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訪(上)
“我們龍溪村得名於龍溪河,它穿境而過,從北到南,將整個龍溪村分成了兩塊,左邊有三分之二,右邊占三分之一,在我們村內長達3.8公裏。
另外,我們村還有三座小山,分別是龍丘山、龍崖山與龍岩山,當然還有許多其他更小的丘陵,不過那不能稱做山了。
村裏目前隻有這條從雙龍鎮到石馬鄉的水泥路,有4公裏左右,其他的機耕道還有12.8公裏,但都是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出行確實不方便。”
在路上,劉龍江給張軍介紹著村裏的一些情況,這是一個有河流有山丘的村子,環境還是非常美的,但是交通條件極不方便,限製了村裏的發展。
“這邊後麵這一戶,就是賴三家。昨天你見過賴三了,也看過他的資料了。現在他家裏就他與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娘,隻不過他娘的眼睛有毛病,一直看不太清楚,已經十多年了。”
從小學校沿著水泥公路走了數百米,又拐到一條機耕道上,走了數十米後,看到竹林後麵有一戶人家,劉龍江介紹說。
他所說的情況與張軍在資料裏麵看到的差不多,也與昨天張軍聽到的差不多,賴三今年三十六歲,是他老娘四十歲生下來的,老來得子後一直嬌慣著,結果養成了這個樣子。
“那賴大娘去檢查過嗎?她的眼睛到底是什麽毛病,還能不能治呢?”張軍問道。
“早些年檢查過,有的說是青光眼,有的說是白內障,還有的說是哭得太多了傷了眼睛,反正都是讓賴三給氣的唄。”劉龍江說。
賴三的家隻有三間土坯房,非常低矮,牆壁內外都被熏得黑漆漆的,而且廚房的半邊牆壁已經開裂,是用兩根木頭撐著的。
兩人走到賴家的院子裏,到處都非常混亂,也非常髒,各種雜物到丟著,雞糞、鴨糞也隨地可見,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張軍看到,賴三家的堂屋門開著,不過院子裏沒有,堂屋裏也沒有看到人影。
“賴大娘,在家嗎?”劉龍江叫了一聲。
“有人在家嗎?”張軍也喊道。
“誰呀?”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隨後一個身體佝僂的大娘伸著雙手摸索著慢慢從廚房那邊走出來。
張軍一看,賴大娘又瘦又黑,滿臉都是黑灰色,甚至瘦得來皮包骨頭,看得到額頭上和脖子上的一根根筋。
她的一雙眼睛茫然地睜著,望向兩人的方向,似乎並不是完全看不到,但是估計也看得不清楚。
“賴大娘,我是劉龍江啊。這是縣裏來的張書記,專門到村裏來幫助貧困戶的,他第一個來看的就是你。”劉龍江在旁邊大聲說。
“哎,是劉支書呀。你們進來坐吧。”賴大娘聽出了劉龍江的聲音,連忙對他們說。
“大娘,我們不坐了,就在這兒說幾句話吧。張書記,你看有什麽想問的沒有?”劉龍江連忙說,然後回頭問張軍。
“大娘,這麽早賴三去哪兒了?還沒起床嗎?”張軍想了想問道。
賴家的情況他看到了,資料也看過了,賴大娘每個月有一百七十塊錢的低保金,然後自己在屋前屋後種了些小菜,喂了幾隻雞鴨,賴三每年請人種了幾畝田,能夠打些稻穀,他們母子娘每年隻能勉強度日。
“他呀,還能幹啥。今天石馬趕集,他又去打牌喝黃湯去了。”賴大娘聽到問起賴三,有些無奈地說。
“他經常打牌喝酒,有錢嗎?你的低保金,是不是都給他拿去打牌喝酒了?”張軍又問道。
“哎,我的低保金都是他去領的,我是一分錢也沒看到過。老婆子眼睛不好使了,腿腳也不靈便了,哪裏還管得住他。隻求他一天到晚喝了黃湯回來,不要打罵我就燒高香了。”賴大娘歎息著說。
“那賴三年輕些的時候,談過對象沒有?要是找個能夠降得住他的對象,說不定還能夠壓住他做些事情?”張軍問道。
“談是談過,但是人家一看我們家這個樣子,就沒有哪家的閨女願意上門來。有一次,有戶人家倒是讓他去倒插門,結果他去了兩個月就被趕回來了,原來人家嫌他太懶了,不貪幹活隻知道吃耍,哪家願意養個這樣的廢物。”賴大娘罵道,對兒子的不爭氣也是沒有辦法。
“大娘,哪天我找賴三跟他聊聊,看他願意不願意務工,願意的話我介紹他去縣城進廠,這樣離家也近,一個月也能有兩千多的收入。”張軍走的時候對賴大娘說。
