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幹一票大的

杭州市場被擾亂的問題,很快在一周內解決,一切又重歸風平浪靜。

更大的訂單一筆接一筆地送到眼前,太陽傘廠卻已經到了嚴重負荷的程度,那幾台機器和人力,根本無法滿足當下的訂單量。

夜色之下,眾人紛紛收拾東西回家,陸廷卻喊住俞淮玲:“玲玲,我忽然有一個想法。”

“什麽想法?”

俞淮玲一邊收拾著地麵雜物,一邊抬眼看向陸廷,陸廷接住她投過來的目光,拿出賬本來:“我覺得太陽傘廠目前的規模已經無法滿足訂單的需求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將廠子擴大,也多買台機器。”

“可是,我沒那麽多錢啊。”

俞淮玲無奈地攤攤手,有些詫異陸廷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提議,錢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賬本裏了,他應該對這個廠子的情況是非常了解的。

陸廷點點頭,同意她說的當下現狀:“我知道,你目前是沒有那麽多的資金來擴張,但是我們可以向銀行貸款,而且我那邊也還有一些資金,就當做是投資的錢也成。”

俞淮玲見陸廷說得煞有介事,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掃把,朝他走了兩步:“表哥,聽你這意思,你這想法不是忽然才有的,是計劃好久了吧?”

陸廷被俞淮玲戳穿,也不羞惱,隻是淡淡一笑,點頭承認:“是的,我很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隻是沒有想到太陽傘廠的發展速度遠遠要比我想象的快。雖然杭州市場事件讓我們損失了一小部分的錢,可我現在卻以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正是這個機會給我們帶來了比之前更多的訂單,也讓廠子的發展超乎了我們的想象。”

俞淮玲倒是同意陸廷的這個觀點:“這倒是,要是沒有那件事情,我們也不會因禍得福,拿到這麽多的訂單,更不會這麽快就在上虞打開知名度。”

“所以,現在是時候擴大廠子的規模了。”陸廷語氣堅定,目光更是篤定。

俞淮玲略略低頭,沉思起來,要貸款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貸款往往數額巨大,萬一有什麽差池,那就不是賣了廠子可以回本的事了。

雖然陸廷總是誇她眼光遠,格局大,可這樣冒險的事情,她還真沒有那個果決敢一口應下。

陸廷看出她臉上的為難和糾結,忙伸手輕拍她胳膊:“沒關係,我們還有時間,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等考慮清楚了,我們再坐下來商量。”

“恩!好!”

俞淮玲回家這一路上都在思考貸款這事,以至於走路都沒個準數,一不小心踩到坑裏,差點崴了腳。

“誰在那?”

手電筒的燈光忽然從不遠處射來,俞淮玲聽出那人是俞術讀的聲音,急忙應聲:“書記,是我,俞淮玲。”

“噢,是玲玲啊,大晚上的,怎麽也不打個手電筒呢?這要是摔一下,得多疼。”

俞術讀說話間,已經舉著手電筒走到俞淮玲麵前,俞淮玲當即衝他一笑:“沒事,我都習慣了,俞書記你終於回來啦,好一陣沒見到了。”

“我也很記掛著你的廠子啊。”

俞術讀說著用胳膊肘指指前麵的路:“走吧,我送你回去,順便聊聊你的廠子。”

“謝謝俞書記。”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遇到俞術讀,俞淮玲的心裏便異常的安定,總覺得隻要俞書記在,就什麽事都不用怕了。

“玲玲啊,你了不得啊,真的厲害啊,我今天剛回來,這還沒走到家裏坐下,就聽說了不少你廠子的事情,那是每個人提起來都在誇啊,說誰誰誰家的老公去你家廠子裏麵做工賺了不少錢,又說哪哪的市場裏賣的都是你的傘,真的是了不得,我這才走了多久,你的廠子就已經煥然一新了。”

