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撲朔迷離

在老艄公的敘述下,李煥對此事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這條船是昨日下午日落時分趕到的趙家渡口,一到趙家渡口,船上就下來一批壯漢,說是為了避免侵擾船上的女眷,渡口內的船隻需要統統清走。

為此渡口內的船隻還與那些壯漢有過爭執,不過自古民不與官鬥,在葉家亮明身份後,渡口內的船隻也隻能乖乖離去,最後渡口內隻剩下葉家的大船。

渡口內船隻清空之後,葉家大船上下來幾人問老艄公要了一些吃食,爾後與老艄公就再無溝通。

入夜之後,老艄公見船上燈火通明,隱約看見甲板上有人值守,老艄公見狀也樂得輕鬆,早早就回屋休息去了。

今日清早,老艄公來打碼頭後見甲板上的燈火並未熄滅,老艄公想著上船提醒一二,沒想到一上甲板就見到滿地的屍體,嚇了屁滾尿流,爾後趕緊派人到衙門報的案。

“你說船上的人問你要了一些吃食,你可還記得送了些什麽食材上去?”李煥略加思索後問道。

“就是一些普通時令蔬菜和一些肉食。”老艄公隨口回答道。

“說清楚一點。”李煥強調道。

“蔬菜是我園子裏種的黃瓜豆角茄子,我也沒管多少就裝了一籮筐,肉食是我養的三隻老母雞和一條臘肉,攏共也就給了我八錢銀子,官爺,我可沒敢多收啊。”老艄公見李煥語氣不善,趕緊坦白道。

“你住的地方離多遠,帶我去看看。”李煥繼續問道。

老艄公也不知李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隻能老老實實的帶著李煥到自己的小院裏走一趟。

老艄公的小院離渡口並不遠,幾人步行片刻就來到小院外,李煥掃了一眼小院就知道老艄公所言屬實,院子外的確種著黃瓜和豆角,屋簷下放著雞舍。

“開門,我要進去搜看看。”李煥示意艄公打開院門,隨後幾人來到屋內。

“你說你昨夜一直睡在這裏?”李煥在屋內轉了一圈後問道。

“是啊,我昨晚就睡在這屋裏。”老艄公勉強露出幾絲微笑後確認道。

“你確定?”李煥再次問道。

“我確定。”老艄公臉色有些緊張,但還是強裝鎮定道。

“六子,拿人,他昨晚根本沒有在這屋裏頭過夜。”李煥回頭對燕小六命令道。

原來李煥進屋的時候就發現,屋簷下的雞籠並未打開,裏頭的幾隻母雞正餓的咕咕叫,如果老艄公昨夜在這屋裏頭過得夜,不可能會忘記他家最值錢的家當。

“喲嗬,老東西,看不出來啊,敢在我哥麵前打馬虎眼,看來是想吃牢飯了啊。”燕小六聽到吩咐,立即從腰間解下鐵鏈準備拿人。

“官爺,官爺,我錯了,我昨晚的確沒有在這屋裏頭過夜,可渡口的事是真和我沒一點關係啊。”老艄公一聽就慌了,趕緊跪在地上求饒道。

“既然如此你還不把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再說一句,別在我麵前耍什麽花招。”李煥止住正要拿人的燕小六後對老艄公交代道。

“我說,我全都說就是了。”老艄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原來老艄公中年喪妻,一人守著這渡口過活,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為了排解寂寞,老艄公與村裏一個寡婦給勾搭上了,但人言可畏,老艄公平日裏並不敢在寡婦家過夜,都是半夜偷偷溜回自家小院。

