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意上門
在知了一聲緊似一聲的叫喚裏，暑假結束，新的學年開始了。
文藝南路要拆遷的消息越傳越凶，很快就蓋過了何小平和閆靜雲的“小八卦”。在家屬院裏有房子的人已經開始盤算起了，到底是要錢呀，還是要房呀。在家屬院沒有房子的很快分成兩類，一類巴巴看著別人好事臨近，隻能幹瞪眼，除了眼紅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另一類人心眼活泛，想趁著拆遷的消息還沒徹底坐實的空檔，打個時間差，向一些家裏沒什麽人，手裏又攥著家屬院老房子的人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求購攻勢”。
何小平屬於在家屬院有房又住在房子裏的那類人，據說這類人消息最靈通。最近他隻要一出門，總有人把他拉到角落裏悄聲嘀咕幾句。這些人都是不常在老樓裏住，院子裏又有房子的人，他們拉著何小平說個沒完，無非是想探探口風，確定一下房子到底能不能拆。
“哪裏黑了哪裏歇，你提前打聽有啥用啊！”何小平耐著性子聽完，一般都會擺擺手，語重心長的說：“有這時間你還不如耍把挖坑（注：挖坑是流行在西安大街小巷裏的撲克遊戲），贏倆錢呢！”
“我也想繼續挖坑呢，坐不住嘛，哎，跟懷裏揣個貓一樣，把人的心能撓碎！”探口風的人一臉憂愁，恨不得自己就是城建或者規劃部門的，直接用手指頭指指點點幾下，就安排人把老房子全拆了。
“嫌煩你直接把房子賣給那夥人嘛！”何小平的眼睛朝著巷子口瞟了瞟，探口風的立刻就看到了好幾個，穿著襯衫、西褲，打著領帶，臉上堆著笑的男男女女。
“哎，不行，不行！”探口風的像被電了一樣，直搖頭。
“那你隻能繼續被貓撓咧。”何小平嘿嘿的笑了兩聲，在這人肩頭上拍了拍，轉身就走。
那人掃了掃他夾在胳肢窩裏的瓦楞紙片，表情古怪的問：“你還去給人家尋娃呀？”
何小平沒搭理他，越走越快，迎著巷子口的男男女女走了過去。
“哎……”探口風的人歎息了一聲，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小平哥，小平哥，生意上門咧，生意上門咧！”
不等何小平走近，陳有光推開男男女女，跑進了巷子裏。
“生意上門你就做嘛，有啥喊的。”何小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風風火火的也不怕別人看見了笑話！”
“他誰愛笑話，笑話去，我不管！”陳有光望著那些男男女女翻了個白眼，然後湊到何小平跟前，邊大口大口的喘氣邊說：“小平哥咱們這回，這回要發達了，我終於聯係上大單了！”
“有多大？”何小平攬著陳有光的肩頭，把他拉到了角落裏。看他大呼小叫的陣勢，不相信也不成了。
“具體還得談，反正單子不小。”陳有光激動的說，開心的在何小平胸口捶了一拳：“小平哥，你不知道，我為了這單子把唾沫都能說幹了，還有這些天……”
“行了，別扯遠了，我知道你辛苦。”何小平打斷了他，若有所思的問：“你來找我是要我墊錢進貨，還是有別的事？”
“不用，不要你墊錢！”
陳有光擺了擺手，收起了笑容，片刻後，他的頭低了下去，用貓叫般的聲音，羞羞答答的說：“人家要見咱一麵，我怕我沒有本事，談不下來……”
“你還能弄個啥事！”何小平一看到他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就是一肚子氣。多少回了，跟人家通電話、聊微信，談的好好的，一遇到要麵談，陳有光就慫了。這事有多難，不就是把電話裏、手機裏的那些車軲轆子話重複一遍嘛！
“還好，我把你抓住了，要不然就麻煩了。”
陳有光不敢看何小平的臉，繼續低著頭，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自顧自說：“我給她說了好幾遍，讓她來店裏，我好茶好水的招呼她，可是人家偏偏不願意，非要咱上門，你知道我，在咱店裏還能說上兩句話，一到別的地方，臉先紅的不行……”
“我就說嘛，你現在連進店的客人都招呼不了了。”何小平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沉聲問：“你跟人家約的是幾點，在啥地方？要是時間還早，你先去把店門打開，我去一趟體育場，馬上就回來了。”
“你還去啥體育場啊，今天你哪裏也不能去！”陳有光的臉猛然揚了起來，激動的說：“八點半，就在友誼路上。”
“八點半？”何小平看了看表，頓時睜大了眼睛：“就剩下二十分鍾了，哎呀，你就不能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或者早來一會兒啊！”
“我也是剛接到電話，是個年輕女人，她說她們想了好長時間，還是決定跟我們合作。”陳有光趕忙解釋。
自從那天何小平和他談過話後，他的心思確實全用在了唐韻布料店的經營上。一開始他印了些宣傳單，找人多的地方發了幾回，效果實在不明顯。他又學著在網上開了家微店，結果微店的生意比線下的門麵還冷清。最近一段時間，他趕時髦，在抖音上搞起了直播。
直播靠的就是粉絲，他哪裏來的粉絲？每次直播下來連二十個人也湊不夠，更別說在這二十個人裏麵發展客戶了。不過相比開微店，陳有光更喜歡搞直播，因為他可以對著他那少的可憐的粉絲盡情的唱秦腔，盡情的吐苦水。事情也正好在他享受直播的過程中發生了變化。
就在前兩天，有一個女人在他直播過程中冒了出來，開口就要定做七十二套唐裝的布料。陳有光喜出望外，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和那個女人互留了聯係方式，又通了一通電話，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走，趕緊走，走快些！”陳有光邊走邊催，趕的何小平脊背上都淌汗了。當然了，他之所以淌汗還跟太陽升起來，天氣變熱有關。
“急啥呢，都到跟前了，不著急這一會兒！”何小平說，隔著一條馬路遠遠的望見了文藝路初中。
“哎，要是悠悠找回來了，這會兒肯定也該在上課了吧。”
他在心裏暗想，不自覺的咬了咬牙，下意識想把頭轉向別處。就在這個時候，倉啷啷一聲，學校的下課鈴響了。
何小平被鈴聲吸引，依舊盯著學校大門。
下一秒，他徹底愣住了。
在他的視線盡頭，時間似乎出現了短暫的停頓，隨後猛然間閃現出一道湖藍色的身影，緊接著，他認出了那張日想夜想的臉。那是踩著下課鈴聲，第一個衝向校門口的馬悠悠。
她竟然已經在學校上學了。何小平還以為自己天天尋人，出現了幻覺，認認真真的揉了揉了眼睛，再看時，還是馬悠悠。
“天呐，我竟然不知道！”他喃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