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相親

趙氏聽到這裏,屁股再坐不住,灰頭土臉的走了。

媳婦杜鈺梅破天荒的沒跟著離去。

她從袖裏掏出副長命金鎖,遞過去,“前些日子就備下了,算是見那孩子的見麵禮,伯母別嫌棄。”

陸氏沒去接,她一直耿耿於懷從廟裏回來那件事。

靖寶笑著接了,“大嫂有心了,我替弟弟收下,其實咱們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麽客氣。”

杜鈺梅笑道:“一家人,更要客客氣氣的,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

靖寶一聽,看向杜鈺梅的眼神帶著不解。

杜鈺梅一下慌了神,“伯母,我先走了。”

“來人,送大奶奶。”

“我送大嫂出去。”靖寶突然站起來。

杜鈺梅臉色略羞,稍稍衝靖寶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送出院,靖寶便止步。

等人走遠了,阿蠻低聲問道:“爺是想拉攏大奶奶?”

靖寶搖搖頭,“不想拉攏,做人媳婦不容易,我不想為難她。”

阿蠻嘟嘴:“成婚幾年,怎麽就懷不上呢,大爺也沒少往她房裏去,要不,我幫她算一卦?”

靖寶翻了個白眼,心說:你省省吧!

這邊主仆二人議論著杜鈺梅,那邊杜鈺梅和她的貼身丫鬟喜兒也在說悄悄話。

喜兒道:“大奶奶向她們示好沒錯,就怕二太太知道了,又有話說。”

杜鈺梅冷笑道:“說就說吧,我隻為著自己能安心。”

喜兒搖頭,“真看不出來,七爺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你沒瞧見二太太那張臉,甭提有多難看了。”

杜鈺梅點頭,“厲害不算什麽,難得的是她的厲害分了人,這便是難得的。依我看啊,有他在,誰也別想把大房怎麽樣!”

喜兒:“奶奶怎麽幫著他們說話?”

那是因為他們可幫!

指著她是傻的嗎?

上回去廟裏,明著是體恤她的人,暗地裏卻是給她的人下藥,為的就是弄死七爺。

自己平白無故的背了黑鍋,冤不冤?

杜鈺梅冷笑:“人啊,有粥喝粥,有飯吃飯,別總惦記著不是你的,容易遭報應。”

喜兒一聽,嚇得趕緊左右瞧瞧。

這混話,可能亂說的,被二太太聽去了,可不是玩的。

二太太趙氏一進屋,丫鬟奉來熱茶。

水溫燙了嘴,趙氏一把將茶盅往丫鬟腳上砸。

周媽媽聞訊趕來,親自打了溫水,擰了巾帕給趙氏淨手,又殷勤的問出了什麽事?

趙氏一一道來,末了,又道:“人生在世,誰沒受過些羞辱,隻要能將家業奪過來,讓我幹什麽都行。”

“老爺呢?”她又問。

“在書房!”周媽媽回道。

趙氏蹭的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周媽媽趕緊一把攔住。

“太太,晚一個時辰再去。”

“為什麽?”

周媽媽麵露難色,嗡聲道:“老爺和翠兒在書房……”

話隻說一半,但趙氏如何能聽不明白,氣得破口大罵。

“娼婦養的下賤貨,大白天的就**,把好好的爺們都帶壞了,連勾欄裏的婊/子都不如。”

罵了幾句,自己也覺得難聽,失了當家夫人的氣度,這才訕訕住了嘴。

大老爺在外頭養戲子,生私生子,自己男人比著他,又好到哪裏去?

翌日,一早。

靖寶還沒起身,就聽陸懷奇在外頭院子裏嚷嚷著要進來,偏阿蠻攔著不讓他進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

元吉端著臉盆進來侍候。

靖寶在學堂的半個月,除了進小黑屋的那幾天,天天早晨元吉都等在外頭,等門開了進來幫他梳頭,整理方巾,手上功夫不比阿蠻的差。

木簪子定住發髻的同時,陸懷奇終於闖了進來,氣鼓鼓道:

“小七,你這丫鬟忒伶牙利齒,回頭我幫你尋幾個得用的來,把她換了。”

靖寶沒搭理他,自顧自整了整衣裳走出去。

陸懷奇隻聞得有股子幽香,直往他鼻子裏鑽,愣了愣神,一把奪過元吉手裏的木梳子,用力嗅了嗅……真他娘的香!

“這梳子我要了!”

“表少爺?”

這人怎麽這樣。

元吉急了,“這是我家少爺用慣的,他的東西,誰也不能碰。”

“小氣到冒煙了,拿回去!”

陸懷奇把梳子一扔,追出去,“小七,你慢點走,我有話跟你說!”

靖寶走得更快了。

車馬到了宣平侯府,靖寶要先去給侯爺請安,卻被告知侯爺有客。

閉門過日還有客到?

