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魘蛇
第091章 ,魘蛇
就在柳氏被魔道妖人搶劫的時候,浮蚩山玉衡峰正迎合著神秘莫測的北鬥星移陣發生微妙的位移變換。
彎月灑下寒霜般的清輝,淡淡的雲層下,一條連接兩座山崖的木橋之上,隻著了件白色絲綢長袍的顧長樂手中執一精巧的酒壺,臉龐上兩坨酡紅,眼神迷蒙,趴在橋欄上,仿佛畫中的醉酒美人,軟弱無力。
清風吹過,送走淡淡的酒氣,及腰墨發以及寬鬆的白袍輕輕飛揚。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迷蒙的眸子中淚光點點,似有心事一般,不斷地往櫻桃般的紅唇中灌酒。
木橋的另一頭行來一名黑衣男子,見她如此,原本平穩的步伐立刻變得異常慌亂,想也不想地衝上來,一把將她扶住,同時奪了她手中的酒壺,微略心疼地責備:“樂兒,你這事做甚?怎麽喝這麽多酒?”
顧長樂順勢倒在來人的懷裏,朦朦朧朧地看著來人的臉,笑嘻嘻地問:“常……常劍哥哥,樂兒可以這麽叫你麽?”
常劍臉上的表情不自在地一僵,仿佛甚為驚訝,不過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眼中閃過狂喜之色,連連道:“自然,自然是可以的。”
顧長樂的眼神也閃過喜色,“真的麽?”
常劍點頭,然後又問:“今兒怎麽了?怎麽會無緣無故喝酒?”
他將酒壺拿到鼻子上嗅了嗅,皺緊眉頭,“離人淚?太胡來了,走,我帶你去找玉衡首座,若不及時解酒,隻怕得醉上三天三夜。”
說著就要將顧長樂扶回玉衡大殿,卻尋歐陽靖堂。
顧長樂不願,軟軟地搭在常劍身上,搖頭道:“師尊不在,而且我也不能去見師尊,不要去。”
常劍隻覺懷裏撲來一陣馨香,摻雜著淡淡的酒氣,軟弱無骨,身體越發僵硬,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想了想,最後歎息道:“那我帶你去見首座吧,見開陽峰的首座。”
其實常劍雖然對顧長樂抱有幻想,卻也極有自知之明。
他深知自己天賦不錯,可卻也不過是個內峰畢竟顯眼的弟子而已,沒有明確的師承,跟在暮雲埃左右,說白了就是個任人使喚的下屬,與開陽首座暮雲埃比起來什麽都不是。
顧長樂今夜忽然傳訊給他,他心裏隱隱間也覺得,她是因為暮雲埃的緣故。
她想找的應當不是他。
而他亦不想讓顧長樂覺得他品行不正,因此打算將顧長樂交給暮雲埃。
況且在他心裏,首座真人風光霽月,是正道之中的君子,絕對不會對顧長樂做出什麽非君子所為的事情。
哪知顧長樂聽到開陽首座四個字,抬頭看向常劍,眸子裏光芒璀璨,“為什麽要找開陽首座?明明樂兒就是來尋你的,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樂兒一直都是為了你啊。”
常劍望著她漆黑的眸子,心跳漏了幾拍,“樂兒,你,你是說你,什麽意思?”
興許是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顫抖,竟是連雙手也止不住顫抖起來。
樂兒這是什麽意思?一直都是為了他?
不可能,他樣貌不及暮雲埃,實力不如暮雲埃,便是身份也比不上暮雲埃,樂兒怎麽可能?
卻聽顧長樂輕笑一聲,然後嗔怒:“常劍,你就是個木頭,我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成為你的道侶,你不明白嗎?我不理你了,把酒還給我,給我。”
說著伸手就去奪常劍手中的酒壺。
常劍聽到她那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成為你的道侶”,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
道侶是什麽?
是修仙大道中相互扶持相互陪伴的伴侶,就像是人間的夫妻,生死同巢,一旦將自己交付給對方,那便是徹徹底底的信任,哪裏能夠隨便輕易對旁人說的。
樂兒竟然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他簡直喜不自勝,從來不敢消想的人兒也心悅自己,這是多麽美妙的事情?
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的身份太過寒磣,孤兒出生,又沒有師承,何德何能?