可昨日卻有些小小不同,入夜之後,老艄公提著酒肉去到寡婦家時,發現寡婦並沒有在屋裏頭,一打聽原來是村裏來了個雜耍班子,寡婦與村民們都在村頭看雜耍呢。

這個時候老艄公哪裏還有心思看什麽雜耍,隻想趕緊拉寡婦回屋滾床單去,但架不住寡婦喜歡,隻能陪她看到深夜,如此一耽擱,老艄公方才在寡婦家過的夜。

當然勾搭寡婦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所以老艄公也就沒敢把這事給抖摟出來。

“老東西你還真會玩啊。”燕小六看著滿頭白發的老艄公調侃道。

老艄公被燕小六一譏諷,也是羞得滿臉通紅。

“你說昨日有個雜耍班子來了村裏頭?”李煥眼神微斂,對老艄公追問道。

“是啊,也不知哪裏來的雜耍班子,演的還挺好看的,村裏頭的”老艄公回憶道。

“六子,趕快派人去看一看那雜耍班子是否還在村裏頭。”李煥立即命令道。

不過可惜的是,老艄公所說的那個雜耍班子已然消失不見,問了一下村裏的百姓,竟然無一人知道這雜耍班子的來路,仿佛他憑空冒出後又憑空消失一般。

“哥,這案子看來十有八九是這雜耍班子的人幹的,我這就把這夥人給抓回來。”燕小六主動請纓道。

現在雖然沒辦法就確定這案子就是雜耍班子所為,但這夥人的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一個戲班子剛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如果與案子無關,那也太巧了不是?可李煥知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

“那你多帶些人手,路上注意安全。”李煥交代道。

如果真是這雜耍班子做的案,那這夥人必定是窮凶極惡之徒,一旦走投無路,難保這批人會拚個魚死網破。

“好,那我去了。”燕小六說完立即領著一幹捕快沿途追緝去了。

李煥回到葉家大船後,仵作已經驗屍完畢,李煥接過屍格一看,除去葉家父子,其餘人皆是一刀斃命,看樣子與其說這是一場搶劫,倒不如說在船上發生了一場大屠殺。

“把這背部中刀的人給我找出來。”李煥翻看了一下屍格,發現其中二十多具屍體中多是正麵中刀,唯有一具屍體的致命傷在背後。

仵作聽到吩咐,立即對李煥指認出了那具屍體,李煥蹲下身子檢查後發現,這具屍體確有幾分異常,不光與其他屍體中刀的位置有所不同,更關鍵的是這具屍體死前應該有劇烈的掙紮。

“此人指甲縫和腰間有不少油汙,看樣子應該是船上的廚子。”一旁的仵作見李煥檢查的仔細,立即出言提醒道。

李煥聽完心中疑惑頓解,一登上這船,李煥就覺得有些古怪,船上有守衛十幾人,正常情況下如果遇上劫匪,必然有一番血戰,可找遍了整條船都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仿佛這船上的眾人就是老老實實的等著被屠殺。

但如果這廚子也是劫匪中的一員那就解釋的通了,廚子在晚飯中放藥,待船上眾人陷入昏迷後,再由其他劫匪登船,對船上眾人大開殺戮最後將船上的金銀劫掠一空。

至於這廚子的死隻是由於劫匪內部分賬不公,被同夥殺死在船上。

看來當務之急是趕緊將那夥雜耍班子緝拿歸案,這案子就算結了。

“將這些屍體帶回太和縣,等案子結了讓葉家的人過來收斂。”李煥起身對仵作吩咐道。

李煥押著屍體返回太和,回城之時已經是日落時分,潁河之上發生了這麽大的案子,太和城早就鬧得滿城風雨,為了不引起恐慌,李煥趁著天黑將將屍體先存入城外的義莊。

回到縣衙後,李煥跟吳知縣匯報了案情,太和縣境內發生了如此重大的案件,吳知縣也隻能督促李煥盡快破案,否者上頭追查下來,大家夥都得完蛋。

李煥聞言也隻得自認倒黴,葉天南的船隊還有十幾裏就要進到潁州境內,若劫匪們再等一日就該潁州衙門操心這事了。

不過吐槽歸吐槽,既然事情已經沒辦法改變,李煥也隻能向吳知縣保證,自己會盡快破案,給上頭一個交代。

李煥從衙門出來已經是亥時時分,奔波了一日,李煥渾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一般,隻想早早上床休息,可衣服還未脫就聽到門子來報,說是有客來訪。

