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國
寧青市，機場。
伴隨著飛機的轟鳴聲，沈佳楠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向外走，她並沒有帶太多行李，隨身的隻有一個小皮箱，畢竟這次回國對於她來說不再像以往那樣，隻是短暫的停留，而是期待已久的——歸家。
“就按照目前的算法、核心代碼以及係統架構進行下去吧，經過之前的幾次迭代更新，現在已經步入正軌了。”
“不，世界上最美的語言並不是我的肯定，而是Python（注：一種計算機程序設計語言）。”
“嗯……我回國之後肯定顧不上那邊，剩下的就靠你了。”
掛掉電話之後，沈佳楠輕輕舒了口氣，為了能提早回國，她連著熬了幾宿，總算是卡著時間點完成了工作交接。
站在祖國的土地上，想想自己未來要做的事情，一向自詡沉穩的沈佳楠一時間竟然無法平複心境。
“佳楠，這邊！”程彤彤揮著手衝沈佳楠喊道，完全不在意周圍人驚訝的目光。
閨蜜倆已經兩年沒有見麵了，上次沈佳楠回來的時候又是連軸轉的開會、工作，直到臨走前才抽出一個小時跟程彤彤吃了個飯。
當時的場景用程彤彤的話講就是：“我故事剛說了個開頭，你就已經開始收拾包，準備買單了。”
沈佳楠順著聲音望去，嘴角不自覺勾起笑容，這個性格大大咧咧的閨蜜一直陪伴了她十幾年，直到沈佳楠出國才因為距離太遠而不得不分開。即便這樣，如果有空閑下來，或者遇到什麽煩心事，二人還是會第一時間想起彼此。
看著神色興奮的程彤彤，沈佳楠加快腳步走上前去，給了好友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回真的再不走了？”程彤彤笑著問道。
沈佳楠點點頭：“回家了，不走。”
聞言，程彤彤頓時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最後還是沈佳楠拉著她才沒又一次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快餓死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找什麽地方？外麵的飯哪兒有家裏的香？”程彤彤搶過沈佳楠的行李箱，十分豪爽地說道，“快點兒跟上，我媽早就把飯菜準備好了，還囑咐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回去呢。”
“剛回來就麻煩阿姨，這……”沈佳楠有些不好意思。
“你爸媽不是在外地出差嗎？這段時間你就住在我家！”程彤彤拖著箱子在前麵領路，“對了，我家裏最近來了位不速之客，那人是個死腦筋，你別搭理就行。”
到了停車場，程彤彤利落地將沈佳楠的行李放進後備箱，然後才繼續跟沈佳楠說道：“你別跟我說什麽不好意思，感覺太麻煩之類的啊，咱倆可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不能你出了趟國回來就生分了。”
聽程彤彤這麽說，沈佳楠索性也不再拒絕。
的確，兩人從小學就在一個班，父母之間也十分相熟，沈佳楠父母工作比較忙，每次顧不上沈佳楠的時候都會拜托程家父母幫忙。時間久了，就連周圍人都以為沈佳楠和程彤彤是親姐妹。
坐上車，係好安全帶，沈佳楠這才想起來問一下那位“不速之客”的事情：“住在你家的，是你之前電話裏提過幾句的表哥？”
“是啊，那人的性格有點奇怪，你說他古板吧，他又挺願意學習新東西的，但是你看他平時的生活……簡單來說，他就沒有生活，不是正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程彤彤轉動方向盤笑著說道，“把他的日常拍成電視劇，就是老板們最喜歡的《打工人的每一天》。”
“工作狂？”沈佳楠做了個總結。
程彤彤搖了搖頭：“不僅如此，而且他這個人還挺倔的。用老話講，就是有點兒‘軸’，反正你過去見了就知道，他在這邊工作，沒找到合適的房子前會暫時住在我家。”
