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給家屬講規矩(2)

我立即一愣,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那老太太還是閉著雙眼。

其實我曾經看到過人死後,魂兒直接站我身邊的,那種也怕,但是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

莫不是,我因為昨天夜裏的事嚇著了,還沒緩過來,出現了幻覺?

“大小姐,別愣著啊,咱們白天是關門的,趕緊趁著黑把事都辦了。”

我趕緊反應過來,進行深度登記。

看大柱哭的那個樣兒,我就問了兒媳婦,老太太今年多大歲數,叫什麽名,家裏幾個孩子,多少親人。

兒媳婦說了老太太的名字,今年68,吃花生仁卡死的,家裏就一個孩子,就是他老公大柱。

他們夫妻倆育有一個兒子,今年八歲。

但是老例裏有,喜為雙,喪為單。

小孩子歲數為雙,不要參加葬禮。

至於家中的親人,沒幾個,倒是打了電話,讓縣城的,別的城市的,能在三天內趕過來就趕過來。

我記錄完,帶著倆人進了裏麵的佛家法事廳,“一會兒老太太穿裝裹之後,就在這,您二位看看,麵朝三尊大佛,然後這屋的對麵,就是帶床包間,供家屬守夜,休息。”

我又告訴大柱,一會兒講完規矩回家就睡覺,因為我們這地是隻晚上開,白天屍體啥的不用管,我們有人輪流看著,冰棺也是電子,能自動調節溫度。

晚七點過來,是親人拜別也好,還是給錢也好,隻要有親人過來法事廳看望,那就人家鞠一個躬,大柱磕一個頭作為回禮,這是規矩。

大柱就一直哭,他媳婦拉了拉我的衣袖。

“那個,不要包間,能不能減點錢?這娃還要上學,我家也不富裕……我家那個是盡孝心了,但是……”

我趕緊說不能,上檔次有上檔次的服務。

幹我們這行的,你要說行善,那就最便宜的,給你走一個。

但是你選了最貴的,這個真沒法,冰櫃調溫啥啥都要錢。

女人無奈。

“那給我娘好好收拾一下,我娘生前是個幹淨麻利的人……”

“放心吧,這都是我們該做的,用不著你們家屬上手。”

我又趕緊給大柱和他媳婦拿來一套壽衣。

讓他們看看細密的針腳,親自摸好了,別有線疙瘩。

這是為了避免死者在陰間結仇結怨,不痛快,擰巴。

然後告訴他們第二天回家的時候,如果有時間,給老太太帶一點生前喜歡的衣服,最後放進棺材裏一並燒了。

但也有例兒。

這找的衣服不能有扣子,最好款式別是褂子,如果有不帶衣領的更好,實在沒有,就在帶衣領的衣服上豁開個口兒。

“這是怕走諧音。這些帶子字的,容易把孩子等小輩兒帶走,對小輩兒不好,就像扣走孩子,掛走孩子,領走孩子。”

“明白了明白了。”

我說完這些,嗓子眼都幹了。

去到另一屋,化妝師陳老頭正在給老太太化妝,他是老手法了,絞臉,梳頭,擦粉。

我拿著壽衣過去,陳老頭跟我嘮起了別的話。

“大小姐,以後俺們的工資,就你發了,你可得快點上手才行,剛才瞧你愣神,想啥呢?”

“沒想什麽,等等,陳叔,我舅舅還能去一個月之久?這才一號,你們的工資每月三十號才發,沒半個月,我舅舅就回來了,都不用經我手吧?”

“還真不是,你舅舅說了,要去很長時間,喏,這是賬房的鑰匙,賬本都在裏麵,我們的工資條,補助費,裏麵都有記錄,等這個活兒完了,你好好看看,別給我們整錯了。”

“他把鑰匙都給你了?!”

“是啊,誰知道你姥姥那出了啥事。”

我舅舅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交了賬房的鑰匙,他究竟是去幹什麽了?

隨著老太太要入冰棺,我趕緊出了去。

陳老頭叫住我,“大小姐,咋地,還不敢看?”

“啊……不是,以前舅舅不是讓我在這個時候出去嗎?”

“哎呀,那時候是屋子小,三個大老爺們施展不開,才讓你出去,現在你舅舅不在,我們抬屍就倆人,你不用出去。”

這時候趙老頭進來,叫我弟弟白七陽道:“二小子,花紮好沒?得往冰棺裏放鮮花。”

“紮……紮好了。”

白七陽抱著紮好的花,趙老頭抽了口煙,隨後把煙屁股碾在門口垃圾箱裏,我眉頭微皺,“趙叔,我記得舅舅說,抬屍的時候不能抽煙。”

首先身上有煙味兒,就是對死者的不敬,這也是很多白事店裏焚香的原因,起碼能遮住體味兒,還有就是殯儀館抽煙不安全,舅舅專門給他們設立了抽煙的屋,想抽就去那屋抽。

“其實沒事,你要按照過去的規矩,化妝的時候還不能說話呢,燒的時候,棺材裏還得放滿滿的衣服呢,現在縣城殯儀館哪讓?”

趙老頭和陳老頭是不知道我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不管是我,還是我舅舅,也一次沒跟他們說過。

我總有種舅舅不在,他們就不太看得起我的感覺。

規矩也不遵守了,老例兒也不管了。

白七陽歪歪頭道:“舅……舅舅的規矩……要聽。”

結果趙老頭白了我弟弟一眼。

“你少管啊,你一個不男不女的家夥,紮好你的花就完了,還管這些!去去去,我幹白事多少年,還沒出過事!”

等到他們把老太太抬進冰棺裏,我拿著一隻鍍金的簪子,準備插在老太太的頭上。

這是穿裝裹的最後一步。

這簪子的形狀是九連環,女簪於發髻,男握於手中,這是說亡魂途徑鬼門關驅散惡狗用的,等於在鬼門關不停留。

以前是純金,是家裏人用舊首飾打的。

現在金子多值錢,要是這部分費用由家屬出,家屬也不樂意。

就在這時,老太太突然睜眼,衝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慌忙後退,後腰磕在了供奉的案子上。

趙叔立即嗬斥我,“大小姐,你這是幹什麽?”

“我……她……她笑了……”

趙老頭和陳老頭立即繃住臉,“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