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惡客臨門
入夜，偏房內點起了煤油燈。
謝鳳蘭正小心翼翼縫補著一堆破大衣，這都是她在白天去張羅收來的，補一件一分錢，一個晚上下來也就賺個三毛錢左右。
雖然少的可憐，但這確是她唯一的收入了，畢竟在娘家沒有田地，唯一的這間偏房還是弟弟謝大龍先前牛棚改造而來的。
蘇白瑜就在一旁入神的看著謝鳳蘭。
“傻孩子，你看什麽呢，早點去睡，你明天還得給王大爺放牛呢。”謝鳳蘭關心的說道。
蘇白瑜上前，將謝鳳蘭手裏的衣服按下，鄭重的說了句：“媽，從今往後，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
“好，好。”沒什麽文化的謝鳳蘭也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那種激動的情緒，隻能重複的說了兩遍好。
不過，她又很快發愁了：“白瑜啊，我們現在畢竟寄住你舅舅家，今天你實在不應該讓你舅媽賠那二十塊錢的醫藥費。”
想起吳麗霞那宛若割肉般痛苦的從好幾層布包裏拿出一大堆毛票給蘇白瑜時，站在一旁的謝鳳蘭心裏覺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不應該？”蘇白瑜氣笑了：“媽，我們不是白住她們家，我放牛賺的每一分錢都進了她吳麗霞的口袋，每天放完牛還要跑幾裏地給她的寶貝女兒送飯，可換來的是什麽？還不是更過分的壓榨，比起她們做的這些，這一點過分都談不上。”
“可你舅舅上城裏打工，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歸……不大好。”謝鳳蘭無奈的擠出一句話。
要是謝大龍在，那也還好說些，畢竟是親姐弟，但吳麗霞就不一樣了，她打心眼就看不起謝鳳蘭這個已經嫁出去又灰溜溜跑回娘家的親戚。
“媽，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從這裏搬出去的。”蘇白瑜的眼神無比的堅定。
謝鳳蘭含淚點了點頭。
她內心充滿自責，甚至隱約覺得，離開蘇家是不是自己做錯了？畢竟回到娘家，她們就一直被村裏人在背後戳著脊梁骨。
有的說是因為謝鳳蘭沒給蘇家生一個男孩，母女倆被嫌棄給趕了出來。
有的說謝鳳蘭因為嫌棄蘇家沒什麽錢，所以跑回來的。
更有甚者說謝鳳蘭是因為偷人被發現，在村子裏待不下去。
總之就沒一句好話的，畢竟誰叫謝鳳蘭窮呢，還帶一個蘇白瑜這樣的拖油瓶。
正屋裏頭，謝花萍開始撒潑起來：“媽，你到底什麽時候把那兩個人趕走啊，我看到她們心裏就煩透了。”
吳麗霞也在心疼她的二十塊錢，哦，不，那恐怕早已經不是錢，是吳麗霞的血和肉了。
謝花萍見吳麗霞不答話，又急匆匆的跑到她跟前：“媽，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吳麗霞也著實生氣的回了一句：“你以為我不想趕走她們嗎？這不還得你爸拍板子才能讓她們走。”
一聽這話，謝花萍就宛若泄了氣的皮球，要想謝大龍開口趕走她們，那就太難了。
不過謝花萍的腦子在這方麵倒也好使的很，一下就轉過彎來說道：“媽，那我們就不用趕呢？”
“你啥子意思？”
謝花萍立即湊了過去，貼著吳麗霞的耳朵說了一大堆話。
聽完後，吳麗霞拍著桌子狂笑不止：“好，這是個好辦法，不愧是我的女兒，真聰明。”
次日太陽初升時，蘇白瑜就去了一趟王大爺家，說了下從今往後就不給他放牛。
王大爺卻依依不舍的讓蘇白瑜坐下吃點花生米，自己則是在房間的箱子裏一陣倒騰，後麵摸出了兩毛錢給蘇白瑜，並說道：“白瑜啊，之前放牛的錢都進了你舅媽的口袋，你這孩子也可憐，大爺這兩毛錢就給你買包糖果吃吃，可別讓你舅媽看到，不然鐵定又給你收了。”
蘇白瑜莫名的有些感動，但還是在第一時間拒絕道：“王大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蘇白瑜拒絕了以後，便徑直回家了。
“好懂事的孩子，隻可惜……”王大爺望著蘇白瑜的背影，欲言又止。
當蘇白瑜快走到家時，發現那裏已經裏外裏圍了大幾圈人了，吳麗霞此刻屋裏屋外忙著端茶遞水。
看到蘇白瑜時，立即就笑眯眯的喊了句：“白瑜你過來的正好，趕緊過來，你爸和李媒婆來看你了。”
蘇白瑜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抽旱煙的蘇建強，然後頭也沒回的準備進屋了。
“站住，你媽才帶走你多長時間，連爸你都不會叫了是嗎？”蘇建強掐了煙，一下站了起來。
蘇建強長了一身的腱子肉，先前在工地搬磚就一人頂三人用，所以看上去自然就孔武，且氣場很足。
蘇白瑜這才轉身，擠出一抹假笑：“爸，有事嗎？”
蘇建強見她這樣，這才收起怒意，甩了個眼色，示意了下李媒婆。
李媒婆當下就捂著大紅手帕，笑嘻嘻的湊到了蘇白瑜跟前說道：“瞧我們家白瑜長得真是水靈，婆婆我受你爸之托，給你尋覓了個如意郎君，包你滿意。”
謝花萍在旁看戲的笑著，這就是她昨晚所說的妙計，找她爸來給蘇白瑜說媒，隻要把蘇白瑜嫁出去，那就不算趕走她？就算謝大龍回來也無話可說。
而蘇白瑜嫁人，蘇建強就可以多一份彩禮錢，這對他來說是筆隻賺不虧的生意，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應下，第一時間就帶著李媒婆來這裏給蘇白瑜說親了。
蘇白瑜不急不慌的說了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我媽已經離婚了吧？況且當初你還親口叫我這個賠錢貨滾出你們蘇家，死都不準讓我進蘇家宗祠來著。所以現在，您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替我張羅婚事？”
蘇建強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他先前是對她們母女二人說了狠話來著，不過他打心底也不承認自己有錯，他那本家兄弟一年都生了兩個男娃了，可他呢？就養了蘇白瑜這一個女娃。
村裏人都時常在說養女娃等於白養，沒個男娃給養老送終，老了會很淒涼啥的，他蘇建強每每聽到這個，自然就一肚子火氣，也正好碰到那天就爆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