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二)
“你不是沒死嗎?”我對高亮還是沒什麽好感,“再說了,不是你向我使眼色,讓我用手榴彈炸它的嗎?”
“誰說用手榴彈了,我是暗示你,外麵的書包裏有把信號槍,出去打一槍,把大個他們引過來!你倒好,一口袋四個手榴彈,一點沒浪費。我回去怎麽交代?”我恍惚地想起來,外麵是有個書包。從書包凹處的形狀來看,好像還真的是把手槍之類的。
“算了算了,”還是和尚和我關係好,就這樣都沒有和我翻臉,“高亮,這不也沒事嗎?三達的高燒還沒退,他自己是誰都沒有想起來,他上哪兒知道哪個是手榴彈,哪個是信號槍的。就這樣吧,赤霄也報銷了,早點和大個他們會合吧,這山洞裏我是一秒鍾也不想待了。”
說著,他拉著高亮一起沿著亂石堆向外麵走去。我跟著他們走在後麵,當走到因為爆炸洞頂石頭掉落形成的亂石堆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在想還有什麽事情沒有辦。這件事好像還不小,要是沒有完成,對我們幾個都沒有好處。是什麽事情呢?
我低著頭,正在瞎想時,亂石堆裏突然伸出了一隻血紅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脖子。我大驚之下,用力掙脫,也沒有掙開,反應過來後,掏出別在後腰的手槍,對著這隻手臂就是五六槍。
高亮和光頭就要到洞口了,被槍聲驚動,回過頭來也都嚇了一跳。他兩人同時跑了過來。高亮掏出手槍就打,和尚的槍不知道哪兒去了,他索性搬起大石塊向著那條紅色的手臂猛砸。
我們的攻擊沒有任何效果,這隻紅色的胳膊沒有鬆手的意思,還越抓越緊。高亮突然大喊一聲:“和尚,你讓開!”說著,他不知從什麽地方掏出一根鋼針,這鋼針有些年頭了,上麵鏽跡斑斑的。高亮舉起鋼針對準手臂猛紮下去,這一針有了作用,紅手吃痛,放開了我的腳脖子。
“跑!”高亮一聲喊喝,隻是有點來不及了。亂石堆的石塊開始鬆動,緊接著,一個紅人從裏麵爬了出來。
跑吧,出口就在眼前。我、高亮和光頭和尚轉身就向洞口跑去,可是“紅人”的速度更快,在我看來就是一道紅色的影子,一晃已經到了我們三個的身後,隻要一伸手就能抓住我們衣服領子。
我們三個不能都死在這兒,罷了,我心中一狠,就是今天了。我猛地一回身,抱住了“紅人”,喊道:“你們快點走!”高亮、和尚同時回頭。
和尚大驚失色,想回來幫我,卻被高亮一把攔住:“三達不想我們死在一起!快走,三達堅持不了多久。”和尚猶豫了一下,還是被高亮拽著出了洞口。
“紅人”好像對我不是很感興趣,他的目標應該是和尚(不知道和尚什麽地方吸引它)。我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沒有讓它的腳步停止,隻是稍微緩了緩它前行的速度。不過就是這樣,也給了和尚和高亮足夠的時間,從山洞裏跑了出去。
“紅人”見它的目標沒了蹤影,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我的身上。它抓著我的肩頭,將我提了起來,順勢向著牆壁一扔。
“嘭”的一聲,我很結實地摔在牆上。這一下,我感到全身的骨頭節都摔得散開了,眼前金星亂竄。“紅人”這還不算完,又向我撲過來,我連忙就地一滾,爬起來就要向外跑。
可惜還是慢了一拍。“紅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脖子,就聽得“嘎巴嘎巴”脖子的關節直響,它隻要稍微再加一絲力氣,我的脖子就要被它掐斷。不過,“紅人”似乎不想這麽便宜就掐死我,它將我轉了個圈,臉對著它。“紅人”將嘴巴張開,對著我的五官一陣吸氣。
隨著它的吸氣,我感到眼開始發花了,周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意識也開始淡了。我好像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朝“紅人”的嘴裏飄去。
眼看我就要被“紅人”吸進嘴裏,突然聽見有人在旁邊大喝一聲:“閉嘴吧你!”我逐漸迷糊的意識,聽見這句話精神就是一震。“紅人”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閉上,一把利刃就從它的後腦穿進去,劍尖在它的嘴巴裏露出來小一尺,再向前幾寸就能在我臉上也紮個窟窿。
就這樣,“紅人”還是沒死,雖然鮮血正從它的嘴巴一條直線似的流著,可它還在嘎嘎地叫著。後麵的人將劍尖轉了半圈,沿著“紅人”的嘴巴向左邊橫著豁開,這樣就算把“紅人”的腦袋整個豁開了。“紅人”的嘴裏噴了一口血,仰麵栽倒,這時才算是徹底死了。我看了一眼,一個兩米多高的大個子手裏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寶劍,正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現在“紅人”死了,我的支撐點卻沒有了,四十多度的高燒(我猜的,沒有量過)加上剛才被摔打之後,又被人掐著脖子差點吸幹了我的精氣,我真的支持不住了。我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見有人在叫我:“醒醒,快到地兒了,飛機要降落了。”
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個胖子,我恍惚了一下,說道:“我……是誰?”
