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塵往事
“老子是人不是豬，把這豬食給老子端出去。”
“飯呢，老子要吃飯？”
“各位官爺，我這玉佩至少可抵百兩白銀，求各位官爺再給我一碗。”
“艾瑪，真香。”
世人皆逃不過真香定理，葉大公子當然也不例外，從一開始堅決不吃牢裏的豬食到最後抱著大碗不放鬆還直呼真香，隻用了短短三天。
因為李煥有言在先，對入獄的葉公子要好好招待，燕小六將葉公子投到大牢內單獨關押，並且交代獄卒每餐隻給他一小碗糙米飯就行了。
自小錦衣玉食的葉公子幾時吃過這樣的苦，待獄卒離開後就在牢房內破口大罵，罵這牢房陰暗潮濕，罵這飯食豬都不吃，當然罵的最多的是李煥。
可葉公子就罵不出口了，倒不是說他幡然醒悟，而是實在罵不動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葉公子在一番痛罵後很快耗光了自己的怒氣值，剩下的就是無窮的饑餓。
既然餓了那就得吃飯，餓了三頓後葉公子眼裏的豬食立刻變得香甜起來，不但吃的津津有味，而且一碗不夠還想再吃第二碗。
三日後，一葉扁舟來到太和城外，船上走下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老人，此人眉眼與葉公子倒有幾分相像，正是從洛陽致仕返鄉的原洛陽知府葉天南。
吳知縣領著李煥親自到碼頭迎接，若不是親眼所見，李煥打死都不相信眼前這老人是葉公子的父親。
葉公子囂張跋扈，葉天南溫文爾雅，葉公子錦衣華服，葉天南粗布麻衣，葉公子坐的是豪華遊艇，葉天南坐的是簡陋舢板，葉公子船上滿載金銀，葉天南的舢板上僅有幾件簡單行李。
吳知縣將葉天南一行人迎進城內，剛一進城，葉天南就跟吳知縣提出，自己既然已經致仕，那就是平民百姓一個，萬萬不可為自己破費，準備些粗茶淡飯就行了。
若不是親眼見到船艙內那堆積如山的金銀，李煥說不定還就真信了這葉天南的鬼話，要知道西北這些年民不聊生，兵戈四起，百姓們都已經餓得吃人了。
可身為洛陽知府的葉天南卻能夠在洛陽這個匪患最為嚴重的區域內搜刮到那滿滿一船艙的金銀珠寶，這撈錢的手段可想而知，洛陽百姓所遭受的苦難可想而知，怪不得這些年西北的匪患越剿越嚴重，若西北的官員都跟這葉天南一樣，那老百姓不造反才怪呢。
見此情景，李煥不由感慨這葉天南還真是好演員，當官實在可惜了，真該穿上戲服去戲台上一展天賦才是。
吳知縣自然不會真的安排一頓粗茶淡飯來招待葉天南，讓人在後衙準備了一桌上好的席麵，由他和李煥一起作陪，算是給葉天南接風洗塵。
觥籌交錯間，吳知縣舉起酒杯向葉知府說道：“葉大人，前幾日有個自稱是貴公子的年輕人跑到太和縣境內招搖撞騙，橫行不法，我知葉大人一向奉公守法治家有方，斷不會教出此等惡徒，所以我判斷此人定是冒充的，為了不讓此惡徒敗壞葉大人的名聲，我讓人將他投進大牢，今日既然葉大人到了太和縣，那我就將此人交給葉大人處置如何？”
葉天南聽完臉色驚變，手中的筷子吧嗒一聲掉在桌上，不過葉天南不愧是在官場上混了這麽多年的老油條，撿起筷子後對吳知縣說道：“年紀大了真該早些和皇上申請回鄉，你看我這不過坐了幾日的船身體就吃不消，筷子都拿不穩了。”
“不瞞吳大人，我葉某治家嚴謹，斷不會允許我葉家子弟做出這等下作之事來，今日既然有人但敢冒充我葉家子弟壞我葉家名聲，我葉某雖然辭官卻不會善罷甘休，還望吳大人將此惡徒交給我，我要好好問一問他。”葉天南調整情緒後對吳知縣說道。
“這是自然，此人現在就在大牢裏，葉大人可派個人過去將他提出來，另外此人乘坐的船隻還停在碼頭，葉大人也可一並帶走，看是否能查出些線索來。”吳知縣點頭答應道。
“多謝吳大人鼎力相助，我葉家險些就要遭這不明之冤。”葉天南滿臉感激道。
“葉修，你跑一趟，將這惡徒帶回船上好好審問，看他有何企圖，為何要敗壞我葉家名聲。”葉天南對身旁的一年輕人交代道。
