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受下馬威
潘春花早早地醒了，見大家都還在睡，就躺著未起，也不敢發出任何動靜，生怕吵到了別人休息。
重新閉上眼，潘春花思緒萬千，本以為來到城裏，能一門心思學習本領、努力掙錢，卻沒想到，第一個難關竟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關係，這比日夜埋頭踩鞋幫，還難處理。
昨晚剛來時，她就收到了下馬威。宿舍其他幾個人雖沒發話，但從不冷不熱的態度，和打量她們衣著打扮時的眼神，也能感受出她們母女多不受待見。
她們看向她時，雖然笑著，但眼神裏卻是不屑。她們雖然會打聲招呼，但讓她感受不到真誠。這裏的人，比村裏的人複雜了好多。
但是，既然來了，她就要學會適應環境。人再複雜，她潘春花也要把這難關攻克下來！
潘春花在大多數人都起床時，才帶著林小滿下床，快速洗漱後，就早早地去周大誌的辦公室門口等候了。
周大誌主要負責行政後勤一切瑣事，他細致地給潘春花辦理好入職手續，又找廠長審批了飯票，蓋好章後，交給潘春花，還特地叮囑了一句，飯票得收好，丟了可就得餓肚子了。
潘春花一一記下，連聲道謝，還特地撕下一張晚飯的票，要遞給周大誌，想感謝他昨晚請的那頓。
周大誌沒想到潘春花是個如此記恩還情之人，他本就沒打算要拿回飯票，就隨口開了句玩笑，“等以後掙錢了，再請我吃也不遲。走吧，我帶你去車間。”
“好。”潘春花隻得收起飯票，把這話默默記進了心裏。
周大誌帶著她們直奔車間，簡單做了介紹後，就交接給了車間主任許美秋。
許美秋一聽這人是馬廠長特聘進來的，連聲熱情地直喚“春花妹子”，直誇她肯定很聰明能幹，給她戴上了好幾頂高帽，聽得潘春花不好意思得直臉紅，連連擺手說“沒有沒有”。
“那許主任，這人就交給你帶了。對了，廠長讓我來帶句話，他說這批貨下個月底就必須得趕出了，不然耽誤了發貨，要賠違約金，到時候我們的日子可就都不好過了。”周大誌笑著傳達馬多金的意思。
“好的，人交給我帶沒問題。放心吧，我們肯定盡全力完成，就是這批衣服量大，人手真的不夠啊，還請周主任再多招一些像春花妹子這麽能幹的人進來呢。”許美秋笑嗬嗬著暗示，萬一完不成就是人手不夠的問題。
周大誌是個性情爽快人，最不愛跟彎彎繞繞的人打交道，但身在崗位上沒辦法，也就笑著回應：“我就是傳達一下廠長的意思，這人會邊招，但這工也得照趕，兩條腿走路，才走得快，你說是吧。”
一來二往間，潘春花聽出了隱隱的火藥味，但低垂著頭，佯裝沒聽懂，老實地等他們對完話。
周大誌一走，許美秋的笑意就斂了大半，雖沒那麽熱絡，但明麵上還是客客氣氣的。
“跟我來吧。”許美秋順了順筆挺的衣領，利落轉身，帶過一陣傲氣的風。
潘春花望著許美秋搖曳生姿的背影，連忙跟上，亦步亦趨。
“剛聽周主任說，你很有經驗是嗎？”許美秋開門見山，語氣裏讓人聽不出褒貶。
潘春花向來低調謙虛，她也沒想到周大誌會當麵連連誇她能幹，說得好像她真被特聘來當官，而不是來打工似的。
突然，潘春花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心裏暗暗道糟，該不會許美秋真的誤會了她是來搶位置的吧...
這片刻的走神，讓許美秋誤以為是高傲的默認。
許美秋嘴角的笑意瞬間淡了幾分，暗自思忖著，馬多金特聘一個土裏吧唧的鄉下妹來，還特別關照地讓周大誌來誇獎了一番，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這人是誰的親戚？還是馬多金嫌她趕不出貨，想給她下馬威？又或者是想塞來慢慢取代她的？
心懷不滿的許美秋，不加掩飾地打量著潘春花，雖算得上有幾分姿色，但土裏土氣的，尤其那粗布爛衣，毫無品味。
潘春花感受到強烈的探究目光，思緒有些亂，心裏更是惴惴不安。
她心裏苦笑，怎麽還沒開始工作，就接二連三地遇到了人際關係問題，她自問在老家時，還算比較會跟人打交道的，但是怎麽來了這，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處處受人白眼。
潘春花被盯得渾身不自然，硬著頭皮笑道：“許主任，我沒多少經驗，隻在小作坊踩過幾年，第一次進這樣的大廠，什麽都不懂，還要向您多多學習呢。”
“這麽謙虛呢。”許美秋自顧自笑著，意味不明地調侃著：“沒經驗還這麽受器重，肯定有過人之處吧。”
“主任，我真的沒...”
潘春花話未說完，就被許美秋強勢打斷，“那這些簡單的東西，你肯定都懂，我就不多說了，免得耽誤趕工進度。來，你的座位在那邊。”
許美秋朝靠窗最裏側的位置一指，就轉身跟其他人談笑去了。
潘春花道了謝，牽著林小滿走到了靠窗裏側的位置，這裏距離門口最遠，座位還被太陽曬得溫熱，可想而知到了盛夏驕陽時該多麽滾燙。
潘春花抬眼打量了一圈，發現其他人都坐在對麵一側或靠裏牆的幾排，而這一排曬太陽的位置，就她一人。
遲疑了半秒的潘春花正準備坐下，就聽到許美秋的聲音響起，“怎麽啦，不滿意嗎？”
這狀似關心的問候，大有“你要是覺得不滿意，我就給你換”的態勢，可聽在潘春花心裏卻是一陣惶恐，連忙回答：“滿意滿意。”
“那就好，我還以為特聘進來的架子大，不服管呢，沒想到我們春花妹子這麽平易近人。”
許美秋笑得十分自然，語氣也隨和，但這話一出，就讓車間裏的其他女工炸開了鍋。一時間，她們交頭接耳，私私竊語，好一陣**。
潘春花哪裏聽不出這話裏話外的諷刺意思，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受著，陪著笑，否則往後工作的日子更不安生。
“安靜！安靜！”許美秋出聲維持紀律，“瞧瞧你們這點見識，特聘二字就把你們給驚到了？”
“美秋姐，什麽是特聘啊？”有人忍不住出聲提問。
“特聘就是人家經驗足，手藝好，速度又快，廠長特別指派聘進來的，還特許人家帶孩子住廠裏工作。懂了嗎？”
“懂了...”女工間傳出了稀稀落落的回應聲。
“還有，大家都給我聽好了，不管是怎麽進來的，隻要進了我這車間，就得遵守這規矩，無論是誰違反了，都要接受處罰，聽明白了嗎！”許美秋氣勢十足，擺出了作為車間主任立威的派頭。
頓時，車間裏鴉雀無聲，女工之間互相打著眼色，時不時發出低低的私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