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風雨(5)
姚萬寧瞬間領悟了鄧子雲的說法,“是啊,周凝霏家境很好,如果你們倆想結婚,那就要經過周凝霏家裏人的同意。他們家裏人肯定會對你有所要求。你做這塊,沒準他們會……”
吳廣文明白了姚萬寧和鄧子雲所言,“你們倆太誇張,這行也沒沒落到人人唾棄的地步。”
鄧子雲:“不是人人唾棄,就反正不是很滿意唄。你總不想在她家人麵前抬不起頭吧。”
吳廣文沉思:“我不相信,既然凝霏喜歡石雕,那他家裏人就會喜歡的。”
鄧子雲:“說你不懂,你還真不懂了!那為什麽這麽多情侶會被家裏人拆散啊!按照你這種說法,那子女喜歡,父母必然就喜歡。世界上可就沒那麽多的悲劇了。”
吳廣文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
“談戀愛和婚姻不一樣,你的壓力還沒來。我們作為過來人隻是提醒你一句,至於你怎麽看待這些問題,那是你們倆的事情,我隻是讓你別掉以輕心。”
吳廣文:“好了,我知道,我相信凝霏。”
“成成成,你相信最好。作為你的好兄弟,自然是希望你在這行越混越好。”
三人共同舉杯,這杯酒是苦澀的。曾經的他們舉杯為未來暢想,如今舉杯舉得卻是一頓散夥飯。
吳廣文問鄧子雲:“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鄧子雲搖頭:“我不知道。經曆了那麽多波折,我已無心做石雕,其他的行業觀望一下。我一個窮光蛋,又能幹什麽大事呢?”
吳廣文:“我也不好勸你什麽,畢竟我們現在的處境都不好。”
鄧子雲安慰道:“沒事,哥自有辦法,餓不死。”
這頓飯吃得極其沮喪,眾人吃完之後就要各奔東西了。
吳廣文雖然針對石雕提出很多想法,但依然抵不過沒落之勢。
王芝那邊做得也是一般,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林可頌和田運找了許多關係,但很多時候,關係不能促進消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此時的吳廣文心中茫然,現在的石雕真的不配發展,僅僅隻是糊口而已嗎?
他們經過了高峰期,如今的低穀期讓所有人都艱難。
吳廣文第一次感到個人的能力如此微小,擋不住整個形勢的惡劣。
鄧文超夫妻倆知道鄧子雲現在在青田,他們從深圳來到青田。
鄧家。鄧子雲在家無所事事,成日沉迷於網遊。他的滿腔熱血全都已經空了,如今隻剩下茫然。隻有打遊戲的時候,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活著。
房間門砰得一聲打開——
鄧子雲依然沉浸在遊戲中,戴著個耳機,嘴裏喊著:“上啊,你們給我上!”
鄧文超一把拿走了鄧子雲的耳機,砰得一聲丟到地上,“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玩遊戲!”
鄧子雲如夢初醒,眼神中充滿詫異,“爸,媽,你們怎麽回來了?”
鄧文超冷淡不已,“你都成這樣了,難道我們還能坐以待斃!”
鄧子雲懶懶散散地躺在**,“罵吧,你們盡管罵!”
鄧文超痛心疾首,沒想到兒子寧可破產也不願低頭。
“你為什麽就不能跟我低個頭啊,難道我會害你啊!”
鄧子雲抬起頭,“爸,我自己的成敗,我自己決定!”
“你自己的成敗?你自己決定?你在跟我搞笑嗎?如今你都混成打遊戲了,你讓我的臉擱哪裏啊!”
“爸,這事你別管了,讓我自生自滅好了!打遊戲也好,睡馬路也好,這都與你無關!”
鄧文超看著鄧子雲這副模樣,心中萬般無奈,他真的不知道拿兒子該怎麽辦?
父子倆沉默了!
鄧媽在一旁默默地抽泣,“你以為我們都是為了自己嗎?我們隻有你一個兒子,一心一意都是為了你。孩子,或許爸媽做的不好,也不是個好的爸爸媽媽,但你不能否認我們的付出啊!看著你這個德行,你爸,我,我們倆能好過嗎?子雲,你要覺得是媽媽的錯,媽媽就去死掉算了,我以死謝罪,教不好你都是我的錯!”