“李煥，你也去一趟，將此人從牢裏提出來交給葉大人。”吳知縣見狀也對李煥吩咐道。
李煥也不敢耽擱，當即起身領著那葉修向大牢走去，路上閑聊幾句，李煥發現比起牢裏頭的那個囂張跋扈的葉公子，眼前的這個葉修反倒溫文爾雅，頗有幾分君子風範，不得不說同為葉家子弟，這人跟人之間的差距有點大。
在獄卒的帶領下，二人來到葉公子的牢房外，隻見葉公子披頭散發，一臉絕望的坐在枯草堆集中。
枯草堆中的葉公子看到牢房外的葉修，絕望的眼神中終於有了幾分光彩，仿佛瀕死之人找到了一根浮木，隨後葉公子瘋狂的拍著圍欄吼道：“葉修，是不是我父親到了，趕快讓我父親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讓李大人見笑了。”葉修非但不理牢內的葉公子，反而對李煥一臉歉意道。
本來雙方對於牢內的葉公子到底是不是葉天南的兒子都心照不宣，李煥悄悄的放人，葉修悄悄的接人，爾後葉公子悄悄的離開太和縣，大家都當這是一場誤會而已，可沒想到葉公子幾句話把這點心照不宣全給戳穿了，這讓葉修著實有些尷尬。
“無妨，這本來也沒有外人，接了人之後咱們還需到碼頭一趟，我把船隻也移交給你，我讓人將船隻封存，並無外人上去過。”李煥說完示意一旁的獄卒趕緊開門，放葉公子出來。
“大恩不言謝，李大人這份情我記下了。”葉修向李煥客氣道。
咣當一聲，大門被打開後，葉公子衝出大門對著葉修就是一巴掌，打完後罵道：“這人不光敢跟我動手，還把我關在這鬼地方吃蟲飯睡草堆，你不讓幫我出這口氣就算了，還敢跟他講客氣，你哪頭的？”
李煥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這葉修是來撈葉公子出去的啊，可這葉公子非但沒領情，反而當著自己的麵就這樣用大嘴巴抽他，這是什麽操作？難不成這葉公子狠起來連自己人都打？
“如此蠻橫無理，想必兄台帶出去也問不出什麽線索來，倒不如讓他再滾回牢裏去好好改造一下，你看如何？”因為剛才的聊天，李煥對這葉修很有幾分好感，故而看到他被欺負，這才想幫他出口惡氣。
葉修被當眾打臉，羞憤之情溢於言表，如今聽李煥這話得意思明顯就是在給他出頭，故而對李煥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既然我過來了，還是讓我把他帶走吧，省的李大人下次再跑一趟。”葉修跟李煥懇請道。
葉修說完李煥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這葉修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如此折辱，非但沒有反抗，反而連句重話都不敢說，最後還隻想著怎麽把葉公子給撈出去，不得不說葉修這奴才當的可真夠合格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這人我就交給你了，至於他的乘船就停在碼頭邊，你們去了直接開走便是。”葉修如此懦弱，讓李煥剛才對他的好感**然無存，既然你這個當事人都能忍，那自己還操這心幹嘛。
畢竟一個男人可以沒錢可以不帥，但不能沒骨氣，李煥對這個葉修很失望。
“小子，你給我等著。”葉正理了理自己那滿是汙垢的錦衣，對著李煥示威道。
李煥沒想到這葉正還敢威脅自己，頓時隻覺有些好笑，這紈絝子弟恐怕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已經不是官二代了，既然不是官二代，那就別裝什麽大尾巴狼。
李煥正要出言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官二代幾句，可沒想到剛才挨打都不做聲的葉修突然怒喝道：“夠了。”
“你敢吼我？你他媽的不過是我葉家養的一條狗，你還敢吼我？”葉正先是一臉詫異，接著便是暴怒，對著葉修教訓道。
