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待價而沽
早晨七點半，惠灣已經徹底醒來。
影視城裏的劇組陸續開始拍攝，大巴車也載來了新的遊客，早點攤子冒著熱氣，從淩晨四五點一直忙碌到現在。
安靜整潔的民宿房間昏暗，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雪白床單上灑下一道金色光斑。
陽台邊的單人沙發藏在窗簾後麵的陰影裏，一道修長身影靠坐其上，一手抵著額角，麵無表情，目光散亂地注視著麵前的地板，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了心不在焉。
“喂？你在聽嗎？”藍牙耳機裏傳來質疑。
“嗯。”裴鶴輕換了個姿勢，眼神略微聚焦。
“你這回不辭而別，老爸真的很生氣，聽說你還沒回盛寧？公司的人去找你幾回了，每次都撲個空，他老人家聽說之後，又氣了一回。”
裴鶴輕皺皺眉：“讓他們別來——算了，我說了也沒用。”
“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啊？”
這句話在耳機裏響起的同時，門也被敲響了。
“你等會兒，有客人，我開個門。”他摘下耳機起身。
留下那頭憤怒的嚷嚷：“呸，別給我轉移話題！”
裴鶴輕將窗簾拉開，清晨明媚的陽光頓時灑滿一屋。
他轉身略微掃視一圈，確定室內沒有什麽不適合出現在別人視線中的東西，這才過去開門。
毫無意外地，橙花香氣和甜美笑容一同出現在門外。
“夏天到了，這邊蚊蟲很多，劇組昨天買了驅蚊蟲和蟑螂的藥，我給你拿點上來。”衛璃舉起手裏的塑料袋，“還有你叫的外賣？外賣小哥說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順便一起帶上來了。”
“嗯，買了水果，你正好拿兩盒過去。”裴鶴輕接過那幾盒驅蟲藥，左右看了看，“怎麽用？”
“這個是滅蟑螂的，拆開放在角落裏就好。”衛璃將外賣送來的水果放到他桌上，甩了甩手，“呼，你怎麽買了這麽多……快看看有沒有漏發的。”
正在研究殺蟲藥的裴鶴輕依言拿起手機，正準備打開外賣app，卻忘了自己還在通話中。
智能手機的屏幕太靈敏也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他碰到了什麽，下一秒，憤怒的年輕女聲響徹整個房間：“你在跟誰說話？為什麽好像是個女的！”
衛璃動作一頓，僵立當場。
電話那頭的人，怎麽聽，都像是捉奸的語氣。
臥槽。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沒有打聽過，裴鶴輕是不是單身。
這個歲數，有的人恐怕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就在她快要維持不住自己的笑容落荒而逃時，裴鶴輕冷冷地對著電話那頭道：“關你屁事，滾。”
然後不等對方回答，掛斷電話。
從沒聽過對方用這種語氣這種詞匯說話的衛璃換了一種方式凝固。
“抱歉，嚇到你了？”轉過頭，裴鶴輕已經恢複平日裏的斯文，主動解釋道，“那是我妹妹，親生的。”
“啊，難怪……”衛璃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幹笑著道，“我跟我弟弟也差不多這種相處模式。”
“你還有個弟弟？”裴鶴輕挑了下眉。
“嗯，比我小不少呢，現在還在上高中。”衛璃道。
“年齡差距大一點是好事，”裴鶴輕慢悠悠地拆外賣袋，“我妹妹隻比我小兩歲，從來不把我當哥，一天天大呼小叫，吵得人頭疼。”
“確實……”衛璃心有餘悸，“她剛剛那一嗓子，我還以為是你女朋友捉奸來了。”
裴鶴輕動作一頓，似笑非笑地抬眼，沒等她從那眼神裏咂摸出什麽，又低頭慢條斯理地繼續解手裏那個打了死結的外賣袋。
衛璃正在七上八下，隻聽他不緊不慢地道：“這種可能性暫時還不會有。”
砰！
一束煙花在心底炸開，亮晶晶地漲滿整個胸膛，衛璃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個什麽勁兒。
她克製住自己的五官，故作鎮定地道：“哦？我還以為您孩子都上小學了。”
裴鶴輕：“……我看起來有那麽老嗎？”
“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像您這樣少年成名的，一般都會英年早婚嘛。”衛璃眨眨眼，奉承道。
裴鶴輕好氣又好笑地將兩盒車厘子塞到她懷裏，掰著她的肩膀往後一轉，傾身貼到她耳邊低聲道：“有個詞叫做待價而沽，明白嗎？”
待，待價而沽？
有男人會這麽形容自己嗎？
衛璃的臉刷一下紅了，遊魂似的從他房間裏飄出去，回到自己房間才想起拿了水果忘記道謝。
“啊啊啊……”她一頭栽進被子裏。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裴鶴輕那句似是而非的話，接下來幾天衛璃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很想找借口去敲門，但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不行不行，這種行為不是跟私生粉一樣嗎？”衛璃連連搖頭，按著額角提醒自己，“工作工作，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就算對方不知道她是粉絲，她自己也要努力把持住，不能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
為了讓自己沒空胡思亂想，衛璃窩在自己房間裏悶頭苦寫，試圖將精力全部用到工作上。
好不容易按照鄭勵然的要求重新寫出三篇梗概，她如釋重負地發到對方郵箱。
過了不到兩個小時，鄭勵然的電話過來：“小璃，許導看過了，很滿意，你就按照第一版細化吧，大綱記得給我過目。”
第一版？
那不就是最初被你打回來的那版麽。
衛璃撇撇嘴：“好的。”
多耽擱的這幾天有什麽意義？
“放眼整個工作室，還是你最得力，”鄭勵然對她的腹誹毫無覺察，感歎道，“自從你進組，我一天要被這幫家夥氣上幾十次，真是頭疼。”
“老師辛苦。”衛璃不冷不熱地道。
“光說我辛苦，什麽時候回來幫忙？你總不會打算在劇組呆到他們全劇殺青吧？”
衛璃故作驚訝：“老師，我還有許導的定製劇本要寫呢，您說這期間不派其他活給我的。”
這是要累死她的節奏啊。
“工作太多，其他人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我實在是焦頭爛額。”鄭勵然開始賣慘，“你們那個劇組不是有鍾苗苗在嗎？夠用了。”
“再說吧，我不太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衛璃推辭。
“嘖，你要是有孩子，想必也是溺愛型的家長。”
眼看話題又一次跑偏，衛璃強行拉回到正路上來：“對了，老師，剩下的二百六十三萬打算什麽時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