俞術讀是真的開心,滿臉的開心無處掩藏,說話間都是笑意。

俞淮玲聞言也有些自豪,點點頭道:“我也沒想到廠子的發展居然會這麽好,簡直是突破了我的想象,不過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廠子裏所有人的功勞,還有俞書記,你一直都特別支持廠子的發展,我是真的特別感謝。”

“害,別把我說得這麽好,我沒有幫上什麽忙,更多的還都是你自己。”俞術讀樂嗬嗬地擺擺手,不認同俞淮玲的吹捧。

“哎……”

俞淮玲微不可查地在心裏歎了口氣,卻沒有想到竟發出聲音,一旁的俞術讀見狀急忙收起笑容追問:“怎麽了,玲玲,好端端的怎麽忽然歎起氣來,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也不能說是棘手,就是有些糾結。”

俞淮玲停住腳步,神色為難地看向俞術讀:“現在的訂單是越來越多了,可是我廠子的規模卻不足以支撐大訂單,無論怎麽想都應該在這個時候擴張廠子,可是……”

她說到這裏,不禁撓撓頭,臉色更糾結了。

俞術讀本以為俞淮玲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大事,聽到緣由後,便鬆了口氣,樂嗬著接話:“可是你現在沒有那麽多的資金,是不是?”

“是啊,我哪有那麽多的錢去擴張廠子,表哥他倒是挺堅持的,但我擔心他對廠子太過樂觀,以後什麽樣的形勢什麽樣的市場,都是不可估量的,萬一倒閉了,那可真是再無翻身機會了,這個險太大了,我有點膽怯。”

俞淮玲將心事全然**,沒有絲毫隱藏的意思。

俞術讀聞言,緩緩點頭,稱讚道:“謹慎些也是好的,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情,需要時間好好考慮才能做決定,玲玲,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好的選擇。”

“可我擔心我選錯了。”

俞淮玲暗暗咬牙,心裏始終摸不到主意,一旁的俞術讀也不急著逼她立刻做決定,隻是語態輕鬆地繼續往下說:“沒關係,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說,不過玲玲,你也要考慮到一點啊,你的傘廠隻會越來越好,如果市場徹底被打開,那你廠子的規模是絕對不夠的,到時候再想擴張,就有些來不及了。”

“恩,書記,我記住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俞淮玲重重點頭,繼續抬腳往前走,俞術讀沉默片刻後,見快到她家門口了,便再次停下腳步,開口道:“反正,你好好想想,至於貸款的事情,我可以試著幫你一起解決,我有個同學的女兒就在銀行做信貸員,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們可以一塊去問問,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謝謝書記,我想清楚了就給您答複。”

俞淮玲抬眼間家門口就在不遠處,便說什麽都不肯再讓俞術讀送,目送俞術讀踩著緩慢的步子離開,她才轉身走進家門。

一進門,正好遇上起夜來上廁所的葉梅,兩人四目相對,卻無話可說。

葉梅覺得有些不對勁,攏攏頭發追問:“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王薇呢?”

“哦,薇薇她、她堂妹從廣州來找她玩,今天兩人都、都不住家裏,不知道在哪瀟灑呢。”

明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被她說得萬分緊張,甚至還有些結巴。

葉梅見俞淮玲這個狀態,也就不急著回去睡覺了,索性拉過椅子坐下,借著給自己倒水的功夫,故作不經意地開口追問:“怎麽樣,今天廠子還行吧,看你這樣子很累啊。”

“累不著我,頂多就是有點心累。”

俞淮玲本來就有意和葉梅聊聊貸款的事情,見現在也是一個機會,便拉開椅子也坐了下來。

葉梅見她這一副準備和自己開談的架勢,也就不裝模作樣了,開門見山道:“不跟你繞圈子了,我明天還要早起呢,你就直接告訴我吧,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

“媽,訂單實在是太多了,廠子已經負荷了,我想趁早擴大廠子的規模。”

俞淮玲說話間拉過葉梅的手,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地望著她:“媽,你那還有錢嗎?”

