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是你

輪到蘇遠哲時,人已經走了大半。

最開始大家對秦朗的印象不大好,跟範市長的樣子比起來,秦朗太幹淨了,像個滑頭粉麵的公子哥。

等接觸下來,發現他辦事雷厲風行,還是很有一套的,態度這才轉變過來。

蘇遠哲聽秦朗給排在他前麵的人耐心解答,認真登記,尤其是那一手漂亮的瘦金體,有骨有肉,沒有二十年功底練不出來,就知此人學識上是認真的,不由得也心生敬佩。

“蘇遠哲。”蘇遠哲報上名字。秦朗不由得抬頭多看了他一眼。

“蘇廠長,您的資料我看過,久仰!”秦朗馬上說。

“不敢擔,都是革命工作,嗬嗬。”蘇遠哲出來前已經列了清單,交上去時也有些心虛,現在看這上麵要的東西,能給個百分之十就不錯了。

“蘇廠長,勞動保護這一塊兒,隻能是大家平分,把我市裏現在的資源全部調出來,八大廠平分。估計達不到您需要的數量。”秦朗遺憾地說。

“可以可以,有總比沒有強,大家都難。”蘇遠哲忙點頭。

“爐灰渣這塊兒有點特別,還沒見人申請,回頭我去問一下,現在燒煤的不多,老百姓都是燒木柴取暖。”秦朗在爐灰渣三個字上畫了重點。

“醫療用品,這一塊兒我個人可以幫忙解決一下,回頭我單獨聯係您。”秦朗在旁邊的一張紙上填了蘇遠哲的名字。

“個人?”蘇遠哲沒聽明白,他要的是外傷藥和一些簡單的包紮物品,不是一瓶紅藥水一卷紗布,秦朗個人怎麽解決?

“是我沒說清楚,我家是中醫世家,家父一直從事藥材生意,這些東西不多,存貨還是有點的。”秦朗笑道。

“那就先謝過了!”蘇遠哲鬆口氣,解決一項是一項。

從市政府出來,已經是中午了,外麵到處是小飯店,他沒舍得進去,找到一家郵政局,先給李鬆鶴打電話。

李鬆鶴聽說李鬆石錯過火車,不肯去申城就醫,當時就勃然大怒。

蘇遠哲默不作聲,被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他能說什麽,他就是罪人,從始至終,是他對不起李鬆石。

如果不是他從機械研究所要回李鬆石的調令,李鬆石現在就坐在溫暖的辦公室喝著茶水看報紙,也許不久就要當上新郎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懸念。

“這樣吧,我這邊形勢也很緊張,離不開。你找個中醫給鬆石針灸治療,中醫還是有些作用的,死馬當活馬醫吧。唉。”李鬆鶴一聲長歎,聽得蘇遠哲錐心的痛。

這次他可是聽話,放下電話就開車去了工地,不由分說把李鬆石拉上車。

李鬆石看著進站的車皮,急得直跳腳。

“你大哥說了,再不治就沒機會了,去醫院看看中醫,就這一次!求你了!”蘇遠哲寫出‘求你了’三個字時,李鬆石妥協了。

他們掛了號走進中醫科診室,正好醫生要下班。

蘇遠哲一眼認出來,眼前這個歪帶呢子帽,穿著狐狸領呢大衣,高腰皮靴的時尚女子,就是上次吵架那位。

“下班了,今天是禮拜天,我們是半天班。”女子傲慢地走到門口,等著他們出來好鎖上門。

“同誌,我們時間很緊,現在是搶時間出來看病的,麻煩您……”蘇遠哲忍著氣求她。

“你們時間緊,我時間也緊,不好意思。”女子都不正眼看他們。

“你什麽態度?你這是為人民服務嗎?”蘇遠哲這次可是真怒了,衝上去一把拎住女子的衣領,像拎小雞兒一樣,把她拎起來放進診室。

“你這是幹嘛?你要打人嗎?”女子沒想到蘇遠哲敢動手,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汙辱,當時氣得全身亂顫。

這時正是醫院要下班的時間,各科室的人都往出走,聽這邊吵得凶,呼啦一下就圍上來。

當然都是向著自己人,紛紛指責蘇遠哲。

“這什麽人?穿得跟盲流子一樣。”

“就是啊,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了?”

“要打人是怎麽著?”

有男醫生自覺做護花使者,把女子護在身後,對峙蘇遠哲和李鬆石。

李鬆石聽不見,可是也能猜得出眼前的狀況,他死死拉著蘇遠哲,讓他冷靜一下。

這時一個矮胖的小老頭,分人群走了進來。

“院長,您快看看!”醫生們叫起來,蘇遠哲一聽是院長來了,馬上迎上去。

“院長同誌,你要管管你手下的人了!我們是北遷來的,李工在你們醫院打了一針耳朵就失聰了,現在想找中醫治療,你們又推三阻四,這是什麽工作態度?還是針對我們?”

“你們,是北遷來的?”院長的眼睛瞪得溜圓,像看到鬼一樣,一下撲過去,抓住蘇遠哲的大手,拚命地搖。

眾醫生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剛市裏領導來過電話,親自部署了工作,有北遷過來的同誌需要就醫的,一切開綠燈。您放心,我馬上安排,馬上安排!”院長說著開始點名。

“秦明月,馬上換上工作服,給這位李工看病。”

女子怔了一下,可是習慣了聽指揮,雖然滿臉的不情願,還是嘟囔著去換白大褂了。

看熱鬧的醫生還沒散,都在言論什麽叫北遷。

“北遷就是南廠北遷,是國務院的決定,我們市裏要建八大廠,這些同誌都是來支援我們建設的,他們是我們的功臣,你們一定要端正態度!”院長直接開始訓話。

醫生們聽明白了厲害,一時沒人敢下班了,灰溜溜都回到自己的崗位。

秦明月給李鬆石做了一下檢查,又做了一次針灸,開了點藥。

直到把這二位送出醫院,眾人才敢下班出門。

外麵又在飄雪花了,眾人仰臉看了看天。

“我家那邊日夜施工,就是他們吧?”

“路過時我還想,這冰天雪地的,咋打地基啊。”

“真是不容易……”

秦明月走在最後,她情緒低落,咬著嘴唇一直不肯說話。

平日裏對她最殷勤的是外科的宋子方,小跑幾步追上來。

“明月,別生氣,別跟那些粗人一般見識。”

秦明月沒有回話,眼淚差點掉下來。

“小秦,你等一下!”院長外套都沒穿,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