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畫軸
第096章 ,畫軸
這次晉級,顧長月感覺特別難熬。
在靈氣與陰氣交相輝映的二層塔中,皮膚上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傷口都在隨著突破的進行而慢慢愈合,這個過程就仿佛有千百隻螞蟻在啃噬她的血肉,密密麻麻,火辣辣地痛著,奈何她卻不得不咬牙承受,畢竟突破進程是萬萬不能夠打斷的。
同時體內又在進行一次洗髓洗骨,這內外夾擊,當真是苦不堪言。
好在痛苦往往與驚喜共存,在經曆了這一係列的折磨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一舉達到了練氣十層大圓滿的境界,也就是說,如果她能夠再尋一個契機,或者再經曆一次磨練,便可晉級至練氣十一層。
原來怨魂爪子上本身便帶著森寒的陰戾之氣,它們在抓破她的皮膚之後,這些讓普通人難以承受的陰戾之氣便立刻融入她的血肉,漸漸滲透體內,她本是冥陰之體,體外的陰戾之氣與體內的陰寒體質相互激發,很幸運地便促成了現下這個結果。
如今練氣十一層已然不遠,練氣十二層自然也不會太遠,而練氣十二層之後便是築基…
築基,多少無名小修士人生之中的一大跨越…
顧長月心中輕顫,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突破進程中螞蟻噬肉的痛苦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愈發堅定的決心。
從二層塔中出來,仍舊是個晴朗的天氣,可空氣中散發出的腐敗腥臭讓她險些吐了出來。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雖然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披風,披風下頭依舊是自己那件破破爛爛、浸滿鮮血的衣衫,如今衣衫上的血已經幹涸,腥味撲鼻,再加上她晉級突破,又進行了一次洗髓洗骨,所有的雜質都自皮膚滲透出來,味道更是難聞。
她忍不住嫌棄自己一番,趕緊捏了個淨水咒細細清洗,順道換了件幹淨的紅色衣袍,又將立在床邊的阿丁也一並打理幹淨,方才鬆了口氣。
隻是,可惜小師叔的那件披風了。
葉釋寒怕髒,鐵定是不會再要的。
不過她還是用淨水咒除去上頭的汙漬,將其疊好放進櫃子裏。
有時候敬衣如同敬人。
這次能夠順利晉級還多虧了葉釋寒,若不是他及時將她帶回臨月閣這等靈氣充裕的地方,並且果斷地將她的識海融進兩層塔中,那麽她多半會錯過這次突破。
顧長月將窗戶推開,捏了傳訊符,傳給搖光峰上眾人,說明自己的情況,也叫大家莫要擔心。
之後,她才朝阿丁勾了勾手指,待它走至自己跟前,便揮了揮手,將它收入納戒之中,然後很自然地自窗戶掠出,乘著紅菱飛行法寶,往天樞後山飛去。
倒也巧了,她剛剛進入客廳,便見一名白衣真人向靜君真人辭退,轉身與她擦肩而過,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足下一點,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院子裏,其身法輕巧靈活,堪稱完美。
一看便知是靜君真人的情報勢力。
靜君真人見她來此,臉上頓時露出驚異的神色,倒不為別的,而是她竟然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又晉升了一級。
練氣十層大圓滿,離築基還會遠嗎?
要知道十六七歲築基,這在整個浩然已經算是個中翹楚了,當然除了一些如顧長風這等十四歲築基的變態人物。
顧長月知道靜君真人心中所想,淡笑道:“弟子在暗室中修煉了一個月才出來,一直心慌不安,卻不知真人那件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靜君真人何等聰明的人,自然知曉顧長月不願意提起修煉之事,因此也就不再提及。
一提到正事兒,他的麵色頓時肅了起來,用食指敲擊桌麵,卻是淡淡道:“這件事情你師尊也不可能什麽都沒有查到,如今你來問本座,不過是想要看本座查到了什麽,若是本座有所遺漏,你便好提醒本座,本座也好繼續查下去,往後本座查清楚了,便可以出來替你作證,助你洗脫嫌疑,或許還能夠反將柳氏一軍?”
