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營區的小哥哥們
向初聽到動靜從帳裏出來,掀開帳子那一瞬間,就看到了被一群士兵圍在中間的顏清妤。
她還在騾子上,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夏日過分璀璨的驕陽落在她身上,她青色的衣領子顯得格外鮮豔。
“都幹什麽呢!”向初吼了一嗓子。
那些士兵不敢再圍著,連忙後退了一步。
向初上前給她拉住騾子,等她下來。
顏清妤道:“叨擾各位了……”
眾士兵:“不叨擾不叨擾。”
一邊嘻嘻哈哈地看著她。
顏清妤:“……我是保和戶房的文書,今天來盤後頭那一塊地的租戶。”
眾士兵:“嫂子請便!”
中間夾雜著七七八八的“要不要我帶路”之類的。
向初實在憋不住,對著他們一頓吼,他們這才笑嘻嘻地滾蛋了。
顏清妤都被他嚇了一跳,然後笑了起來:“向校尉很有氣勢嘛。”
平時在她家的時候,感覺性子比向何還要安靜些。
向初的耳根子都紅了,牽著騾子道:“嫂子說笑啦。這群兵蛋子…… 不罵一罵,不聽話的。”
顏清妤表示理解。
向初招呼了個人過來把她的騾子牽下去係。
他道:“後頭那塊地,原本是用來安置隨軍家屬的。”
有點軍區大院的意思。
顏清妤邊走邊道:“那最近為什麽多了這麽多租戶?”
向初道:“都是軍眷租出去的。有些人的家就在京城或者附近的村子,家裏什麽都方便,並不願意在這裏隨軍。再說,就算隨軍,校尉以下,一個月才能出一次營,也無甚意思。”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就把那地方租了出去。反正是官方給的房子,雖說隻有使用權,但租出去也是可以的。
這自然是不合法的,但是十安營罩著,也沒人敢說什麽。
他招手叫了自己手下的兵,讓去把文書叫來。
扭頭一看,見顏清妤怕曬,已經躲在了樹蔭底下。
他不由得笑了笑,也跟了過去,道:“九成都是租戶,也有些外地來的軍眷,自己還在那住著。”
顏清妤卻放眼望著他這軍營,然後笑道:“我以為你們平時上值都是在一起的呢。”
向初道:“沒呢,冉大哥和老顧是在一起的。要不是被老顧看著,他早跑過來了。”
顏清妤聽這個名字就心情不好,就不吭聲了。
向初小心翼翼地道:“嫂子,您和大哥是不是吵架了?”
顏清妤冷冷道:“沒呢。”
得了,就這口氣,你說沒吵架,鬼信啊。
向初就小聲道:“大哥昨天特別不開心,還跑到桃花坊去喝酒。起初他是想自己一個人去的……”
可他們兄弟倆是想去蹭飯的,自然跟死了冉起。
沒想到他喝成那個樣子。
顏清妤淡淡道:“嗯。”
竟似是不想多問的樣子。
向初隻好主動道:“冉大哥似乎是在思念什麽親人。嫂子,男人都會有有心事不想說的時候。”
顏清妤還是不吭聲。
向初沒轍了。
文書還沒來,過了一會兒,顏清妤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軍營的情況。
向初站得挺遠,偷偷看了她好幾次,隻覺得她那對睫毛忽閃忽閃的,真像小扇子。
他心想,冉大哥也是自己活該該死,嫂子做飯這麽好吃,還不回家吃飯。
不一會兒兩個文書都來了,都是年輕的小夥子。
早聽說戶房那邊派來的是冉校尉的媳婦,可也沒想到竟是個甚是年輕嬌美的姑娘。
頓時倆都鬧了大紅臉,期期艾艾地站在太陽底下,連樹蔭裏都不敢進去。
顏清妤道:“有勞二位了。”
她向前一步,那倆就後退了一步。
他倆齊齊拱手,道:“不敢不敢。”
顏清妤也有些尷尬,隻是道:“走吧。”
這趟差事辦得十分莫名其妙。
兩個文書,一個叫楊梁,一個叫李木,都是近期中榜的秀才。
實在不敢靠近,一直保持著離顏清妤大概一米的距離。
顏清妤扭頭找他們說話他們還會後退……
到後來顏清妤索性也不管他們了,各自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收東西,登記。
這邊租戶的情況,並沒有戶房想的那麽複雜。
因為畢竟十安營的地盤,所以住戶都挺老實也安分守己的。這附近聽說是蓋了個專門燒轉的窯子,住在這兒的大半租戶都是磚頭的工人和家眷。
一通忙下來,盤點數目非常可觀,眼見日落了,顏清妤也不可能拉著這兩個人加班。
她帶著楊梁和李木回到了營地,牽出了自己的騾子,然後道:“明天還要勞煩二位。”
他倆連忙說不要緊。
向初遠遠地跑過來,一頭是汗,道:“嫂子,大哥在前頭等你。”
顏清妤:“……”
她也沒廢話,翻身上了騾子,道:“我走了,明天再來。”
向初笑道:“嫂子你不忙,我也下值了,我待會兒跟我哥也要一起過去……”
顏清妤看著他這副嬉皮笑臉小奶狗的樣子,心想,他平時是不是這麽跟冉起要飯吃的?
她笑道:“好啊,楊梁和李木兩位先生,如果得空的話,一起幫我請來啊?”
向初一愣,連忙道:“那你豈不是要喂七張嘴?不行不行,他倆沒空。”
不遠處的楊梁和李木:“……”
我們有空。
然而這並沒有用什麽用,上司說你沒空,你就沒空。
向初一拍騾子屁股,道:“我們營裏的事兒嫂子你別管了,我會安排的。”
顏清妤再想說什麽也沒用,隻能先走了。
出了向初的轄區,在軍營門口,果然遠遠地就看見冉起在馬上。
他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夕陽,看起來莫名有一股蕭瑟而冷峻的名將畫像的味道。
當然,他本是名將。
即使現在再落魄,以後也必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日子。
而他的人生,即使隻到現在,漠北那一場戰役,也足夠載入史冊,與浩瀚曆史長河中那些神將比肩。
顏清妤慢慢拍了騾子上前,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心想,還是把他攆回去吧,京城才是他的地方,才有他施展的空間。
這個理由當真是極好,他們這所謂的夫妻或許可以幹淨利落地就此分手,以後也不用再牽扯了。
她下定了決心,今天憋了一天的氣終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