鄧媽說完就衝到牆邊想一頭撞死,被鄧子雲、鄧文超兩人攔下。
“你們攔著我幹嘛?讓我死吧!”
“媽,一切都好說,你幹嘛死呢?”
“是啊,你可千萬別為了這個逆子尋短見!”
“我不想活了,不想活!看著你這樣,比刀刮在我心頭都難受!”
“媽,你先過來,我們好好說!”
父子倆將鄧媽摁在沙發上,然後鄧子雲去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鄧媽:“媽,喝口水吧,一切都是我的錯。”
鄧媽不理會鄧子雲。
鄧子雲說:“媽,你有什麽想法就跟我說,別跟我尋短見!”
鄧媽又是一陣抽泣,哽咽地說:“看著你天天頹廢,隻知道打遊戲,你讓我怎麽辦?”
鄧子雲沒有說話。
鄧媽:“媽知道這些年逼你太過分了,我們也有反思,但你呢?你難道一點點錯都沒嗎?”
鄧媽這句話直擊鄧子雲的心,是啊,這些年雖然他們的愛是沉重的,但他都一一接受了。說到底,是他自己不夠硬氣,在各方麵考慮不妥當,自以為靠家中的資產起家就能比別人快,然而沒有,這些東西來的太容易,他都沒有仔細去思考太多。
鄧子雲鬆口:“媽,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很多事也是我做錯了!”
鄧文超:“你知道錯就好,真是的!”
鄧媽:“你少說幾句!”
鄧子雲:“但這些錯我會自己承擔的。”
鄧文超:“你所謂的自己承擔,就是在家打遊戲嗎?”
鄧子雲:“……”
鄧媽耐心地說:“子雲,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其實,鄧子雲對未來充滿茫然,他也不知道接下去應該幹什麽,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然也不至於留在家中打遊戲。
鄧媽:“要不然你就去德國開餐廳吧,聽說德國的餐廳生意不錯!”
鄧子雲納悶:“為什麽是德國?”
鄧媽看了一眼鄧文超:“你爸的同學在德國的餐廳生意十分紅火,等你到了德國,他會幫助你的。”
鄧文超在一旁幫腔,“這次你要珍惜,切不可大意。”
想來父母已經為他安排好一切了,鄧子雲思索了一下,“這次,你們不用資助我了,我去德國,但跟你們借錢去,去了之後,我也不開店,我先去你同學店裏打工吧。”
鄧文超瞪大眼睛,“你瘋了嗎?爸媽資助你,你去打工?”
“是,無論做什麽行業,我都想把基地打好。在石雕行業上,我過於大意,原因是錢來的太簡單,我沒有嚐過沒錢的苦,以至於在拓展生意的時候,過於急躁。我要改掉自己的缺點,必須從打工開始。不然,我怕我自己還會繼續犯錯……”
鄧文超夫妻倆麵麵相覷,鄧子雲說得沒錯,這孩子似乎長大了,對自己有所反思。
鄧文超:“你小時候錦衣玉食,連碗筷都沒洗過,去我同學店裏打工?你確定嗎?這可不比你經營石雕,一上手就運籌帷幄,你可能要幹的很苦。”
鄧子雲目光堅定,“是,我想憑自己的努力開店。”
鄧文超仿佛在鄧子雲的身上看見當年的自己,“好,那你就去打工。”
鄧子雲:“出國的錢我會還你的。”
鄧文超笑了:“可以。”
這次,鄧家一家三口達成一致,鄧子雲沒有感到一絲絲的壓迫感,而鄧文超夫妻倆也樂得少出錢。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他們也不應該過度操控。
其實他們也是有反思的,尤其是經過趙初楓那件事之後,趙初楓最後看望了他們,同他們講了鄧子雲的艱難。鄧文超第一次知道兒子經曆那麽大壓力,但卻詫異,能看清這一切的居然是趙初楓,一個該對他兒子恨之入骨的人。
這件事足以可見趙初楓是個多好的人。
鄧媽說:“你和初楓,就真的沒可能嗎?初楓到最後都幫你說情,讓大家不要責怪你,她能體諒你的一切。”
鄧子雲落寞地低下頭,“媽,她都要訂婚了。我知道她的好,我現在後悔萬分,當初為什麽這樣對待她。”
鄧媽:“訂婚了?也是,初楓這麽好的女孩,自然是很搶手的。哎,隻怪你們沒緣分,沒緣分啊!”
