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苟延殘喘的威嚴
傅成聿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他就這麽看著傅老爺子，漆黑的瞳孔幽沉深邃，令人一眼看不穿。
“這話，我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但我想，老爺子年紀大了，容易耳背，那我不介意再說一次。”
傅成聿開了口，聲音冷酷，居高臨下：“傅正梁，你以為，我是五年前那個傅成聿？！”
傅老爺子這麽大年紀了，幾乎不會有人再叫他的大名。
所以，傅成聿叫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傅老爺子的確是渾身都驚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傅成聿就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袖扣，狹長的眸子裏都是冷色：“五年，現在的傅家，從這一刻開始，是姓傅成聿的傅。”
說完，他就轉身。
隻是抬腿之前，在傅老爺子開口之前，他又丟下一句：“公文包裏的文件，其實你不簽，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影響。”
這一瞬，傅老爺子是真的覺得自己好像要把控不住自己這個小孫子了。
他看著他高大頎長的身影，不像是自己，就算是努力站得多直，努力保持鍛煉，依舊掩飾不了垂垂老矣的身軀。
長江後浪推前浪，他與傅成聿差了五十多歲，如今的一切，幾乎是尋常不過的變化。
但是不行。
傅成聿不配。
傅老爺子的神色越發深沉。
時間對於他來說太少了，完全不夠用。
“你要走可以，把小明霆留下，從今天開始，小明霆留在老宅生活，不能再跟著你。”
傅老爺子聲音揚高了幾個度，帶著似苟延殘喘一般的威嚴。
傅成聿笑了笑，說道：“好。”
然後，他抬腿走了出去。
雷蒙在後麵跟了上去。
等出了老宅的門，傅成聿一眼就看到了由著周叔帶著在花園裏坐著的傅明霆。
即便是坐著，他小小的身體也板得正正的，晨光落下來，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傅成聿眯了眯眼。
傅明霆和他不一樣，那是個從小在光芒下出生的孩子，生來麵對的就是陽光的。
不像是他，生於泥沼，從小在泥沼裏掙紮著不沉沒下去，後來好不容易遇到一束光。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沐浴在陽光下，他以為這就是自己的未來了。
可有一天，那束光就熄滅了，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
他重新回到了泥沼裏。
“傅先生？”雷蒙忍不住在傅成聿身後輕輕喊了一聲。
而此時，前麵的傅明霆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忽然回頭看了過來：“爹地。”
傅成聿沒回答雷蒙，抬腿朝著傅明霆走過去。
他高大的身影在傅明霆身上攏下了一層陰影。
小明霆仰頭看著傅成聿，俊俏的小臉上是冷冷清清的表情。
傅成聿摸了摸他的臉，看著這張和自己長得極其相似的臉，他的聲音很是低沉：“你太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很想把你留在他身邊，正巧，你媽咪去拍戲了，所以，接下來，你就在老宅住著。”
傅明霆一聽這個，心裏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他從花園的秋千上跳下來，仰頭看著傅成聿：“爹地，我想和你一起。”
傅明霆的聲音雖然冷冷地，但是，卻拖著一股緊張和不安，他的長睫毛輕顫了一下。
新家雖然很小，但他很喜歡。
他心裏這麽想。
可是，早早接受傅家精英教育的他被教育要隱藏自己內心真正想要的，不能喜形於色，所以，他沒說。
傅成聿收回了放在傅明霆頭上的手，說道：“你太爺爺一個人，挺冷清的，你陪著他。”
這話，不是詢問，已經是帶著命令的口吻了。
傅明霆立刻就明白，自是必須要留在老宅，陪著太爺爺的。
他與傅成聿對視了幾秒，然後緩緩點了頭：“好。”
傅成聿摸了摸傅明霆的頭，然後轉身就走。
雷蒙在後麵眉頭皺緊了，卻是什麽都沒說地跟了上去。
周叔還有點奇怪，但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就站在了小明霆身邊。
傅明霆一直看著傅成聿的背影，直到他打開車門要上車，他忽然就朝前走了一步：“爹地！”
傅成聿回頭看他。
傅明霆的臉上有一絲不自覺的焦急：“你會常回來老宅這裏看我的吧？”
小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傅明霆莫名有一種爹地再也不會來了的感覺，酷酷的小臉上，表情都有些繃不住。
傅成聿俊美冷銳的臉上沒太多神情，卻是點了點頭。
傅明霆這才是放心了，對著傅成聿擺手：“爹地再見。”
傅成聿坐進了車裏。
雷蒙也趕緊坐進駕駛座，然後很快把車開出了傅家老宅。
等開出一段距離後，他就忍不住出聲詢問：“傅先生，怎麽把小明霆留在老宅了？昨天您不是還帶著他去了新家住麽？”
傅成聿半眯著眼睛，整個車子裏的氣氛都有些嚴肅。
“你覺得呢？”他反問一句雷蒙。
雷蒙聽到這一句反問，瞬間就明白了什麽意思。
是傅老爺子主動要求留下傅明霆在老宅的。
這樣的話，以後……
雷蒙想到一些事情，忍不住歎了口氣。
然後他又問：“傅先生，我們現在是去公司還是？”
傅成聿偏頭看向窗外，又將車窗拉下來一點，晨光立刻泄了進來，他眯了眯眼。
高大冷峻的男人低聲說道：“去看石頭。”
等傅成聿走後，傅老爺子坐在沙發上，一直用力挺直了的脊背忽然就彎了下來。
好像那一股精神氣也在一瞬間被抽走了一樣。
他盯著茶幾上的那隻黑色公文包看。
幾秒後，終於忍不住，伸手取出了裏麵的文件。
他打開隻看到文件最上方的黑色標粗的字體，瞳孔就猛地緊縮起來，捂住了心口，並且快速翻閱了一下，隨即，他啪得一下將文件拍在了茶幾上。
然後，他拿出手機，想了想，他抬腿朝外走。
周叔正帶著小明霆回來，看到他這急匆匆的樣子愣了一下：“老爺子？”
“備車，我要去一趟公司！”
周叔雖然不明所以，但馬上就讓司機備車。
*
雲蘇此時正在奇石市場的一個攤位上。
這市場非常大，全部認真逛下來要花上一天的那種，有小擺攤，也有大商店。
人還很多。
她對於石頭，沒什麽研究，也看不太懂。
而陳詢教授的妻子的愛好這一點是雷蒙告訴她的，所以，在逛了幾個攤位後，她給雷蒙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