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傻子
“老姊妹，快別哭了，再說了這世上哪有人不老呀。”徐彩芹繞到茶幾對麵，拉住梁愛紅的手勸說了起來。
梁愛紅被她這麽一拉，眼淚流得更凶了。
徐彩芹伸手替梁愛紅擦了擦眼淚，歎息了一聲說：“我算是啥好人呀，我要是個好人咋能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呢。”
“再別胡說了，老天爺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等他靈醒了，肯定就後悔了。”梁愛紅說得很認真，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不往出流了。
一般人幫助別人，大多發發善心，意思意思而已，絕對在自己承受範圍之內。而徐彩芹卻是少有的砸鍋賣鐵，掏心掏肺。
在給徐彩芹還最後一筆錢的時候，梁愛紅也旁敲側擊地問過，當時借給她家辦喪事的那些錢是不是徐彩芹手裏的閑錢。當然了，她問這些話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探一探徐家的家底。
徐彩芹的回答財大氣粗，聽起來就像梁愛紅猜測的那樣。早年做了些來錢快的生意，掙下的錢，恐怕到外孫女手裏也不一定能花完。梁愛紅聽完心裏踏實了，好些日子都以為自己遇到了家境殷實的貴人。
直到春天過去，夏天來了，事情的真相才像背陰處的積雪一樣，隨著氣溫的升高，變成了一灘渾濁的汙水流淌了出來。
最早的時候，小區來了兩名安裝師傅，見人就打聽徐家所在的7號樓。偏不偏梁愛紅從外麵賣菜回來，正好碰見了他們。等到把師傅領到徐家門口，她也知道了徐家要安空調的事情。再往後，她又撞見了給徐家送冰箱、電視的……還聽人說徐家女兒遇到了個有錢的女婿，連家裏的衣櫃、桌椅都換了。
徐家的“女婿”梁愛紅見過，並且對他的情況還了解一些。不就是在布匹市場賣布的嗎，能有多有錢？梁愛紅有些不信，不禁擔心徐雯在外麵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於是她天天晚上做完家務就在小區轉悠，希望能碰到徐雯，勸說她兩句。
兩三個禮拜後，她終於在小區門口碰到了下班回來的徐雯。被她三問兩問，再加上反複不停的勸說，徐雯終於忍不住了，跟她說了實話。原來當初徐彩芹借給她的那些錢裏麵，除了三萬塊存款，很大一部分是找親戚朋友借的。最後實在湊不夠數，她把家裏的電器、家具，自己的衣服、首飾……凡是能賣的東西幾乎賣了個遍。
梁愛紅聽完徹底傻眼了，這哪裏是殷實的貴人，分明是一個傻子。
“後悔，哼，哎……”
徐彩芹嘴角浮起冷笑，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老天爺哪有打盹兒的時候，更不可能後悔啊。
差五分八點，萬達廣場上五顏六色的燈光不停地變換著，時不時還會傳來或渾厚或柔媚的聲音。其實燈光和聲音來自同一個地方——懸掛在廣場上空的巨幅液晶顯示屏。在這個屏幕上輪番播放著各式廣告，說著各種廣告語，因此才有了迷幻的燈光和撩人的聲音。
何小平、豌豆，還有陳有光就站在顯示屏正下方。這裏是他們商量好的匯合地點。此時此刻，他們在焦急地等著王妙紅。
“你說她會不會不來了？”陳有光邊抽煙邊在人群裏打量，兩隻黃褐色的眼珠子分秒不停地左右徘徊著，把煩躁不安演繹到了極致。
“時間還沒到呢，急啥呢！”何小平瞟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豌豆：“穿上，別凍著。”
“我不冷。”豌豆說，繼續側著臉，不知道在看什麽。也許是有些尷尬，她站在距離何小平兩人不遠不近的地方。
傍晚的時候，何小平突然來敲她家的門，著實把她嚇壞了。等到何小平說今天要請她吃飯，她又是一驚。想著家裏還有馬悠悠呢，她的第一反應是斷然拒絕，然而何小平又告訴她今天吃飯是為了撮合光叔和紅姐。她咬著嘴唇想了想，就同意了。
由於何小平的關係，陳有光和父親王誠的關係也不錯，王妙紅又是看著她長大的，這兩個人如果能走到一起，她還是挺高興的。可是，撮合他們為什麽要帶上她這個學生呢？豌豆有些想不明白，正想著詳細問問呢，何小平卻扭身走了。
“不冷也披上，晚上有風呢！”何小平打開外套，直接就往豌豆身上披，豌豆身子一閃，外套披了個空。
“你別給人家豌豆胡武裝了，也不嫌你那外套難看。”
陳有光蹙了蹙眉，在嘴角上的煙頭上狠狠地吸了兩口，猛然一拔，走向了垃圾桶。就在這個時候，王妙紅的身影穿過無邊的黑暗，出現在了五光十色裏。
陳有光不經意間看到她，呆在了原地。
前兩天有人把一本私人醫院發的爛雜誌塞在了陳有光手裏，他翻來翻去，除了一些暴露的照片，隻記下了一句話“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現在他望著王妙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句酸詞兒。
他空著的左手下意識攥成了拳頭，又一點點地鬆開了。當他終於下定決心抬起左手手臂，想望著王妙紅招一招手時，右手裏的煙頭已經燒過了過濾嘴，猝不及防地把他燙了一下。
“哎呀，嘶……”
陳有光的手縮了回來，悸動的心也跟著縮了回來。
“紅姐！”豌豆眼尖，看到王妙紅後，臉上的表情頓時活泛了許多。她開心地喊了一聲，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紅姐身上。
王妙紅望著她笑了笑，加快了步子。
陳有光慌忙丟掉煙頭，摸了摸被燙過的右手中指，快步走了回來。
“你來了。”他望著王妙紅問。
“嗯。”王妙紅點點頭，走到了顯示屏底下。
何小平把王妙紅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望著他豎起了大拇指，笑著說：“紅，你今天專門打扮了啊，真漂亮，給咱文藝路長臉了！”
王妙紅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她攬著豌豆的肩膀，略顯羞澀：“今天不是給豌豆過生日嘛，我不好好收拾一下，怎麽行！”
“給我過生日……”豌豆眼裏滿是驚訝，她下意識望向了何小平。
何小平知道她的困惑，更害怕她鬧脾氣，因此在她看向自己時，不停地眨眼睛。然而，豌豆的臉色卻愈發地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