鄧子雲:“我覺得我這輩子都還不上她的恩情。”
鄧媽:“慢慢來。年輕人都經過不懂事到懂事。初楓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你應該祝福她。”
鄧媽這話是一語雙關的,就怕鄧子雲後悔去搗亂,鄧子雲失笑:“媽,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我不會輕易去打擾初楓的。她能幸福,我祝福她。她該擁有一個比我更好的人。”
鄧媽:“你能這麽想,媽很高興。以前覺得為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你就省力,現在想來很是可笑,任何事情,隻要你不願意不喜歡,所有的捷徑都是路上的一顆顆炸彈,隨時等待爆炸。”
“媽,我知道了。”
鄧文超的速度是雷厲風行,鄧子雲很快就辦好了去德國的手續。
他離開那天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發了條短信給吳廣文:已去德國,安好,勿念。
吳廣文收到這條短信是震驚的,沒想到鄧子雲居然會選擇出國。
當他撥打鄧子雲的電話,那邊已提示關機。
而此時的鄧子雲,正坐著飛機前往德國。
吳廣文見昔日夥伴鄧子雲和姚萬寧離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的打擊是巨大的。
夢石軒裏,吳廣文和陳海陽依舊在工作室裏雕刻。門店換成了學徒在看,這令吳廣文不禁唏噓,以前許多人想來當學徒,如今幾乎沒什麽人,他們這裏就兩個學徒,隻要他們願意來即可。
周凝霏打電話過來讓吳廣文出門吃午飯。
吳廣文剛走出門口,就看見傅遠開著一輛拉風的紅色保時捷路過,他停下車子,鑽出腦袋,“喲,你還堅持開這個店啊?”
傅遠早就將店轉手了,現在的他憑借家人的力量經營房地產,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眼見著房價漲漲漲,別提多滋潤。
吳廣文和傅遠從一開始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直接扭頭離開。
傅遠又衝吳廣文摁了下喇叭。
“去哪,我帶你。”
吳廣文冷眼看了下傅遠,“我們不同道。”
傅遠:“也就你那麽傻還堅持,雖然現在石雕不至於到最差,我們才要提早收手,等真的差到一定境界,哭都來不及。”
吳廣文:“我和你不一樣,你隻會看中利益。而我還堅信這個時代需要我們這種人。”
傅遠懶得跟吳廣文廢話,“行,你高尚,你厲害,你有本事,我懶得理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你怎麽哭都不知道。這就是夕陽行業,搖搖欲墜。”
吳廣文徑自離開,不與他多言。
“誒誒誒,算了算了,隨便你。”
吳廣文來到附近的一家牛排店。周凝霏早已點好菜,兩份牛排,兩杯果汁。
兩人吃著,各有心思。
忽地,吳廣文想起鄧子雲的話,再加上傅遠剛剛的言論,他小心翼翼地問周凝霏:“你爸媽知道我們倆關係沒?”
周凝霏抬起頭,一怔。
“怎麽會問到這個事情?”
吳廣文也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現在兩人處於談戀愛階段,周凝霏這麽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不一定會跟家裏人說。
“沒什麽,不知道也沒關係。”
周凝霏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不,他們知道。”
事實上,周凝霏很早就跟他們提起這事了,既然吳廣文主動說到,那她也就不想隱瞞。
吳廣文:“哦哦,知道啊。”
周凝霏:“其實我好幾次都想跟你談論這個事情。隻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既然你主動說起來,那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吳廣文較為後知後覺,“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周凝霏點點頭,“其實,我的家裏關係較為複雜,我現在的媽媽是繼母,我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些一早都跟你講過的。”
吳廣文點頭,“是,但……你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