葉正萬萬沒想到一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葉修敢對自己怒吼，在他看來這就是葉修對他最大的冒犯。
“公子，老爺已經致仕了，而且這裏也不是洛陽，。”葉修低聲說道。
仿佛剛才那聲怒吼是憑空冒出來一般，葉修在怒吼結束後又恢複了原先那種狀態。
“我要見我爹。”葉修的話語瞬間擊中了葉正的軟肋，讓他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最後隻得冷冷要求道。
“那我們告辭了。”葉修說完領著一臉頹廢的葉正匆匆離去，隻留下李煥在後麵徒增感歎。
公正廉明葉天南，溫文爾雅葉修，知書達理葉正，感情這葉家老小就他娘的沒一個正常人。
話說葉修領著葉正回到葉天南所住的驛館後，葉天南已經在驛館等著他們二人回來。
“父親，你可得為兒子做主啊，兒子險些就見不到你了。”葉正剛一見到葉天南，立即跪倒在地對葉天南哭訴道。
“你死在外頭更好，省的礙老子的眼。”葉天南絲毫不客氣，對著自己的兒子破口大罵道。
葉正被葉天南這幾句話給罵懵了，長這麽大葉天南還是第一次對他發這麽大的火。
“父親，兒子被打是小事，可這打的是咱們葉家的臉，這場子如果不找回來，以後咱們葉家的臉往哪裏擱。”葉正見父親發怒，隻能小聲抱怨道。
“葉家的臉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掙了？”葉天南恨鐵不成鋼的繼續罵道：“我讓你帶著這些金銀提前上路就是想避人耳目，你倒好一路招風引雨鬧得滿城皆知，你還好意思提葉家的臉麵，葉家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你什麽時候能跟你大哥學學，讓我省點心。”葉天南指著一旁的葉修說道。
“他不過是個婊子養的，他有什麽資格姓葉，有什麽資格當我的哥？”原本低頭認錯的葉正聽完葉天南的教訓突然情緒失控，對著其父葉天南咆哮道。
葉天南臉色大變，對著葉正教訓道：“就就憑他是我的種。”
“哈哈，你的種？他娘就是個萬人騎的婊子，鬼知道是誰的種？”葉正一臉鄙夷不屑道。
“放肆。”葉天南仿佛被人觸中了逆鱗，反手就給了葉正一巴掌。
打完之後大口喘著粗氣，一副隨時要升天的樣子。
一旁的葉修見狀趕緊上前攙扶起葉天南，對葉正說道：“少爺，少說幾句吧，別再惹你爹生氣了。”
“滾，我不用你在我麵前裝什麽好人，從小到大你都是這個樣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告訴你葉家是我的從來沒有你的份。”沒想到葉正非但不領情，反而對著葉修咆哮道。
原來葉天南當年久試不弟，人生最低穀時剛好結識了一個青樓女子，這女子生的千嬌百媚，非但沒有嫌棄葉天南的落魄，反而對他多加鼓勵，兩人山盟海誓，立下永不分離的誓言。
葉天南在青樓女子的鼓勵下重整旗鼓終於金榜題名，但與很多傳說中的渣男一樣，葉天南考中進士後轉眼就將昔日的海誓山盟拋之腦後，並沒有回去再找那位青樓女子。
大概十五年前，那青樓女子帶著葉修找到葉天南認親，可葉天南此刻已經娶妻子，而且娶的是還是大佬的女兒，在嶽父的扶持下，葉天南一路高升，做到了洛陽知府的位置。
久別重逢本是喜事一樁，可葉天南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靠嶽父發跡，葉天南對自己家中的母老虎是百依百順，母老虎見到葉修母子，二話不說直接回了娘家，並對葉天南撂下一句有她沒我，有我沒他。
葉天南看著昔日的紅顏知己，心裏百感交集，早年的那點恩情早就隨著時間流逝而煙消雲散，如今隻剩下一地雞毛。
那青樓女子見到葉天南的表情後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淒然一笑留下葉修後消失在茫茫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