聽到程彤彤的介紹，沈佳楠對這位傳說中的“表哥”更加好奇了。之前程彤彤在電話裏說過幾次，似乎提起這位表哥，程彤彤就有一肚子的怨氣，程彤彤甚至還跟她抱怨過：“大家講的都是普通話，但每次跟他聊天，我都感覺溝通困難，好像自己活在幾十年前。說真的，我老爸現在都不那麽講話了。”
二人一邊聊一邊驅車前往程彤彤家，因為位置比較遠，路上還是花費了一段時間，到家的時候程母已經把飯菜端上桌了。
“回來的剛好，趕緊去洗手吧，再晚一會兒飯菜都要涼了。”程母笑著招呼道。
“叔叔好，阿姨好。”沈佳楠十分有禮貌地跟程父程母問好，在對上一張陌生麵孔的時候卻犯了難——這應該怎麽稱呼？跟著程彤彤一起叫表哥？不過好像程彤彤也不怎麽叫表哥吧？電話裏提起的時候都是直呼其名的。
“愣著幹嘛？”程彤彤將東西放好，隨後隻看了一眼便明白當前狀況，開口介紹道，“這是我表哥，程嘉賜，叫名字就好了。”
“你好。”沈佳楠主動伸出手，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叫沈佳楠，還請多多關照。”
程嘉賜微微躬身與沈佳楠握手後，開口第一句便是：“可能沒法關照了，我馬上要搬走，去工廠裏住。”
霎時，沈佳楠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究竟是什麽社交鬼才，聊天終結者？
見證了全部過程的程彤彤在一旁憋笑得十分辛苦，她攬過沈佳楠解釋道：“程嘉賜就是這樣的，根本不會什麽客套話，他如果答應會關照你，就一定會做到，如果做不到，就會在一開始說清楚，你習慣就好。”
“這麽實誠的？”沈佳楠有些無語，她覺得自己已經算是不太會應付人際關係的那類了，沒想到還有更可怕的。
洗了手，坐在飯桌旁，沈佳楠看著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心中暖流劃過，這才是她想要的“家”的感覺。
在外麵，無論取得了怎樣的成就，始終有一種漂泊之感。
回到這裏，站在熟悉的土地上，才能做到真正的“安心”。
吃著可口的飯菜，聽著叔叔阿姨的關心，時不時回應幾句，因為分別而帶來的陌生感逐漸消融，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
“姑父，姑媽，我要搬出去住了。”在用餐結束的時候，程嘉賜開口說道。
沈佳楠之前就有疑惑，無論大家在飯桌上聊的有多開心，程嘉賜都一言不發，後來還是程彤彤小聲跟她解釋：“程嘉賜是個老古板，堅持食不言、寢不語。”
現在吃完飯了，程嘉賜又開始展示他的“社交天賦”了。
“啊？怎麽佳楠剛來你就要走啊？是擔心房間不夠嗎？放心，佳楠一直都是和彤彤睡一個房間的，不影響。”顯然，程母之前也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和沈佳楠一樣，不自覺地就將“自己來”與“程嘉賜”走，這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
沈佳楠之前覺得尷尬，也是以為自己的到來讓程嘉賜覺得不方便，所以才急著搬出去。
這樣一來，自己好像是打破了別人平靜的生活一般。
一般人在處理這種情況的時候至少都會有個過渡，但就像程彤彤說的那樣，程嘉賜是個特別“實誠”的人，說話做事隻會“打直球”。
“不是的，姑媽。”程嘉賜開口解釋道，“是工廠那邊的住宿批下來了，後麵住在廠裏，我也方便幹活。”
聽到這話，程母才稍微鬆了口氣，隨後又忍不住說道：“又是工廠？之前天天把工作帶回來做還不夠，現在居然直接住過去，在那邊你能照顧好自己嗎？吃住什麽的……”
知道姑媽是在擔心自己，程嘉賜趕忙回應道：“放心吧，那邊宿舍條件還不錯，吃的也都是食堂，挺幹淨衛生的。”
直到這邊寒暄完，各自回到房間，沈佳楠才邊收拾東西邊開口問道：“你表哥到底是做什麽工作的？感覺好像特別忙。”
