後的親衛看一眼,親衛立刻將酒樓夥計支開,掩門退下。

李君羨:“國子監馬上要進新人了,這撥人當中要有好的,你幫我留意著。”

顧長平放下酒杯,道:“先看看再說。”

李君羨:“宣平侯那事,你可有什麽與我說的?”

顧長平:“你救了他一府數百口,這恩情,比天大。”

“所以……”李君羨修長手指點了下桌麵。

顧長平:“所以,與其等國子監那幫人翅膀慢慢變硬,不如拉攏一個現成的。”

李君羨:“宣平侯府,如今可什麽都沒了啊。”

顧長平搖搖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再不好使,削了太子一根手指,不也是你想看到的?”

李君羨微微抬眼,用一種近乎探索的目光打量他。

顧長平回看他,眼中靜水深流。

半晌,李君羨挪開視線,沒好氣道:“你可知道,我當著滿朝文武說那樣一句話,冒了多大的風險?”

顧長平替他斟酒,“富貴險中求,這不過來了嗎!”

李君羨手指衝他點點,“這頓酒,你作東。”

“必須我請!”

顧長平執起酒杯,舉手為敬。

李君羨與他碰了碰,一飲而盡。

兩人繼續吃喝閑談,吃得半飽,一抬頭,看到李君羨目光炯炯俯視窗外某處,也跟著望去,卻見二樓某處雅間,圍坐著三人。

其中一人,朝著窗坐,正是那女扮男裝之人,對著一桌菜吃得津津有味。

顧長平垂下眼,掩了眼中的冷意。

各州各府舉薦來的學子,僅有一半人能通過國子監的入學考試。

還有三日便要上場,這人不光膽子大,心兒也大!

李君羨嘀咕道:“這鬆鶴樓的菜,有這麽好吃嗎,那人怎麽吃得這麽香,也不嫌膩?”

“鄙陋之人,不理也罷!”

顧長平默了默,聲音比外頭的夜色還要沉:“齊林,關窗。”

“等下!”

李君羨探出半個身子,眼睛眯了起來。

那少年月白衣裳,綰藍巾,怎麽看怎麽素雅。

靖寶正吃得香,突然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抬頭去看,原是三樓某個雅間的客人。

看什麽看?

靖寶朝身後阿硯看一眼,阿硯立刻上前,“砰”一聲把窗戶掩上。

靖寶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六安毛尖,用茶水漱了口,道:“我吃飽了,回吧!”

吳誠剛氣笑:“急什麽,唱曲的姑娘還沒來呢?”

陸懷奇:“就是就是,聽了曲再走!”

靖寶眉眼略帶憂,“我要回去溫書,我答應過外祖母,給她考個探花回來,君子一諾,重千金。”

吳誠剛一口氣卡在喉嚨口:瞧瞧人家這誌向?

陸懷奇一臉愧疚:嘖嘖嘖,我家小七真真兒的……上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