他看著顧長月,繼續,“你一開始來找本座,其實已經想了這麽多了。”
被靜君真人說破,顧長月隻是平淡地搖了搖頭,隨後道:“真人,弟子當初並不知曉事情會是這樣,一開始也僅憑直覺,總感覺若是不找真人幫忙,定會後悔,所以弟子便找上了真人。”
她說的很是誠實,倒真的沒有半句虛言。
誰會想到柳氏會用這種法子來對付她?又有誰會想到她的直覺這麽準確?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刑法總堂便在調查柳氏的過程中嗅到了一絲端倪。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刑法總堂調派出去的修士發現,柳氏竟然同時與浩然派以及魔道一些高層人士關係甚密,其中甚至還有前不久才殺戮了無數正道弟子,並且一舉成名的嗜血老怪。
而從刑法總堂半路所截獲的,自柳氏傳給嗜血老怪的飛符中,竟然有關於顧長月的生辰八字,乃至七幅紅衣妖異的畫像。
每一幅畫像的姿態不同,表情不同,但無一列外都栩栩如生,就仿佛是麵對麵畫的一般。
生辰八字、栩栩如生的畫像、十惡不赦的嗜血老怪,明明是三個毫不相幹的東西,但是串聯在一起,無疑是形成了一個可怕的陰謀。
柳氏的意圖昭然若揭,況且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這便是你十六年前與雪氏所生的女兒,姓顧名長月,如今拜入浩然,為搖光真人門下親傳弟子。”
柳氏倒是聰明,她沒有說“記得這就是你的女兒,到時候別認錯了”,而是用了那句極為肯定的闡述,往後就算飛符被截獲查看,她也大可以說一切都是事實,反倒對顧長月極是不利。
試想,一個十惡不赦、無惡不作的魔道妖人的女兒,哪裏還有資格留在浩然派這樣的正道大派?
這一步棋子,可以說走得又狠又毒。
每每想到此處,顧長月總是忍不住感慨,世間竟有如此慶幸之事。
幸好她聽見了柳氏與護衛的談話,幸好她找到了靜君真人幫忙。
如若她沒有聽見柳氏與護衛的談話,這件事情恐怕進行得無聲無息,沒有人會察覺,而等到以後塵埃落定,想要反過來再查,誰知道還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刑法總堂再怎麽強大,斷然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去調查一個世家夫人。
柳氏如此膽大,自然也是瞅準了這一點。
而如若她沒有尋靜君真人幫忙,柳氏一旦算計成功,就算古道一再怎麽努力,或是拿出真憑實據,她也是在浩然派呆不得了,畢竟古道一與她是師徒,誰也不敢肯定古道一到底有沒有維護她,不僅如此,一個不好還說不定染了古道一滿身汙穢,甚至連搖光峰也會跟著遭殃。
此番下來,她想要翻身都不可能了。
所以說,她很慶幸。
幸好她聽見了柳氏與護衛的談話,所以刑法總堂查了柳氏,因而便查出了柳氏的陰謀,她的心中也有個底。
幸好她找到了靜君真人幫忙,所以靜君真人便在柳氏進行整個陰謀的過程中,從頭至尾地看了一遍,完全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不過就在她又一次感慨慶幸的時候,靜君真人淡漠地道:“柳氏不過是個世家夫人而已,何以與正魔兩道的高層都有所聯係?那嗜血老怪本座也查了,雖然是後起之秀,卻也是魔道暗王舊部一名元嬰魔修的親傳弟子,原先叫做血助,自前不久帶人圍攻了一次正道弟子,便有了嗜血老怪這等響當當的名號。”
這話古道一也說過,他似乎在懷疑,柳氏除了對付她而外,或許還有更大的陰謀,因為作為一個向來以正道為中心的世家大族的夫人,柳氏好端端地幹嘛和正魔兩道的高層都有往來?