李煥暗罵了一句,這大晚上也不讓人安生,本想出口拒絕,可一聽門子說客人是為葉家一案而來,李煥隻得強打精神來到屋外。

出屋後李煥發現來客不是別人,正是葉府的老管家和與李煥有過一麵之緣的葉修。

原以為葉家老小已經在船上死絕了,可沒想到竟然還留有兩個活口,李煥本想跟他們打聽一下船上的情況,可沒成想這二人壓根就沒在船上,所以才逃過一劫,如今二人在城內聽到消息說是葉家的船隻在潁河上出事了,這才趕緊過來打聽消息。

“葉家的大船確實在潁河上被人劫了,不過你們放心凶手我們正在緝拿,到時一定還你們一個公道。”李煥打了個哈哈,因為案情還不明朗,李煥也就沒說太多。

“被劫了?那老爺怎麽樣?”老管家一聽立即追問道。

“葉大人不幸遇難。”李煥一臉遺憾的回答道。

二人聽聞皆是癱坐在地,特別是老管家,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恨不得隨葉天南而去。

“你們二人為何沒有上船呢?”雖然這話說出來比較傷人,不過為了查案李煥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老管家已經泣不成聲,一旁的葉修趕緊出言解釋,原來葉天南在太和縣生病期間食欲不振,後經大夫介紹可以用太和縣特產的小米調養腸胃,葉天南用過之後果然胃口大開,這才吩咐自己的老管家在太和多買一些,以便回鄉之後還能吃到太和縣的小米。

至於葉修,情況就比較複雜了一些,按葉天南的吩咐,葉修領了一千兩銀子後就得外出謀生,不過葉修想先去找尋一下自己的生母。

今日下午,葉修聽到消息說是潁河之上有官船被劫,雖然已經被葉家逐出家門,可葉天南畢竟算是自己的生身父親,葉修也趕緊找到老管家打聽消息。

李煥沒成想這裏頭還有一出豪門倫理大戲,特別是聽到葉天南為了榮華富貴不惜拋妻棄子當渣男,李煥心裏直呼這他娘的是大明版陳世美啊。

“李大人,敢問我家老爺的屍骨現在何處?”老管家止住哭聲問道。

“哦,我已經存入城外的義莊,不過案子未破,你們暫時沒辦法帶走。”李煥趕緊交代道。

“那我明日買些棺木,可否先收斂一下?”老管家央求道。

“應該的,不過屍體較多,你們明日多帶些棺木,我明日與你們同去。”天氣炎熱,屍體容易腐敗,有個棺木收斂一下自然更好,不過此案重大,若要收斂屍體,李煥非去現場不可。

交代完畢後,葉修攙著一臉悲戚的老管家離開李煥的家門,轉頭來到太和縣的棺材鋪。

臨近深夜,棺材鋪早就關門了,葉修隻得一家一家的去敲門,棺材鋪的老板一聽有大生意上門,也顧不得天黑,趕緊披著衣服就起來做生意。

“我這店裏可就剩五副棺材,不過你們給個數,我保證明日上午準時送到義莊。”棺材鋪的老板一聽老管家說要幾十副棺材,不禁麵露難色,但生意上門哪有不做的道理,不管有沒有貨先答應下來再說。

“哎呀,剛才忘記問了。”老管家一拍腦袋懊惱說道。

“我記得剛才李大人說了一句,說是有二十八具屍體。”一旁的葉修小聲提醒道。

“那就買二十八副棺材,明日送到城外的義莊。”老管家此刻已經亂了方寸,也不記得李煥到底說沒說過,隻想著早早買好棺木收斂葉天南。

“那我得從別的鋪子調貨,這價格嘛就得高一點點。”棺材鋪的老板為難道。

“你隻管送貨,銀子少不了你的。”老管家從懷裏掏出一些散碎銀子交到棺材鋪的老板手中交代道:“這是定金,明日棺材送到之後一並結算。”

翌日上午,李煥陪著老管家和葉修早早來到義莊,當二人看到葉天南的屍體時,立即撲在屍體上頭痛哭,特別是老管家,看到葉天南屍體上傷痕,數次哭的昏死過去。

李煥眼見如此主仆情深,也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默默的來到義莊外麵透透氣。

可剛一走出義莊,就聽到外麵一陣喧鬧,原來是葉修與送棺材的老板在門外起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