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主動相約

早上是九章算術課,授課的博士叫祁懷謹。

靖寶發現,因為高美人的存在,國子監給正義堂配的先生,都是厲害人物。

祁懷謹授課的方式,便是做題,一百道題,半柱香的時間完成。

靖寶一看題目,不太難,也不簡單。

她搓了搓手,拿起墨筆,一一作答。

最後一道題極難,但難不住她,用手指在桌上一演算,她寫下了答案。

靖寶不想做出頭鳥,答完後便低頭坐著,手還握著筆,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她自以為裝得很像,卻沒逃過高美人的火眼金睛。

高美人挑挑眉,眼中露出狐疑。

這靖什麽寶的慫歸慫,還挺會裝的!

靖寶裝了會樣子,便拿著卷子給祁懷謹批閱。

祁懷謹心中大感詫異,最後一題是國子監高級班率性堂的題,這靖生做得絲毫不差。

他抬頭看了靖寶一眼,沒吭聲,從書案中抽出一份黃紙,手在上麵點了幾下。

“這幾題,你推演給我看看,過程寫出來。”

“啊?”

靖寶大感詫異,莫非這位祁先生懷疑她作弊?

拿了黃紙,悶頭就做,都在她的射程範圍內。

這時,一道暗影落下來,扭頭去看,祁懷謹就背手站在她邊上,一動不動。

眾生察覺到異樣,紛紛扭頭去看,奇怪,哪有先生就站在學生邊上不走的,這靖生怎麽了?

靖生沒怎麽了,但祁懷謹卻已經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這張黃紙上的題十分的難,欽天監那幫心算極好的老家夥們,做起來都挺費勁,這個正義堂的小子怎麽下筆唰唰唰?

他輕咳一聲,道:“中午休息,你來找我。”

“呃?”

靖寶抬頭,艱難地抽了一下鼻子,想問一句“為什麽”,可一看祁先生陰沉的臉,話也未能成型,隻好咽了下去。

但她真的沒作弊!

用過午膳,靖寶老老實實站在祁懷謹跟前。

他的案桌上擺著兩樣東西,一碗滾燙的六安瓜片,一張靖寶作過的黃卷。

“說說,這幾題是個什麽思路。”

靖寶咽一記口水,將自己作題的思路一一道來。

她的聲音微微發糯,完全沒有男子變聲期的嘶啞,解題思路清晰無比,聽得祁懷謹連茶也顧不得喝了。

這人於算術上,簡直就是個天才啊!

這樣天才,怎麽能在正義堂呆著,這不合理啊!

“行了,你回吧!”

靖寶一頭霧水,怎麽就讓回了呢?

祁懷謹把人打發走,自個顛顛的往顧祭酒的院子去。

顧長平正接過齊林端來的熱茶,剛抿一口,就見祁懷謹一頭衝進來。

“姓顧的,正義堂有個叫靖寶的監生,我建議可直接入率性堂。”

“噗--”

一口熱茶噴出來,顧長平臉色沉了下來。

顧長平把茶盅往案桌上一擱,“理由?”

“你自個瞧!”

祁懷謹從袖中掏出卷子,往案桌上一拍。

顧長平連眼風都沒掃過,冷冷道:“春闈秋闈考九章算術嗎?”

祁懷謹:“……”

顧長平:“你的算術朝中無人能比,戶部進得去嗎?”

祁懷謹:“……”

顧長平:“欽天監主監事的肥差,落到你頭上了嗎?”

祁懷謹:“……”

他素來不喜歡做那錦繡文章,若不是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在春闈混了個二等進士,一百五十多名開外,他根本連欽天監都進不去。

祁懷謹被顧長平一番話,氣的胡子翹翹,扭頭就走。

一腳跨出門檻時,他還不忘回頭衝顧長平吼一句:

“姓顧的,你小心銀子被帳房先生虧空,管事做假帳糊弄你,小販給你短斤少兩。”

顧長平被氣得太陽穴突突的疼。

齊林在邊上嘟囔,“沈先生說他文章好;祁先生說他九章算術好,我怎麽瞧著靖七爺除了臉長得好看些,別的都很一般啊!”

一般?

顧長平淡淡掃齊林一眼,背手走出內堂。

庭院鬱鬱蔥蔥,幾株脆竹細細瘦瘦,迎風輕擺。

他陷入了沉沉的回憶之中,良久,輕歎一聲,若真是一般,又怎麽會在頭一次見她是便覺得她如此耀眼。

“顧大人,您的信。”

顧長平回神,從小廝手裏接過信,信用米糊封了口,沒有落款,隻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味。

一時間,他的神色有些木然。

小廝覺得奇怪,好心提醒一句:“爺,您不先看看嗎?”

“看什麽看,滾出去!”

齊林衝出來,照著那小廝的屁股便是一腳。

顧長平吃了一驚,手裏的信差點兒飛出去。

這情形,竟與前世一模一樣。

顧長平深吸一口氣,眼神柔和地看著齊林:“你不必拿小廝出氣,這事我有分寸。”

“爺有什麽分寸,還不是被蘇小姐拿捏得死死的。”

“你真當我蠢嗎,一次兩次不明白,四次五次還不明白過來?”

“爺?”齊林一怔。

“把心放肚子裏,你家爺沒那麽傻。”

顧長平眉眼溫潤:“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不囉嗦。”

齊林像被點了穴似的,呆立不動,半晌,才從嗓子裏發出“嗷”的一聲叫,眼淚飆飛出來。

爺啊,你可總算是明白了!

顧長平輕拍了拍他的肩,“讓人去外頭打聽一下,涯石街有沒有一家樓外樓的酒樓將要開業?”

“小的這就吩咐去。”

齊林抹幹淚走了,在顧長平將要踏進正義堂前,將他攔住。

“爺,涯石街有個酒樓正在裝修,牌匾還沒掛上去,但好像就叫樓外樓。”

顧長平默了默,噙起嘴角道:“她還真不安份!”

齊林瞬間變成一根人形棍子,表情扭曲。

她是誰?

男的?

女的?

爺為什麽說她不安份?

靖寶從祁懷謹處離開,沒有回齋舍,而是直接進了正義堂練字,晚上要溫書,她隻有把午休的時間利用起來。

顧長平進來時,她剛剛寫完最後一個字,胳膊都快折了。

鍾聲響,授課開始,顧長平講解昨天文章最佳的破題點。

靖寶剛開始還一邊聽,一邊揉著胳膊,慢慢的,她就不動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書案前的人。

到底是連中三元的人,講得是真好,

顧長平抬頭,看到滿堂的學子都昏昏欲睡,唯獨角落裏的高,靖二人,正全神貫注的看著他。

顧長平心裏驀的發涼,拿起尺子,一敲書案,“高生,靖生!”

靖寶嚇得趕緊起身,一扭頭,高美人還懶洋洋的坐著,手托著下巴。

“先生,有何指教!”

顧長平:“你們兩人站在堂後去聽課。”

靖寶壯了壯膽,正要開口問理由,突然,高美人站起來,一勾唇,問道:“先生說說理由。”

“我罰你,需要理由嗎?”顧長平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