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拒絕
閻琛是一位非常有行動力的導演。
自從決定要衝擊金嶼獎後，他立刻將整個劇組目前的拍攝計劃調整了一遍，很多原先為了省錢不得不放棄的地方，全都拿出來討論是否能夠保留。
正好，這周男一號端木冉和女一號淩笙要回學校參加期末考試，劇組的進度放緩，隻拍些配角們的戲，其餘的時間全部用來開會。
這麽重要的調整，身為總編劇的衛璃自然不能缺席，她暫時擱置下手中的電影劇本，每天都在樓下會議桌上跟導演組一起討論哪些地方應該修改。
時間短，任務重，劇本的修改方案必須在一周內完成，多拖一天就意味著浪費大筆的真金白銀。
鍾苗苗幫不上太多的忙，隻能盡自己所能做一些輔助工作，比如給大家拿飯什麽的。
“師父，歇會兒吧，該吃飯了。”她將飯盒放到衛璃手邊。
“等我打完這段。”衛璃頭也不抬地道。
等到腦子裏的這段劇情寫完，她才呼出一口氣，推開筆記本，將盒飯拿過來。
“寫得怎麽樣了？”坐在會議桌對麵的閻導剛吃完，放下筷子。
“這一部分是差不多了，”衛璃扒了口飯，抽空對他道，“待會兒我把寫完的部分發給你，你再過一遍，有什麽不妥的地方繼續改。”
“好。”
鍾苗苗趴在旁邊，眼裏藏著擔憂：“師父，你這幾天都沒怎麽睡，身體扛得住嗎？”
“沒事，”飯菜有點涼了，不過夏天也無所謂，衛璃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含混道，“就是感覺發際線好像又往後移了一點，讓我有點擔心。”
“……”
還能開玩笑，看來確實還好。
她看見衛璃放在手邊的杯子空了，主動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
說完蹬蹬蹬上樓回房間燒水去了。
“給我泡杯咖啡吧。”衛璃在她身後喊。
今晚不知道還要熬多久。
鍾苗苗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樓上隱約傳來一聲應答。
等到衛璃吃完晚飯，桌上其他人已經開始繼續工作，她擦了擦嘴，將飯盒收拾到垃圾袋裏，拎著一大袋的飯盒往外走。
閻琛看見她的動作：“不用你弄，待會兒讓他們順便帶出去就行了。”
“沒事，我正好活動一下，坐了一天腰酸背痛。”衛璃擺擺手，推開門往外走去。
現在天氣熱，殘羹剩飯不僅招惹蟲蟻，在室內放一會兒就會變味，如今大家都擠在一樓開會，到時候那味道……
還是趕緊把垃圾扔了吧。
大垃圾箱在路口處，需要走上一段距離。
衛璃拎著袋子推開院門，沿著爬滿藤蔓的圍牆往前走。
天已經黑了，幽靜小路上路燈稀疏，也沒什麽人在外麵逛，道路兩邊的房屋都掩藏在黑暗裏。
雖然已經是晚上，天氣依舊炎熱，她加快腳步，打算快點丟完垃圾回到空調的懷抱裏。
忽然，路的另一頭出現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衛璃一眼認出其中高個兒的是裴鶴輕，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地往陰影裏走了一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
藤蔓的葉子掃在胳膊上，癢癢的，蟬聲驟然清晰起來。
衛璃沒動，注視著裴鶴輕跟一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走近，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拐進不遠處的民宿院門。
借著路燈的光，她看見那個女孩子的臉，認出對方是美術組的，跟攝影組一起住在另一家民宿裏。
“嘶……”手臂一痛，衛璃抬起胳膊，發現一個黑乎乎的蟲子落在皮膚上。
她隨手撣掉那隻蟲子，繼續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剛剛看見的那一幕在腦海裏不斷回放。
其實她早就知道的，裴鶴輕對誰都很好，這次……應該隻是看見那個美術組的女孩子東西太多拿不了，才幫忙的吧。
即便如此，她卻還是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低落，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麽資格對此不滿，於是更鬱悶了。
她默默將垃圾袋丟進垃圾箱，轉頭往回走去。
路燈下的影子很長。
等到今晚的會議結束，已經到了淩晨一兩點。
今天討論的這一段劇情大家有些爭議，來回修改了好幾遍終於敲定，衛璃腦瓜子嗡嗡地拎著電腦上樓，在走廊裏撞見裴鶴輕。
“裴老師？”她下意識抬手順了順自己的頭發，不知道自己這幅熬夜的尊容什麽模樣，擠出一個笑容來，“怎麽還沒睡？是不是我們在樓下太吵了？”
“沒有，這就睡了，”裴鶴輕看著她，抬手遞來一個塑料袋，聲音溫柔含著笑意，“餓不餓？我叫了外賣，喝完再睡吧。”
可能是工作時間太久了，衛璃腦子發木，默默盯著那袋子上印著的粥鋪店名看了一會兒，卻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
她想起幾個小時前在路邊看到的畫麵，突然很想問一句他為什麽對誰都這麽好。
無微不至，體貼入微。
讓人想入非非。
她沉默的時間太長，裴鶴輕又喊了一聲：“衛璃？”
衛璃這才回過神，禮貌性地笑了下：“謝謝裴老師，不過這麽晚吃東西會發胖的，不用了，謝謝。”
她不敢奢望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寧可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主動降低期望值是她的座右銘。
似乎沒想到會被拒絕，裴鶴輕的笑容凝固在唇角。
他發現好像自從酒溪回來之後，衛璃一直都躲著自己。
起初他還以為是劇組太忙的緣故，現在看來，似乎並不隻是這樣。
看見裴鶴輕臉上露出愕然的神情，衛璃鬼使神差地又補充一句：“以後……還是不要這麽晚給女孩子送夜宵吧，很容易讓人想多的。”
說完，她垂下眼，快步從他身邊繞過，開門關門，一氣嗬成。
在房門被合上的輕響中，裴鶴輕垂下手臂，在空****的走廊裏默立許久，一言不發地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牆之隔的另一邊，衛璃隨手將電腦放到桌上，疲憊地揉揉額角。
鍾苗苗早就睡著了，給她留了一盞小夜燈。
借著夜燈昏黃的光，她看見桌子角落放著的糖盒，終於懊惱地抱住腦袋：“我在說什麽啊……”
就算想要拉開距離，也沒必要搞得像絕交似的吧。
一定是熬夜容易降低智商。
裴鶴輕給她準備夜宵明明是好意，她卻選擇了最糟糕的回應方式。
完了完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入洗手間，深深懷疑裴鶴輕從此以後不會再搭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