這客應該是極重要的,靖寶隻好等在外頭。

剛等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侯夫人孫氏派人來請,靖寶見這書房內門緊閉,不知道何時結束,便先往內院去。

進到孫氏房裏,靖寶隻覺得眼前一亮,三個清秀的容貌出眾的姑娘一字坐開,五姑娘坐打頭第一個。

靖寶扭頭看陸懷奇,陸懷奇衝她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

靖寶咳嗽一聲,斂了神色上前行禮,行完禮後乖巧的往母親身邊坐下吃茶。

孫氏分外熱情道:“半月不見,小七這氣派越發俊朗了,難怪侯爺讓懷奇多跟著小七學學呢,真學到一二分,那便是他的造化了。”

靖寶一邊拿眼睛去看陸懷奇,一邊惶恐道:“舅母謬讚了。”

陸懷奇一副“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纏著你了吧,我這是奉命行事”的表情。

孫氏笑道:“什麽謬讚不謬讚的,懷奇,領著你幾位妹妹,給小七見一見!”

敢情這是一場相親宴?

靖寶趕緊撩撩衣裳,坐端正了。

“這是你五表妹,陸錦雲。這是你六表妹,陸錦月。這是你七表妹,陸錦玉。”

靖寶身後冷汗都出來了,眼睛不敢亂瞄,隻敢盯著地下,作揖行禮,

三位姑娘的臉,一個比一個紅,行完禮後退坐回去,紛紛拿眼睛去瞄靖寶。

如此豐神清俊的年輕男子,書又讀得好,哪個心裏不動了愛慕的心思。

更何況,他是靖家長房獨子,將來靖家的產業,還不都落在他頭上。

劉姨娘就坐在孫氏的下首,看著這一幕,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要是女兒還在該多好,哪輪到她們?

這時,侯爺身邊有人來傳話,稱客人已走,請表少爺去書房說話。

靖寶立刻起身告退。

陸懷奇像牛皮糖一樣粘上去,湊近了,神神秘秘道:“五妹長得好;六妹性子不錯;七妹喜歡讀書。”

靖寶頓住腳,看他,“陸懷奇,你能幹點正經事兒嗎?”

“什麽是正經事兒?”

陸懷奇一臉納悶,怎麽幫小七做媒,就不是正經事兒呢!

靖寶大失所望,陸懷奇一看,忙替自己辯解道:“你別說,我最近還真做了件正經事兒。”

“說來聽聽!”

陸懷奇壓低了聲音道:“姓石的出殯那天,我早早的讓人在路上撒了桐油。撒得少了些,否則,姓石的棺材一準兒摔下來。”

想起這事,陸懷奇就懊惱,自個膽子還是太小。

靖寶聽得目瞪口呆。

確實是件正經事,如果石尚書沒懷疑的話。

兒子走了,陸氏衝孫氏看了眼,孫氏會意,也打發三位姑娘先回去。

內堂空落下來。

陸氏直言不諱道:“哥哥嫂嫂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隻怕得緩一緩才行。”

孫氏詫異:“可是小七看不上?”

陸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輪不到他看得上看不上。隻是這孩子如今一門心思都在學業上,府裏就他一個哥兒,身上的擔子比旁人更重些,這是其一。”

孫氏知道小姑子在靖家的艱難,也知道她明兒趕回臨安府是為了什麽,點頭道:“這話是在理的。”

陸氏瞄了劉姨娘一眼,“其二,他說想為四姑娘守個兩三年。”

孫氏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又開始後悔自己沒多生個女兒出來。

劉姨娘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又開始替自己薄命的女兒可惜。

這二人哪裏知道,陸氏之所以要緩三年,是因為這三位姑娘她隻看到外頭的,看不到裏頭的。

嫁到靖家做媳婦,一要心甘情願,一要守得住,二是嘴要牢。

這三點缺一不可。

當年之所以選中四姑娘,是老夫人還在,拿捏得住,四姑娘的性子也穩當。

如今老夫人不在了,有些事情就得好好算計算計。

陸氏打算用三年時間,仔仔細細為她兒子挑一房好媳婦,至於將來子嗣的事情……

陸氏勾了下唇,她也早有打算!

另一邊。

顧長平下轎,抬頭,牌匾上翠玉軒三個字寫得筆力蒼勁,這是一家珠寶玉器的老店。

跑堂的迎出來,恭敬道:“顧爺,人已經到了。”

顧長平看了齊林一眼,齊林掏出二兩碎銀子,低聲交待道:“讓人前頭都看著些。”

“謝爺賞!”

顧長平被人引進鋪內,背著手,沿著樓梯拾級而上,上到二樓,別有洞天--是一間極為雅致的茶室。

有少女站立在窗前,斜陽落在她身上,如夢如幻。

顧長平頓住腳,靜靜地看著。

少女聽到動靜,回首,抬眸看著他,紅唇微動,雙眸婉轉,一副欲言雙止,欲訴還休的模樣。

正是蘇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