他重重地歎息一聲,更不由顧長樂再繼續喝下去,隨手就將酒壺扔到了木橋下頭,按住她的手,道:“樂兒,別喝了,聽話,再喝下去十天都醒不來了。”
顧長樂掙紮一陣,見他不鬆手,隻好賴在他的雙臂之間,將頭埋在他的懷裏,“你知道嗎?樂兒每次難過的時候,都會想到你,想你陪在樂兒的身邊,現在,樂兒也好難過,沒有人理解的,樂兒好難過。”
她輕聲低喃,漸漸抽搐起來。
常劍感覺到胸口濕了大片,心都快要化了,輕聲道:“我理解的,理解的。”
顧長樂道:“不,你不理解,你不知道我把她當做是親妹妹,我什麽都讓給她了,可是她卻將我當成敵人,她原本以為她自己年紀還小,隻是任性而已,可是聽了她和那魔道妖人的話,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哭得悲戚,每一句話卻又說得清清楚楚。
常劍神色微斂,仿佛明白了什麽,問:“顧長月,她又對你做了什麽?告訴我,樂兒,他是不是勾結魔道妖人?”
堪堪一副理所當然要為顧長樂出頭的模樣。
他討厭顧長月,從第一次看到她開始,他就覺得她心計深沉,一雙鳳目直勾勾地看人,實在叫人不舒服。
如果顧長月勾結魔道,他定然第一個不放過她,當然,最大的原因是顧長月竟敢欺負他的樂兒。
顧長樂埋著頭,搖頭道:“不,我不能說的,這個關係到妹妹的一生。”
常劍神色嚴肅,“樂兒,你到這個時候還維護她麽?你想想,她在水兒身上動的手腳,再想想她搶你的機緣,她那樣惡毒自私,不值得你如此,她到底是不是和魔道妖人有所勾結?樂兒,不要包庇她,她並非善類,若你這般,說不定會給正道留下一個禍害,將來受苦的定然是天下蒼生。”
顧長樂抽抽搭搭地道:“天下蒼生,我……我不能害了無辜百姓,常劍哥哥你說的對,我什麽都告訴你,今日下午,我看到她鬼鬼祟祟下了浮蚩山,好奇之下跟上去看看,卻不料見到她和魔道妖人在一起,她喚那魔道妖人作父親,她原來並非父親的親生女兒,這些年來,她與那魔道妖人一直都有聯係。”
常劍原本以為顧長月不過是和魔道勾結而已,沒有想到竟有這樣深沉的關係,魔道妖人的親生女兒,正道之中萬萬是留不得的。
難怪,難怪一直覺得顧長月那般與正道之士格格不入,難怪那般邪乎,原來如此。
他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顧長樂道:“看清楚了,就是她。”
常劍當即便道:“這件事情,必須稟報掌門真人。”
顧長樂道:“常劍哥哥,不可,我們根本就沒有證據,這樣做隻會打草驚蛇,如果要讓她露出馬腳,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常劍覺得有理,沉默下來,似乎思考了什麽,片刻後才開口,“也對,我們這般魯莽行事,他們興許還會對樂兒你不利,我們必須收集更多的證據,樂兒可知那魔道妖人是什麽人麽?”
顧長樂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嚇壞了。”
常劍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摟著她的手又緊了緊,輕聲安撫,“不怕,樂兒,往後我會保護你的,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顧長月那個妖女的父親是誰,一定會找到足夠的證據來定她的罪,也一定會想辦法讓首座相信。”
他發誓不管怎麽樣,一定要為樂兒鏟除顧長月那個禍害,一定要找到顧長月與魔道勾結的所有證據。
顧長樂將臉完完全全埋在他的懷裏,嘴角揚起得逞的笑意。
敢在她的神獸身上做手腳,敢搶她的機緣,敢動手打她,哼,她一定會將所有的一切雙倍奉還。
如今暮雲埃似乎已經不怎麽相信她了,所以她不得不找到常劍,將這些信息透露給常劍,從常劍的口中說出來,暮雲埃自然更相信一些。
如果到時候常劍再找到所謂的證據,娘親安排的人再扇些風,點些火,嗬…
顧長月就等著以魔道妖人之女的身份去死吧,還有那個該死搖光峰也一並下去陪葬。
她滿心得意,卻不知曉,就在她與常劍摟摟抱抱的時候,一個黑影自橋頭的假山後頭轉身離去,然後無聲無息地掠向開陽峰的方向。
雲霧飄渺,仿佛什麽也未曾發生過。
顧長月被葉釋寒送回臨月閣後,不知什麽原因,竟然還沒有來得及打坐,倒在床上,頭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
明明像是很累,但是卻睡得並不實在,然而想要醒來,又醒不過來。
她想喚小花,可精神完全無法集中,根本沒有辦法進入識海,就是脈絡間的感應也運轉不了。
模模糊糊中,她努力張開眼睛,視線所及,卻是一雙巨大的紅目。
那雙紅目對著她的視線,猛地向她衝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她知道自己在夢裏,可是一轉身,便跑進了一片白色蒼茫中,身後極快地遊來一隻巨蛇。
巨蛇極為高大,除了盤踞遊動的尾部,自立起來約莫數丈來高,身上青碧色的鱗片折射的月光,冰冷鋒利。
蛇的雙目發紅,凶狠異常,吐著信子對她窮追不舍。
顧長月隻是拚命地往後跑,她很清楚自己在夢裏,但是心中卻有個聲音不斷提醒她,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想要從納戒中取出無涯,或是紫殺、白色棋子,但凡能夠用得上的法寶,隨便哪一樣都行。
可是她一路狂奔,一路揮手,根本就召喚不出一件法寶。
這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或許根本就不是在夢裏,而是不知不覺進入了旁人編織的幻境。
是什麽人,竟然在臨月閣布下這樣的幻境?