胖子摸了摸我的額頭:“你沒事兒吧,嗯,有點發燒,你燒糊塗了?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看著我一臉迷茫的樣子,他正色道:“你叫孫辣,我叫孫德勝,你是我……”沒等他說完,我已經認出眼前這個賊眉鼠眼的胖子,搶先道:“我是你大爺。”
從河床的地洞裏出來之後,我就感到有些不舒服,當時還不在意。等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在回首都的飛機上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還做了個十分奇怪又十分真切的噩夢。
說幾句題外話,我們出來之後,縣裏也來人了,領頭的還是縣裏的二把手——甘大葉甘縣長。
甘縣長聽說有六個人失蹤了,失蹤的人還被蕭和尚招到了魂,他當時就急了(傳話的人是親眼所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船河大戲是甘縣長親自張羅主持的。可是一開戲就禍事不斷,先是天天死人,雖然被認定是偶然事故,但甘縣長還是天天都提心吊膽的。他右眼皮那幾天一直在跳,就怕我們村裏再出什麽事情。
後來,聽說請的戲班子又出了事,戲班班主突發腦中風,戲班的演員連夜把他送回了省城。戲班子都走了。甘縣長當時還長出了一口氣,就坡下驢,停了船河大戲。
還沒消停幾天,小清河村又死了人,一死還是六個。甘縣長再也坐不住了,第一時間帶著縣公安局的正副局長趕了過來。
不過,等他過來的時候,出口已經被民調局的人封鎖。甘縣長的秘書交涉了幾次,都被擋了回來,沒有多餘的話,就是亮了一下國家安全局的證件:“裏麵的事涉及國家安全,閑人止步。”
縣裏的大秘還想爭辯幾句,被甘縣長一把拽了回來。你傻啊,國安局的人在裏麵,你去湊什麽熱鬧?再說了,現在國安局的人出頭,也算把甘縣長摘出去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甘縣長一刻都不願多待,帶著自己的人馬回縣裏去了。
我和孫胖子被二室一個叫西門鏈的調查員叫到一旁,做了個細致的筆錄。之後,歐陽偏左的小弟,一個叫雲飛揚的調查員就在原地搭起一個帳篷,在裏麵給我和孫胖子做了個體檢。在確定我們沒有被什麽邪靈附體後,便不再理會我們倆,放了我和孫胖子自由活動。
我給爺爺打了個電話。聽見我的聲音,爺爺激動得好久沒說出話來,等到他的情緒平複了一些,我才聽明白,就這麽點工夫,村裏已經出了好幾個版本,有的說我們這麽長時間沒上來,八成已經全軍覆沒了;還有的說我們八成是在下麵看見了比金元寶更值錢的寶貝,我們幾個分贓不均,當場動了手。這個說得更加有模有樣,大致就是蕭和尚被熊跋打死了,我把熊跋打死了,最後我和孫胖子同歸於盡了。
得知我安然無恙地出來,爺爺又問了其他幾人的情況。我編了個故事,我們在下麵找到了那六個下坑尋寶的人,不過在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塌方,那六個人被當場砸死。熊所長為了保護孫胖子,不幸殉職。最後隻有我、孫胖子和蕭和尚從另外一個出口逃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國家安全局的同誌趕過來。
爺爺聽說熊所長死了,語氣也開始唏噓起來,還要問我一些具體的情況,我怕編漏了,推說有國安局的同誌要找我了解情況,就掛了電話。
這時候,高亮那邊也有了結果,洞裏已經清理完畢,除了留守人員之外,剩餘的調查員全部乘坐最早的航班回首都(民調局的專機在大修)。很意外的是,蕭和尚被高亮說動了,他將作為顧問和我們一起回到民調局。
在飛機起飛的時候,我就開始昏昏沉沉的,什麽時候睡的都不知道,再睜眼就看見了穿越版的蕭和尚。
我渾身大汗,內衣褲已經濕透了。我向空姐要了一杯冰水,喝了之後才舒服了一點。機艙裏都是民調局的人,看見他們,我的心裏才安定下來。
見蕭和尚就坐在我的後排,我便和後麵的同事換了座位。這貨人老心不老,小七十的人了,正在給空姐發他淩雲觀影視娛樂公司總經理的名片:“小姐,你很適合做我下部戲的女主角,我們是不是約個時間試試戲?我們這部戲的導演是國際大師黑澤明,這個機會很難得,喂,別走啊,好商量……”