“哎呀,那太好了。謝謝你們,劉支書,還有這個小書記,謝謝你們了。”賴大娘聽到要給賴三介紹個縣城的工作,非常激動地說。
“賴三這人嘛,力氣倒是有,不過有些小偷小摸的。你要是真給他介紹工作,可得注意一些,免得做好事最後惹來麻煩了。”走向下一家時,劉龍江提醒張軍說。
“哎,魯迅先生當年說過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說的就是賴三這樣的家夥,不過我們扶貧要扶誌,如果能夠把賴三改變了,那估計其他貧困戶的工作就好做了,而且這個典型我們也得想辦法攻下來,再硬的骨頭也要爭取啃動它。”張軍笑著說。
隨後,劉龍江帶著張軍又走訪了七八戶貧困戶,張軍對照著他們資料上的信息,詢問了一些相關的情況,包括他們的家庭成員在做什麽,家裏還有沒有其他不在戶口上的人,比如嫁出去的女兒,或者是分了戶口的兒子等等。
到十一點半,劉龍江就帶著張軍返回村上了,他讓張軍中午多休息一會兒,看得出來張軍昨天晚上確實沒睡好,走在路上都時不時打哈欠。
下午三點鍾,張軍又準時與劉龍江一起出發,繼續走訪周圍近處的貧困戶。
“劉支書,我們下午就少走幾戶,我可能五點鍾就要去石馬街上趕車,遲了就沒有回縣城的公交車了。”張軍對劉龍江說。
“行,沒問題。”
劉龍江帶著張軍走了二十多分鍾,來到一戶貧困戶家裏,張軍發現這一家修的是兩層小樓,還有一個大大的院壩,在院壩周圍還種著幾棵樹,一棵黃桷樹,一棵枇杷樹,還有兩顆桃樹。
此時,兩棵桃樹都開著粉紅的花,將小院點綴得非常有詩意。而且張軍發現,這個院子裏打掃得非常幹淨,在院子的一角圍了一塊空地,裏麵養著雞鴨。
“劉叔,這是哪一戶呀?房子還修得不錯,院子也非常幹淨,根本不像貧困戶呢。”張軍在院子門口問道。
“這就是昨天賴三嚷嚷的貧困戶李世林家。”劉龍江笑著說。
“他李世林家裏,兒子都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個月五六千的工資,為啥還要吃低保呢?”張軍耳邊又響起昨天賴三嚷嚷的話。隨即,他回想起李世林家的資料,戶籍上隻有兩個人,就是李世林和他妻子劉玉芬,並沒有其他人。
不過,張軍在翻看李世林家評為貧困戶的原因,一是因為殘疾,二是因為有學生,當時李世林的兒子在讀大學,女兒在讀高中。
“劉叔,僅僅從住房和環境衛生來看,這一戶肯定有個勤勞能幹的女主人。隻是不知道他們家的具體情況,李世林是怎麽殘疾的呢?”張軍知道其中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李世林兩口子都是勤快人,年輕的時候一直都在外麵工地上幹活,2012年才回來翻修了房子。但是呢,2013年上半年,李世林在工地上從樓上摔下來,雙腿粉碎性骨折,而且感染了,後來隻得截肢,才保住了命。
2013年底開始評貧困戶的時候,李世林在家臥床大半年了,為了手術和後期治療,欠下了五六萬的債。而且呢,他的兒子李玉懷還在讀大學,女兒李玉琴在讀高三,李世林的妻子劉玉芬一直有慢性病,做不得重活,所以將他們家評了貧困戶。
開始的時候,李世林沒有殘疾人補助,村裏考慮到他家裏又欠債又有兩個娃兒讀書花錢,所以就給他們兩口子都申請了低保。”劉龍江說。
“李世林的兒子是哪個大學的?他女兒考上大學沒有?我看他們家的戶口上隻有兩個老人,沒有娃兒,應該是他女兒也考上大學了吧?”張軍問道。
“你猜得對,他兒子李玉懷讀的四川農業大學,聽說畢業後在成都一家園林公司上班,工資還比較高。他女兒李玉琴,前年考上了南充的師範大學,大家都說李世林兩口子以後要享福,兩個娃兒都是大學生,將來都會有出息的。”劉龍江點頭說。
兩人邊說邊走進院子,門口旁邊拴著一條半大狗,看到有人進來就汪汪地叫了起來,很快屋裏就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飯團,叫啥子叫,莫要那麽凶。”
隨著聲音,一個中年男子雙手搖著輪椅來到大門口,他的臉色紅潤,頭發梳得很整齊,一雙眼睛很有精神,隻是輪椅上的雙腿,從膝蓋以下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