不,應該是沒有人可以的,搖光峰上往常就算是飛進來一隻蒼蠅,師尊都會有所察覺,不可能有人能夠不知不覺布上幻境來害她。
既然如此,那又是什麽?
她一邊奔跑,一邊回過頭看身的巨蛇,仿佛有些眼熟。
跑著跑著,她終於記起來了,那蛇的模樣與暗王戒指上盤踞著的那一隻甚為相似,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她跑得氣喘籲籲,腦海卻漸漸清晰。
巨蛇…紅瞳…幻境…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魘蛇?
魘蛇,能夠不知不覺地將獵物或者修士困在它所編織的夢境之中,控製住獵物或者修士的靈力運轉,甚至屏蔽他們對外界或者法寶的感知,然後通過單純的追逐而將獵物或者修士活活累死,然後成為它的腹中之餐。
當然,若是獵物或者修士跑不動了,那就隻能活生生地成為它的腹中餐。
想要反抗,又沒有多少靈力可以消耗,而且連一件武器都沒有,根本不可能將其戰勝。
總之跑與不跑都是死。
但凡中了魘蛇夢魘的修士,都沒幾個能夠逃得掉的,即便是一些結丹期,元嬰期真人,況且這條蛇以前的主人就擁有元嬰期實力,也就是說這條蛇的實力也就相當於一個元嬰真人。
想要控製顧長月,輕而易舉。
顧長月咬著牙,心裏有種罵他大爺的衝動。
有生以來第二次爆了句粗口,“我去你大爺。”
坑啊,原本古道一將戒指交給她,要她帶給雲中隱,可她回來之後麵對那麽多事情,竟然就那般給忘記了。
而魘蛇是少有的喜歡出沒於墳地這種地方的靈獸,正巧她今兒走了一趟墳地,還捉了一隻怨魂,生生將魘蛇給刺激醒了。
她果斷是自己親自將自己送進了地獄,現在好了,不用葉釋寒讓她飄起了,她自己都會飄起來了。
現下想要保命,她所能做的就是不管小花能不能聽到她的話,她都要拚命地呼喊,並要求小花控製她的身體搞出一些動靜,讓搖光峰任何一個人有所察覺,她才有活命的機會。
當然為了爭取時間,她還得咬緊牙關,不停地跑。
她一邊呼喊小花,不斷重複著命令,一邊奔跑,躲避魘蛇,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就已經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靈氣急速下降,很快便流失得幹幹淨淨,而魘蛇已經從後頭飛撲過來。
強大的靈氣波動在身後波動。
她轉過頭來,正好看到魘蛇張開的大嘴,白森森的獠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隻是那冷光停在頭頂,半響都一動未動。
“嘩”的一聲,她看到魘蛇被什麽東西抓住,往後一提,被提了出去,同時,她也被那股力道吸引扯出,終於,大汗淋漓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臨月閣一層樓的地上,周圍所有的書架都已經全部散亂。
前頭,一條碧色躺在地上,在蛇的五個方向站著五個人,正是大師伯、二師伯、三師伯、師尊,還有小師叔。
五個人的手中都有靈力運轉,那碧綠的魘蛇已經氣絕身亡。
而五個人齊齊回頭看她,表情都是從心悸之中回過神來,如出一撤。
沉曦從二樓的窗戶翻進來,幾個起落便跳下,有些驚訝地瞪了她兩眼,跑到她的身邊,隨手就塞給她一顆清涼清涼的丹藥。
片刻後,木紓亦從二樓的窗戶翻進來,“蹬蹬蹬”得跑下樓梯,跑到她的麵前,問:“我剛剛聽到動靜,發生什麽事了?”
顧長月搖了搖頭,忽感體內靈力波動,翻江倒海。
這一驚嚇,竟然嚇到突破晉級,還真是…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