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老太太

靖平運用手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老太太撥動佛珠的手突然頓住。

“哪一個?老的,還是小的?”

靖平運壓低聲音道:“小的沒有任何意義,二哥的意思,應該是老的!”

老太太頹然往太師椅背上一靠,緊閉雙目,半晌才道:“你二哥做事一向穩重,不把他逼到那個份上,不會下狠手。”

靖平運點點頭,道:“母親,拿主意吧,要想滴水不漏,這事兒還得籌謀,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做成的。”

老太太捏著佛珠的手微微發顫,半晌長籲口氣,微點了下頭。

靖平運:“我聽說二嫂邀請主母去京中小住,母親跟著去吧,也好避開著些,免得讓人生疑。”

老太太沒吱聲,擺擺手,示意他先回去。

靖平運一走,堂屋內一片靜然。

她這才睜開眼睛,走到牆邊,看著牆上掛著的男人的像,嘴角輕輕一挑。

“你別怪我心狠手辣,我嫁到你們靖家,辛辛苦苦侍候你幾十年,臨了,你心裏頭還惦記著前頭的早死鬼,哪怕我給你生了三個兒子,你都沒念我半分好,還把家業都給了早死鬼的兒子。”

老太太流出兩行濁淚,“你既無情,我便無義,日後到了那邊見麵,咱倆誰也別埋怨誰。來人!”

“老太太?”

“去和二太太說,我跟她們去京城,三日後即刻動身!”

……

“什麽,老太太真要去京城?”陸氏大驚失色。

李媽媽:“東西都在收拾了,三日後進京,走水路。”

陸氏默然半晌,“阿寶一個人在那邊,可怎麽是好啊!”

李媽媽:“太太得趕緊給侯爺、大小姐和七爺去封信,叮囑一下。”

“對,對,對!”

陸氏忙讓李媽媽磨墨,親筆寫了三封信,著人連夜送去京城。

信送走,陸氏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她實在想不明白好好的,老太太為什麽要去京裏。

一來,她年歲大了,素來懶得走動。

二來,她怎麽放心把整個靖家都交到自個手上?

“老爺回來了嗎?”

“沒呢,打發人來說要晚些回來,讓太太別等。”

“誰等他!”

陸氏怒氣衝衝,“整天不著家,死在外頭好了!”

李媽媽聽了,在心裏直歎氣。

這大老爺年紀越大,越不像話。

府裏辦喪事,拘了他幾日,喪事一辦完,他就跑得沒了影,也不怪臨安府的人說他是扶不起的阿鬥。

這些年,要不是七爺有點出息,太太娘家硬氣,大房還不被吃的渣都不剩?

……

靖寶接到臨安府的來信時,已入六月,手上的傷差不多痊愈,她正準備明兒回國子監上學。

算算日子,再有十日老太太就到京裏。

這些年,隨著自己書讀得越來越好,老太太對她越發的看不順眼,兩人過招也不止一次兩次,有贏有輸。

但一個孝字壓下來,靖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有時候,也不得不強低下頭。

阿硯見爺百無聊賴的捏著信箋,眸子懶懶的,無心言語,忙道:“侯爺和大小姐那頭都收了信,爺不用太擔心。”

靖寶依舊默然。

阿硯:“實在不行,就往侯府住去,見不著,兩相幹淨。”

“我不是在愁這個,我是覺得老太太不應該這個時候來啊!”靖寶擰起細長的眉。

“表少爺來了?”

怎麽又是他!

靖寶越發鬱悶了。

這小子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麽病,三天兩頭的往她院子裏跑,一呆就是大半天,害得她憋了好幾次的尿。

陸懷奇興衝衝進來,“小七,大表姐在樓外樓,她讓我來請你。”

靖寶:“請我做什麽?”

陸懷奇衝她擠眉弄眼,“你明兒不是又要去國子監了嗎,她幫你去廟裏求了個簽,順便請你吃頓好的,說說南邊的事兒。”

靖寶皺著眉頭,原來大姐她也擔心呢!

……

到樓外樓的時候,已是午後,按理說過了飯點,但大堂裏卻還有三五桌的客人沒散。

看來生意不錯。

進二樓包間,這包間是專門為自己人而設,裏邊的裝修完完全全是臨安府的風格。

靖寶正要推門,餘光正好看到大門口有兩人並肩走進來,她的手一滯。

其中一人,正是數日不見的顧長平,她嚇得頭一縮,趕緊閃身躲進包間。

陸懷奇見他身手這麽敏捷,心中大安,看來小七的手傷已經好透了。

包間裏,靖若素一人獨坐著,臉色不大好看。

靖寶看了看,問:“姐,你這是跟誰置氣呢?”

靖若素掩了神色,挑了挑眉道:“還不是接了臨安府的信,為你愁的。”

“這有什麽愁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還怕她不成?”

靖寶坐下,傲然一笑,眼底有殺伐果斷,就連掌著偌大一家子的靖若素,也被震懾了。

是啊!

連侯府都能救回來,一個老太太有什麽可怕的,不過是顧著孝道而已,能讓則讓罷了。

她的阿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靖若素拿起她的手,仔仔細細的瞧,膏藥再好到底還是留了點印子,想起這孩子連她都瞞著,氣又不打一處來。

“以後有丁點風吹草動,你必須向我匯報。”

“匯報,一定匯報!”

靖寶朝陸懷奇眨眨眼睛,陸懷奇忙笑道:“表姐,上菜吧,給小七好好營養營養,明兒就關進去了!”

“對,對,上菜!”

……

另一處包間。

顧長平吃了口茶,道:“巴巴的把我叫來,又不說話,你這性子也是越來越古怪了,要不是看在打小的份上,我都不想搭理你!”

“你不想搭理我,是為著我性子古怪,還是為著婉兒?”

顧長平靜靜的看著他一會,冷笑道:“關你妹妹什麽事?”

蘇秉文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半口,“你們多年的情份,她一直在等你,但凡隻要你說句話,點個頭,那個側妃的位置她絕不會應下。”

顧長平似乎是笑了一下,笑容轉瞬即逝,抬頭望向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世人隻知道那個側妃之位,是太子為了籠絡蘇氏一門,向病中的老皇帝求來的。

誰又知道,真正背後下苦功夫的,是蘇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