民調局的人被他丟到家了,周圍的人都在東張西望,裝作不認識他。我開始後悔換座位坐在他的身邊了:“老蕭,黑澤明死了二十多年了。消停會兒吧,你這樣算是性騷擾。一會兒機長出來,把你綁起來拴在機翼上,讓你飄在天上。”
蕭和尚斜了我一眼:“你當我沒坐過飛機?還拴在機翼上?你讓機長打開逃生門試試!”
我和他胡說八道了幾句之後,開始說到了正題:“老蕭,在山洞裏肖三達和你說過什麽赤霄的,還提到了高局長,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蕭和尚有點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小屁孩,別瞎打聽,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我換了個語氣,壓低了聲調對他說道:“肖三達扔手榴彈的時候,沒有提醒你們?”
蕭和尚一下子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手指著我說道:“誰告訴你的?”
周圍的人都被蕭和尚嚇了一跳。剛才那個被蕭和尚調戲的空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對蕭老道說道:“先生,請您坐好,係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著陸,您這麽做非常危險。”
蕭和尚不理會他下一部戲的女主角,看著我說話時都帶了顫音:“你怎麽會知道?高亮告訴你的?”高局長坐在前排,聽見蕭和尚說到了他,回頭看了他一眼:“和尚,有什麽話坐下來說,別讓空姐為難。”
蕭和尚瞪了他一眼後,重新坐好。高亮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拿蕭和尚沒有辦法。
“高胖子還對你說什麽了?”再說話時,蕭和尚就沒什麽好氣了。我苦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想知道?王八蛋才想知道。”
蕭和尚歪著頭看了我一眼:“等一下,小辣子,我怎麽覺得你是在罵我?”
“你就別咬文嚼字了。”我的語速有點急了,蕭和尚看出來了不對頭,問:“真的不是高胖子和你說的?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就當是肖三達給我托的夢吧。”我將夢裏的所見所聞毫無保留地跟蕭和尚說了一遍。蕭和尚越聽,臉上的表情越是驚訝。最後,當我說到一個大個子用寶劍把赤霄的腦袋剖開時,蕭和尚的嘴巴大得能放進去五個雞蛋:“濮大個你也看見了?”
“嗯。”我點了點頭,“當時就聽你們說大個大個的,還真不知道他姓濮,不過看見他之後,我就暈倒了,再睜開眼睛,我就醒了。”
“你讓我想想。”蕭和尚不停地眨巴眼睛。兩三分鍾後,他喘了口粗氣才說道,“我想起來了,濮大個進山洞裏幹掉赤霄之後,肖三達的確是昏倒了。我們把他背到山下,在縣城的醫院住了半個月,肖三達才算是好利索了,這些……真的是你做夢夢見的?”
“廢話!”我哼了一聲,“老蕭,怎麽說我也是你看著長大的,我什麽人你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騙過你?老蕭,你是老前輩,問你一句實話,有沒有什麽法子,把自己想的東西,或者是回憶,加到別人的夢裏?”
“你是電影看多了吧?你以為這是盜夢空間,還是哈利·波特?”蕭老道突然想到一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起碼有一個人可能能辦到。”
“是誰啊?”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蕭和尚手指的方向坐著個一頭白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