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抵達

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衛璃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一緊。

她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斟酌片刻才開口道:“《浪跡》是您的第一部作品,意義非凡,不論是導演製片,還是我這個編劇,都想竭盡所能地還原那個世界。”

副駕駛上的裴鶴輕沒有說話,正在開車的衛璃也無暇去觀察他的表情。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似乎出汗了,畢業答辯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可是影視劇和小說不同的地方在於,它是由幾十甚至幾百人一起共同完成的,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有可能導致最後的成果出現瑕疵……我希望至少在我負責的劇本方麵不出問題,所以打算全程盯著。”

裴鶴輕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唔”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衛璃暗暗忐忑:是不是回答得太正式了?顯得有點假?可是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

她咳嗽一聲,反問道:“裴老師為什麽突然想到劇組來?《浪跡》不是第一部影視化的小說,聽說您之前從來沒有去看過拍攝。”

“對,版權賣掉之後我一般就不管了,”裴鶴輕好像還有點沒睡醒,慢吞吞地道,“在我看來,除了我寫的東西,之外的一切都屬於同人作品,影視劇自然也是一樣,我不太喜歡幹涉同人作品的創作。”

說話間,前麵出現一片燈光,古樸的小鎮中央突兀地矗立著一棟高樓,五星級酒店的標識在黑夜裏閃爍著醒目的光芒。

“至於這回,其實隻是想找地方散散心,構思下一本書,正好倪康說劇組剛開機,勸我來湊個熱鬧,”裴鶴輕看著窗外闌珊的夜景,低聲道,“就當是來旅遊吧。”

這回答跟衛璃上麵回答他的那番話一樣——理論上聽起來沒毛病,有心人卻會覺得這隻是托詞。

衛璃顯然就是後者,不過她此時的關注點在另一件事情上,暫時無心糾結這個問題。

街道兩旁的路燈不斷後退,車內忽明忽暗,她忍耐片刻,最後還是沒忍住:“您終於打算寫下一本書了?”

要知道上一本新書上市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司雨蛟這麽長時間沒有動靜,粉絲們都快等成撒哈拉沙漠了!

遺憾的是,裴鶴輕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問題,指著前麵問:“那人是不是倪康?”

前麵不遠處的路燈底下,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壯漢身著簡單的T恤褲衩,袖子一直挽到肩膀,跨在自行車上,正衝他們用力揮手。

衛璃一看還真是,趕緊靠邊停下,放下車窗。

“差點兒就碰不上了,幸好我眼神不錯。這是裴老師的房間,剛收拾出來——”製片人倪康蹬著車湊過來,從兜裏掏出一張房卡塞進衛璃手裏,貓下腰看向副駕駛座的裴鶴輕,“不好意思啊裴老師,劇組那邊有點突**況,我得過去看看。”

“不用這麽客氣。”裴鶴輕道。

“這大半夜的就算了,明天我一定好好帶你逛一逛!”看得出真有急事,倪康擲地有聲地說完,立刻蹬著腳踏車跑遠了。

“他就騎自行車過去?”裴鶴輕目送縮在腳踏車上的壯漢搖搖欲墜地消失在道路拐角。

“我們劇組車不多,倪製片把自己的車捐出來公用了。”衛璃看了眼房卡上的門牌號。

倪康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了。

製片人有必要對原作者這麽客氣嗎?

她心中疑慮一閃而過,收起房卡繼續往前開。

裴鶴輕略微活動了一下脖頸。

剛下飛機,又坐了這麽久的車,腰酸背疼自是在所難免。

幸好車主是個女孩子,車內沒有奇怪的味道,隻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裴鶴輕支著手臂撐住額頭,看著道路的前方出現酒店大門,心想可算是到了。

豈料衛璃一腳油門,從酒店門口開了過去。

裴鶴輕:“?”

他來不及多問,燈火通明的酒店已經被甩在身後。

這家五星級酒店好似小鎮的句號,一過它的範圍,路兩旁連路燈都消失了。

衛璃把遠光燈打開,在明顯窄了一個車道的荒涼道路上繼續往前開。

似乎感覺到他的疑惑,她開口解釋:“前麵就到了。”

話音剛落,前麵出現幾抹零星燈光,在夜色裏泛著幽幽的涼意。

車速放緩,停在一個院落門口。

這裏是一片中式的仿古小院,大同小異,門口掛著的燈籠上印著民宿字樣,透過竹製柵欄,可以看見裏麵一條小路,蜿蜒穿過流水潺潺的小花園,通往竹林掩映間的二層小樓。

曲徑通幽。

衛璃打開院門,解釋道:“包民宿比酒店便宜,導演組和幾個主演都住在這家院子裏,這會兒他們還在片場,我先帶您上樓休息。”

裴鶴輕跟著她往裏走,借著燈籠模樣的路燈打量這片院子,笑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裏很不錯。”

現在流行國潮複古,很多建築都想方設法摻上幾分仿古元素,卻大多做得不倫不類,沒想到在這小鎮的角落裏,還有這麽令人眼前一亮的設計。

“聽說是這邊的政府近兩年剛開發的,請了知名設計師設計,似乎是打算設計成一個新的景點——可惜配套設施還沒完善,離影視城的距離又有點尷尬,旅遊團都不樂意往這邊走,正好讓我們這些窮劇組撿了便宜。”衛璃自嘲地笑了下,帶著他從古色古香的木樓梯往上走,穿過二樓走廊,刷開最裏麵那間的房門,“到了,裴老師,這是房卡。”

“辛苦你了。”裴鶴輕接過房卡,垂眼看向麵前隻到自己下顎的姑娘。

她發間隱約露出微微晃動的金色流蘇耳飾,淡淡的橙花香氣又出現在他的鼻尖。

房門口空間狹窄,個子高的人離得太近很容易產生壓迫感,衛璃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指著旁邊那扇門道:“我就住在斜對麵,您有事的話,叫一聲就好。”

“好。”裴鶴輕微笑頷首。

橙花香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