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件事兒，並不怪你……”
晚飯時間，唐箏見到了葉采薇。
彼時，陸念一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
她的廚藝不錯，廚房裏飄**著飯菜的香氣。唐箏跟在她身後，一邊打下手一邊嚐菜，像個貪嘴的小跟班。
最後一道菜擺上桌的時候，入戶門被從外頭推開。
唐箏抬頭，一眼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白色長裙，一頭長卷發很自然的披在兩肩上。
那張臉依舊很漂亮，尖下巴，白皮膚，但是卻沒有了以往的個人特色，有點網紅臉——從這張臉上，已經徹底看不到過去的痕跡了——
唐箏之前已經看到過了葉采薇整容後的照片，可是當這個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的思緒，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帶回四年前：
她因為禮物的事兒發了很大的脾氣，氣勢洶洶的衝到葉采薇跟前，擰開保溫杯，將裏麵的**對著她臉上潑了過去。
腐蝕性**很快灼燒著她的肌膚，血肉模糊成了一團。
葉采薇慘叫著，伸著雙手，卻不敢去觸碰自己的臉。周圍的人被嚇住，有人反應過來，立即開始尖聲叫喊：“是硫酸，是硫酸，塊去醫院啊……”
鍾翊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將她掀翻在地上：“混賬！”
繼而，抱起葉采薇快步朝外麵跑去。
唐箏也被嚇住了，她跌跌撞撞的找到了自己的車。一路上，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中的了，隻記得自己回家的時候，蘇婉儀挺著孕肚，坐在沙發上，很優雅的喝下午茶。
孫媽過來迎接她，她抱著孫媽失聲痛哭：“孫媽，我——我給人毀容了，我把葉采薇的臉給毀了……”
之後，孫媽一直在哄她，讓她冷靜下來。
可是唐箏根本沒有辦法冷靜，隻要她還清醒著，就會忍不住去想起葉采薇那張血肉模糊，黑紅相間的臉，她被這種負罪感逼得幾乎發瘋——
來不及等她冷靜下來，警察就已經找上門，給手唐箏戴上手銬。不顧她的哭喊，將她塞進了警車裏。
再後來，就是呆在看守所裏，等待審訊判刑。
她見不到家人，也沒有律師來看過她，像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從看守所，再到正式的女子監獄——
而她的身份，也從犯罪嫌疑人，變成了一個切切實實的罪犯！
她看著葉采薇的時候，葉采薇也在看著她，隨即輕聲一笑：“好久不見了。”
唐箏有些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嗯了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一旁，陸念一端出來最後一盤菜，也朝著葉采薇打了聲招呼：“回來了，洗手吃飯吧！”
晚餐很豐盛，不過桌上的魚肉都是陸念一和唐箏的。
至於葉采薇，她為了保持身材，一直都在吃自己的減脂餐：油醋汁拌水煮菜，看起來跟其他兩人格格不入。她自己似乎也感受到這種氛圍，所以很快放下碗筷，上樓去了。
唐箏不知道怎麽的，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
陸念一問唐箏：“你明天有事兒麽？好久沒來S市了，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唐箏搖搖頭，笑著說：“顧平川派我來S市出差，同行的還有一位經理和秘書。估計明天，他們一定會打電話找我的！”
陸念一哦了聲，言簡意賅的說：“有需要幫忙的，就來找我！”
反正都在一個城市，她一個電話就可以到場。
而且，陸念一在S市的時間雖然不算久，但是為人精明圓滑，三教九流的人也結交了不少。如果她需要的話，陸念一肯定會鼎力相助！
徒兒雖然出徒了，但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怎麽可能不心疼她？
唐箏的小臉上露出恬柔的笑：“謝謝師父。”
飯後，鍾點工來收拾了碗筷，唐箏上樓去洗澡。
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唐箏伸手摸著自己濕噠噠的頭發，不由得苦笑了下：果然是在監獄裏生活得太久了，不像那些時尚女孩那麽精致，竟然連吹風機也忘了帶。
她隻好換了身衣服，到隔壁去敲師父的房門，準備問她借用一下。
敲了好幾聲，裏麵一直沒人應，反而是葉采薇聞聲從練功房裏出來。
她已經將一頭長卷發給盤了起來，穿著一身修身的舞蹈服，正在練舞。或許是動作有些劇烈，以至於她的臉上和額頭上還帶著絲絲汗跡。
沒出事兒之前，葉采薇的職業是一名舞蹈老師，主攻古典舞，偶爾還會隨著舞團出去參加匯演。現在，她是一名三十八線小演員，舞技也能用到，所以時常練習，不敢有絲毫懈怠。
“你幹什麽？”
葉采薇問她，隨後又說：“她剛剛出去了，這會兒不在……”
唐箏小聲道：“我，我想借用一下吹風機！”
她的頭發長得很快，出獄以後一直沒有修剪過，此時已經能紮起一個辮子了。時候也不早了，她想早點吹幹頭發睡覺。
葉采薇想了會兒，才說：“先用我的吧。”
說著，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唐箏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下，還是跟了過去。
到了房間門口，她看到葉采薇伸手拉開了房間裏的一個抽屜櫃，拿了把吹風機出來給她。
“謝謝”，唐箏雙手接過來，沉默了下，又說：“四年前的事兒，真的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雖然她已經坐過牢，九死一生，為這件事兒付出過代價，但是她始終都沒有機會向她當麵道個歉。
不管怎麽說，都是因為她一時衝動，才把一個氣質優雅的舞蹈老師給變成了一個醜陋可怖的怪物。她毀掉的，不僅僅是葉采薇的那張臉，還有她精致富足的生活。
葉采薇輕抿著唇，片刻之後，才朝著她伸出手去。
唐箏餘光瞥見她抬起手，以為她要打自己。師父在家的時候，或許是為了顧及師父的麵子，才沒有跟她計較。現在師父出去了，葉采薇的確可以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若換做是自己，或許也會忍不住動手！
明明可以躲開，她卻沒有躲，隻是閉上了眼睛，略微低下頭。
一耳光而已，她能承受得住，臉頰上的紅腫也會很快消下去——還不及她當年所受痛苦的萬分之一！
臆想中的那一耳光並沒有來臨，葉采薇的手落到了她的頭發上，幫她把臉上的碎發整理到耳後去。她默默注視著這張素淨，且帶著幾分稚氣的麵孔，輕聲說道：“我知道，那件事兒並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