若要對付她,隨隨便便培養個魔修起來就行,沒必要和魔道高層有所牽連。
據刑法總堂暗地裏收到的信息得知,柳氏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完全具備能夠推倒顧長月的所有證據,可一直沒有動手,似乎在等什麽人接下來的安排。
當然,這也就是顧長月為何會安安心心進入魂室磨練的原因,她知道柳氏不會立刻出手。
如今靜君真人如此所,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隻是具體有什麽陰謀,刑法總堂暫時不太清楚,靜君真人顯然也還不太清楚。
但是關係到正魔兩道許多高層,牽扯不可謂不大。
整件事情,極有可能已經從一個家族的內部矛盾升華成了正魔之間的矛盾。
刑法總堂目前已經高度重視此事,並在秘密調查之中。
靜君真人顯然也很重視,也在秘密調查之中。
他頓了頓,又問:“你師尊應當也知曉這些的吧?怎麽說也是那個老混蛋教出來的徒弟,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應當一代比一代還精才對。”
顧長月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道:“回真人,弟子的師尊也在調查此事。”
靜君真人點了點頭,半響之後,道:“你放心吧,本座定不會叫人冤枉了你,這件事情,本座會替你澄清。”
顧長月來找靜君真人,最主要的不就是為了這句話麽?
她咧嘴一笑,道:“弟子多謝靜君真人,不過弟子如今過來,還有一事。”
靜君真人看向她,道:“你說。”
顧長月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既然靜君真人查到了柳氏的陰謀,那麽一定知曉柳氏傳給嗜血老怪的畫像。”
靜君真人麵露狐疑之色,問:“本座是覺得這畫像有些古怪。”
雖然不是陣法師,但元嬰真人的感知還是很強大的。
顧長月道:“古怪的不是畫像,是畫軸,它其實是由十品陣法師刻模的陣法,名為萬象之陣,也就是說,無論是什麽人,但凡被畫在畫軸上麵,讓看畫之人看了,便相當於看到了這個人本身,往後無論這個人長成什麽模樣,穿戴如何,看畫之人都會一眼就能認出。”
用萬象之陣卷軸圖畫,無論顧長月作何打扮,嗜血老怪也是能認出她的,說得誇張點,便是她化成灰,嗜血老怪都能夠認出她。
不過…
她繼續道:“用萬象之陣刻模的畫軸作畫,一次必得連續作上十三張,若是未能作完,前頭的便也就不湊效了,既然一次必得作上十三張,柳氏卻給嗜血老怪傳去了七張,還有六張呢?”
靜君真人皺眉:“她可以毀掉。”
顧長月搖頭,道:“十品陣法師,實力恐怕相當於元嬰期,而按照畫軸的老舊程度分析,是五百年前所留下的東西,也就是說刻模畫軸的人已經不在了,如今以柳氏乃至整個顧家的實力都不可能將其銷毀,正魔兩道的高層一般都是結丹期真人在參與,元嬰期都是神秘的存在,柳氏不可能與他們直接接觸,想要毀掉畫軸,根本不容易。”
靜君真人想到了什麽,道:“也就是說,為了保險起見,她隻好將其全部送出去。”
顧長月道:“而且必須送給與這件事情有直接關係的人,否則她為何不全部給嗜血老怪?所以,這就說明,她還有一張底牌。”
靜君真人已然明白她的意思,道:“你要本座的人查?”
顧長月說著,不自覺地坐在椅子上,附過身來,認認真真地道:“我猜測柳氏的那張底牌必須是能夠證明弟子出生的人,那麽也就是與顧家有所牽連卻並沒有真正見到過我的人,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得從顧家開始查,而那柳氏既然與正魔兩道都有關係,我浩然派那些叛徒以及魔道勢力不可能不派人盯著顧府,若叫刑法總堂出手,真人您也知道,刑法總堂弟子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舉一動都是非同凡響,因此也容易被看穿。”
靜君真人斜眼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下的她,“喔”了一聲,問:“這麽說來,你是覺得本座手下的人普通的很?”
顧長月一驚,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弟子不是和真人商量的嗎?自然是要選擇最保險的法子,真人,您也知道,此事非同凡響,可不容馬虎。”
靜君真人終於慈和一笑,最後道:“此事,本座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