正在喝水的葉梅聽到這猝不及防的話,差點被一口水噎住,當即重重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向俞淮玲:“什麽?你還要投錢?現在不是很好嗎,每天都可以賺到不少錢,又沒有什麽風險,這就夠了呀!你你、你是要做什麽富豪嗎?媽不求那些有的沒的,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真的。”

“可我總覺得這事是遲早要幹的,現在銀行借貸也不少,我們也可以去借貸一些,用來投資廠子……”

俞淮玲的話還沒說完,葉梅就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拔高音量,不可思議地追問:“你說什麽,你還要去銀行借貸?你拿什麽去借貸,拿我們現在住的房子嗎?”

“媽,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心裏麵也在打鼓,可我還是覺得,有些事情不得不做,看似我有很多選擇,其實沒有的,要想廠子能更好更快地發展,我就隻有這一條路。”

俞淮玲這話說的雖然實誠,沒有任何描述大餅的行為,卻還是險些將葉梅嚇破膽。

“你要是跟我說你有絕對的把握,那我或許還可以考慮一下,但你現在告訴我,你也沒有把握,你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會不會成功,但你就是要去借貸,你自己想想,我能答應你嗎?”

葉梅激動地一雙手都顫抖起來,杯子裏的水也將她的睡衣打濕。

“媽,我不想騙你,我隻是實話實話,沒有人有絕對把握去做一件事的,開廠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一個豪賭。”

俞淮玲的聲音逐漸堅定起來,葉梅卻已經臉色慘白,哭笑不得,她疾步衝向臥室,不由分說地將俞革從睡夢之中拖起來。

“你睡的可真香啊!”

俞革朦朦朧朧地醒過來,揉著眼睛,不知所然地望著葉梅:“你這大晚上的抽哪門子風,我睡的香,你就把我搖醒?”

葉梅眼眶略有發紅,她指著客廳俞淮玲坐著的方向,大聲道:“你的好女兒,想把廠子擴大規模,跑來跟我說要去銀行借貸!”

俞革聞言表情十分淡定,開口更是淡定,回了一個簡單的哦字,便要倒頭繼續睡。

“俞革!你是沒聽懂我的意思嗎,你的女兒,俞淮玲,要去銀行借貸,把太陽傘廠的規模擴大!銀行借貸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就是要把我們的房子拿去抵押!這要是有個萬一,以後咱們一家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睡馬路邊了!”

葉梅的情緒很是激動,動作也粗魯極了,俞革算是被她硬生生用手拍醒的,擰眉坐起來,看向客廳的方向:“那小兔崽子要去借貸?”

“對啊!”葉梅以為終於找到了救兵,正要再說兩句,沒想到麵前的人竟然吐出來一句話,“那就讓她去嘛,以前都是你勸我,怎麽現在還要我反過來勸你了?她都這麽大的年紀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想管也管不著呀,而且這生意確實不錯,廠子的規模也該擴大擴大了。”

俞革的明事理,差點將葉梅給氣哭了,她叉著腰,看看**模模糊糊意識不清的人,又回頭看看坐在客廳裏乖巧等著自己決定的俞淮玲,心裏不痛快極了。

“你們兩父女啊,真是快把我氣死了!”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太晚了,我不想再繼續往下說了!”

話音未落,葉梅一把將房門關上,重重關上房門的聲音,幾乎是響徹整個家,俞淮玲望著這緊閉的房門,心裏還沒有死心。

借貸這東西風險太大,能從身旁人借一點是一點,怎麽也好過去借貸。

俞淮玲當下也不再浪費時間,忙起身去往衛生間,利索地洗了個澡後便躺在**。

可無論她怎麽閉上眼睛,怎麽在心裏數羊,都沒有辦法入眠。

是不斷的輾轉難眠,是無數次的唉聲歎息。

到底要不要豁出去幹一票大的,這件事情折磨了俞淮玲整整一晚上,幾乎沒有合過眼,第二天隻得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