程彤彤將沈佳楠的衣服放進衣櫃裏，思索片刻後答道：“聽他說過幾句，反正是重工業方麵的，好像是製造工業吧，貌似跟機械設備有關，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聽到“製造工業”和“機械設備”，沈佳楠頓時眼睛一亮，因為她這次參與人才引進計劃回國，主攻的就是工業化與信息化融合，完成工業經濟轉型，而她聚焦的點恰好是機械製造工業的信息化。
“我可以跟他聊聊嗎？”沈佳楠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這上麵記錄了一些她覺得不解的問題。
“你幹嘛啊？找他聊天？”程彤彤將準備出門的沈佳楠拽了回來。
一想到程嘉賜收拾完東西很可能會立馬搬走，沈佳楠頓時有些著急，她指著筆記本說道：“是啊，術業有專攻，說不定這些東西他更了解呢？趁著現在還能當麵溝通，我得趕緊去，別一會兒人走了，我再想找就麻煩了。”
程彤彤知道沈佳楠的性子，這姑娘一牽扯到工作也是個不管不顧的，但就算是為了幫沈佳楠，她也要多叮囑幾句：“跟程嘉賜聊天，想更高效地得到你需要的信息，又不想被氣死，你最好聽聽我用血的教訓總結出來的方法論。不然就算你是談判專家，遇到程嘉賜這樣的，也會變成談崩專家。”
已經工作過一段時間的沈佳楠自然知道溝通方法的重要性，於是也耐著性子說道：“好，你講吧。”
“首先，不要客套，不要繞彎子。這些在程嘉賜看來都是廢話，遇到這種情況他甚至會不留情麵的直接拒絕所有溝通。”
“最好的方法就是上來自報家門，說明來意，講問題。”
“其次，不要說類似於“工業發展不重要”或者“工業發展沒有軟件科技發展重要”之類的話，這是程嘉賜的禁忌。”
“程嘉賜本人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好青年，而他的理想追求都在工業發展上，這是他心中的殿堂，拒絕所有形式的汙蔑。”
“最後，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他這個人說話很直接，雖然沒有敵意，但就是偶爾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當然，如果你實在忍不住想動手，我肯定是會幫你的。”
說完以上所有，程彤彤就將沈佳楠推了出去，並附送一句：“祝你好運。”
站在程嘉賜房間門口，沈佳楠懷著忐忑的心，抱著筆記本，輕輕扣了扣門。
“請進。”程嘉賜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門沒鎖。”
沈佳楠轉動門把手，推門進入，等她看清屋內的景象才明白為什麽程嘉賜沒有給她開門。
程嘉賜正在收拾東西，房間內不僅有大量書籍，還有一些模型，就連地板上都是圖紙，一時間沈佳楠甚至沒有找到合適下腳的地方，隻能站在門邊抱著書開口：“聽彤彤說您是從事機械設備製造工業方麵的，我工作主攻的方向就是工業化與信息化的融合，具體工作內容也與這方麵有關，所以想要請教您一些問題。”
沈佳楠謹記程彤彤的教誨，嚴格按照三步走策略——先自報家門，然後說明來意，現在就隻差最後一個講問題了。
但還沒等沈佳楠繼續說下去，程嘉賜就率先開口反問道：“你對製造工業了解多少？尤其是機械製造工業。”
沈佳楠愣了一下，還好這些問題難不倒她：“我國的重工業主要分為三種，采掘工業，原材料工業和製造工業，其中製造工業就包括機械製造工業、電子工業、金屬結構、水泥等。”
“機械製造工業是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之一，因此提升該行業的管理水平、生產水平對於促進國民經濟的發展有著絕對重要的意義。”沈佳楠有些驕傲地說道，“當然，我國的機械製造工業現在已經在欣欣向榮地發展了，而且會越來越好！”
“刻板，教科書化。”程嘉賜毫不留情地下了評論，“如果你對這一行業的了解僅停留在以上內容，恕我直言，你根本不適合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