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軟,是對逝者的不敬

夏芷汐感覺到了餐桌上你來我往的火藥味,連連擺手。

“沒事的,不用和我說什麽。”

季盈盈收緊了灼痛的手指,在霍崢沉沉的目光中,朝著夏芷汐那邊低下了頭。

“謝謝,夏小姐。”

夏芷汐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她支吾著正不知道怎麽拒絕的時候,季盈盈已經站直了身子,拿著筷子安靜地給霍崢夾菜。

雖然整個過程中,一直要接受霍崢的冷言冷語,但季盈盈已經習慣了他忽冷忽熱的脾氣。

她靠著腹誹,惡意地揣測著他今天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才挺過整個晚飯。

收拾了盤子去後廚。

季盈盈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泛著不正常的紅色,灼痛感從皮膚深處傳出,即使緊壓著那塊紅色,也沒有任何好轉。

“多衝衝冷水吧,看樣子應該是燙傷了。”

這段時間,季盈盈和大部分的傭人都能說上話。

做飯的嬸子經常接觸熱燙的東西,看一眼她傷口的狀態便明白了。

季盈盈垂下眼簾,神色不明地點了點頭,攥緊了受傷的手指尖。

她等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霍崢的書房外麵。

季盈盈敲了敲門,聽到他的首肯這才推門而入。

“霍總,我問過王管家了,她說我的工資是您親自負責的。”

踩在書房柔軟的地毯上,季盈盈低頭問著。

“你的工資?”

霍崢冷聲開口。

他打開了旁邊的抽屜,在左邊第一個抽屜的最上層,有一個純白色的信封靜靜地躺在那裏。

霍崢的手剛碰到那白色的信封,卻又忽然縮回了手。

下一瞬便關上了抽屜。

“沒有,十個億還不夠嗎?”

果然。

季盈盈就知道,霍崢負責她的工資,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她手指上的灼痛感還未消散。

季盈盈迎著霍崢淩厲的目光後悔不已,她就不應該來問的,不是自取其辱嗎?

低著頭,霍崢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季盈盈猛然一低頭,衝著他的方向說了一句。

“我明白了,是我過來打擾霍總了。”

她的尾音還有些顫抖。

話音落下後,便轉身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腳步匆匆,還有些格外地急切。

在出門的瞬間,還被地毯翹起的一個角絆了一跤,差點跌倒。

狼狽極了。

霍崢的目光被關上的門阻攔,他放下了手裏的鋼筆,靠坐在身後的椅子裏。

他抬手壓上頸間的動脈,感受到皮肉下血液的流動。

霍崢閉上眼,指尖的搏動感更加強烈起來。

他的眼前忽然閃過四年前的車禍,他們乘坐的車整個都翻了過去。

霍崢坐在後座左邊,掙紮了一會兒便從車底爬出來了。

霍嬌那邊的情況卻不妙,她整個人都被車子壓在下麵,陷入昏迷。

他想要盡全力將妹妹從車裏救出來,然而手臂受傷的他,卻用不上一點力氣。

大片大片的血從他的胸口滴下,車子前麵冒出了火星,他的鼻尖能嗅到泄露出來汽油的味道。

那是二十多年來,霍崢最絕望也最無助的時刻。

他的手一直緊緊地搭在霍嬌的脖子上,感受著指尖下血液微弱的流動。

唯有如此,他才能確認她活著。

如果夏芷汐的父親後麵不出現,此時此刻他們兄妹兩個就不會活著了。

可以說,他們的命是夏芷汐的父親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眼前回憶驟然消逝,霍崢緩緩睜開了他極黑的眸子。

這輩子他都忘不了在車禍前一秒,司機瘋狂的一句話。

“誰叫你們好死不死地和季家叫板呢!”

下一刻,轎車便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山石,因為油門踩到底的慣力,整輛車翻滾了兩圈才重重地砸落在地。

單純的夏芷汐還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隻有當時在車裏的霍崢和霍嬌聽到了司機的話。

這場車禍,霍嬌的一雙腿,夏芷汐父親的性命,都和季家脫離不了關係!

霍崢緩緩地攥緊了拳頭。

他不應該心軟的。

心軟,是對逝者的不敬。

霍崢拉開了抽屜,取出最上麵的白色信封。

他翻過白色信封,看到了信封上寫的名字。

季盈盈。

霍崢極黑的瞳仁一縮,不再猶豫,撕碎那純白色的信封,其中的支票也變得支離破碎......

-

傍晚,季盈盈按照每日的慣例,來到了霍崢的主臥門前。

有的時候霍崢會叫她進去幫他準備洗漱的東西,有的時候,霍崢則不會叫她,季盈盈隻要等到門縫裏的光亮暗下去她便可以回去了。

今天霍崢的情緒明顯不對。

季盈盈甚至能從他的目光中察覺到他對她的厭惡。

她交握著雙手,安靜地站在他的主臥門外,等待著門縫裏的光暗下去。

霍崢既然如此厭惡她,又怎麽會叫她進去?

然而,在這一點上,季盈盈卻想錯了。

傍晚十一點鍾,她聽到霍崢的聲音冷冷響起。

“進來。”

他的聲音並不清亮,聽著好像是從另一個房間裏傳過來的。

季盈盈一頭霧水地推門而入。

在看到主臥裏燈光昏暗一片,洗手間那邊的燈光明亮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邊。”

霍崢的聲音是從洗手間的方向傳來。

她躊躇了一下,卻沒有選擇的餘地。

季盈盈推開洗手間的門,便看到了腰間隻圍了一條浴巾的霍崢。

洗手間裏的燈光明亮通透,她能清晰地看到霍崢充斥著力量感的肌理線條,水珠滑過他腰間好看的線條最終隱沒在白色浴巾下。

霍崢目光如寒冰般冷冽,坐在大理石的台子上,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審視,說出來的話卻格外露骨。

“趴在那邊的洗手台上。”

季盈盈隨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似的。

兩個洗手池中間有一段沒有放任何東西的大理石台子。

讓她趴在那裏,怎麽趴?如何趴?

季盈盈怔愣的瞬間,霍崢不耐地皺了皺眉,直接起身來到了季盈盈身旁,壓著她的肩膀就將她壓在了洗手池旁的台子上。

季盈盈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了,她能從麵前的鏡子裏看到自己擺出的這個毫無尊嚴的姿勢。

她也能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眼睛,淺茶色的瞳仁對視著鏡子裏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同時看到了眼睛裏的那抹絕望和無奈。

他的手緊緊地壓著自己的背,即使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這般相近,霍崢的眸子卻仍然如同寒冰,沒有染上任何灼熱的溫度。

她剛想掙紮,眼前卻閃過了家裏的公司和病房裏的母親。

季盈盈呼吸一滯,她又能有什麽選擇呢?

她眼底酸澀,別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反正也不是沒有和他那個什麽過,來吧!

被狗咬還要打狂犬疫苗。

放寬心態,就當她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