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點風聲

看到這裏,何其的視線已然被淚水模糊了。

淚水爭先恐後地自她的眼眶中湧了出來,一滴接著一滴砸在那本日記手賬上。

沒多砸一滴,手掌的重量便增加一分。

很快,何其捧著手賬的手就跟著輕顫了起來。

再也捧不住,終是不堪重負地將之啪得一聲,合了起來。

彼時,周羨生拿著一杯咖啡,再次推門而入。

看見何其麵上的淚水,他不但不驚訝,反還輕笑了一聲。

“這就看不下去了嗎?”

“看來你的失憶症確實有些嚴重。”

笑過之後,他的眼中又浮起了幾分悲憫。

視線雖是落在何其的身上,可又好像在透過她,望著另一個早已逝去的靈魂。

“雖然這些內容有些負麵沉重,但卻是屬於過去那個何其的,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是。”

對於她的話,何其亦沒有否認,乖順地點了點頭。

握著日記的手指,卻是越發地緊。

“那這本日記,我可以帶回去,慢慢看嗎?”

“當然可以,這本就是你的東西。”

“不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在這本日記裏提及,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聲。”

“什麽事情?”

“你曾經自殺過。”

“而且不是一次,是三次!”

原主姐姐自殺過三次!

聽到這句話,何其的心中不由得重重一抽。

雖是看過日記之後,她便知曉原主過的並不如意。

煩惱和壓抑的情緒,雖是一直困擾著她,但她也有積極努力地與他們做鬥爭。

卻沒有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這般慘烈。

原主姐姐竟是如曾經的她一樣,嚐試過自殺,而且還很多次!

“就因為……校園暴力嗎?”

“最根本的,還是你自己的心理問題。”

“你第一次來找我,在我麵前崩潰大哭。”

“同我說,你雖是成功建起了保護自己的盔甲,反而活的更難受了。”

“……為什麽?”

何其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個問題,但在她的內心深處,早就有了相同的答案。

“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內心柔軟的好孩子。”

“即便成了校霸,對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也並不會得到絲毫救贖。”

“隻會在不斷地違背內心中,變的更加痛苦。”

沒錯!

這一刻,何其才終於真正理解了原主姐姐的內心。

並非是含著金湯匙出生,衣食無憂,就一定能活的平安喜樂。

做人,最重要的,還是本心。

本心一旦被動搖侵蝕,便是有再好的物質條件,也是無用的。

這也是曾經的陸父,做的最錯的一點。

他以為自己給予何其優厚的經濟條件,繼承人的位置,以及有力的聯姻對象,由此為女兒鋪就一條無憂的未來之路,就是對女兒好。

殊不知,這些他自以為的好,反而將他的女兒給活生生地逼死了。

何其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般按部就班,如提線木偶一樣的未來。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論是就讀學校,還是結婚對象,她都有自己的喜惡,更想要由自己來挑選。

可現實,連這麽丁點的自由都沒有給她。

長期生活在這般壓抑的環境之下,她如何能不窒息?

在原主姐姐日記的最後,更是有反複提到。

“我並非是從一開始就討厭陸行衍這個人,而是我從一開始就厭惡這種毫無自由可言的安排。”

“憑什麽其他人,都有自由戀愛的資格,而我卻從一出生,就被剝奪?”

“在我連男女性別都認不清的時候,就把我和陸行衍捆綁在了一起。”

“他們,憑什麽?”

“所以不管結婚對象是誰,為了自由,我也一定要解除這個可笑的婚約!”

“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後麵的那些代價,雖沒有在這本日記手賬中詳細記錄,但何其能從陸行衍最初對她的厭煩態度裏,猜到大概。

這些令人厭惡的手段或許是有不對的地方,但這是壓抑生活中,難得屬於原主姐姐的本願。

所以,為了實現原主姐姐的遺願,她也必須解除她與陸行衍的婚約!

哪怕這樣做,對陸行衍來說,是有些不公平。

但為了原主姐姐,她隻能繼續對不起陸行衍了。

剛巧,幾天後,就是兩家人半年一度的例行聚餐。

何父陸父,到時皆會出席。

正是她提出正式解除婚約的絕佳機會。

這頓飯之前,何其有想過到時的場麵或許會有些難看。

但萬萬沒有想到,竟會這樣糟糕。

本來何其以為陸伯伯會比她爸爸好說話一點,沒想到,他比他爸爸還要頑固不化。

一聽見何其說要解除婚約,就當場變了臉色。

何其不是他陸家的女兒,他打罵不得。

便幹脆把他連日來積蓄的怒火,全都發作在了陸行衍的身上。

“你們何家要解除婚約?是因為嫌我們陸行衍不務正業嗎?”

“陸行衍你也看到了,你自己玩物喪誌的後果有多嚴重!”

在別的事情上還好說,但事關他的音樂,陸行衍也是一樣的倔脾氣。

“你不要混淆視聽,解除婚約和我的音樂是兩碼事!”

“哼!你說是兩碼事就是兩碼事了?”

“那要是我說,這兩者之間,你隻能二選一呢?”

“你——”

陸行衍顯然沒想到他父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聽完,著實愣了一下。

隨後,他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地向何其飄去。

其實至始至終,想要解除婚約的,都僅是何其一人。

陸行衍從一開始,就沒有何其那樣排斥。

何況他如今……

他眸光深深第盯著何其,

今天,她在明知他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還提出了解除婚約。

在事先,連一點風聲,都沒有透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