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駐村（下）
從雙龍鎮政府出來，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龍溪村村委會辦公樓，一幢兩層的舊樓房。這裏原是龍溪村小學的教學樓，後來村小全部合並到中心校後，就荒廢了，再後來就成了校兩委的辦公樓。
“張軍啊，隻能安排你住在村辦公樓這裏了。條件比較簡陋，可比不得城裏家裏呀。”汽車駛進了寬敞的大院，張軍看到大院外麵的一側柱石上還有油漆刷著的“龍溪村小學”幾個老舊的大字，而劉龍江則有些歉意地說。
“劉叔，我有心理準備。再怎麽說，也是兩層小洋樓，可比以前家裏的土坯房強多了。”張軍笑著說。他看看周圍，看出來龍溪村的村辦公室是設在以前的村小裏麵，應該是村小停課後閑置下來，就拿來當村委辦公的地方了。
“哎，你們幾個都出來幫幫忙，幫新來的張書記拿拿東西。”車子停下，劉龍江下車朝著幾間開著的門吼了一噪子。
“支書回來啦。”
“第一書記真的願意到咱們村來？”
“快瞧瞧第一書記長什麽樣的？”
很快就有幾個男男女女說說笑笑地走了出來，村兩委有五六個人，其中兩個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不過年齡都有些偏大，最年輕的也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
“張軍，給你安排的住房是二樓這頭靠邊的一間，隻不過屋裏也隻有床與書桌，上廁所也隻有樓下操場邊的上公廁。最麻煩的可能就是洗澡，暫時還沒有條件，不過你想洗澡的時候可以上我家去洗。”
劉龍江看到張軍下車，一邊招呼大家幫他搬行李，一邊對他說道，以村裏現在的條件，確實沒辦法弄得更好，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張軍是從縣裏來的幹部，就怕他嫌棄條件艱苦呆不下去，那對村裏的扶貧工作肯定會有影響。
“劉叔，沒事，這裏的環境挺好的。”
張軍笑著說，旁邊有一個標準的籃球場，籃框還是好的，下周過來可以帶著籃球，空閑的時候打打球可以鍛煉身體。同時球場周圍的跑道雖然不是標準的，但是應該有兩百米左右，而且是鋪了水泥路麵的，平時也可以跑跑步。
而在籃球場邊上，靠近辦公大樓的地方還有一個花壇，一棵巨大的榕樹生長在花壇中央，遮蔽著方圓數十個平方的麵積，連二樓的一角，也就是張軍的寢室也被榕樹的樹陰遮擋著。
在辦公樓的另一邊操場邊上，則是那種最常見的公廁，看它的樣式張軍就知道，裏麵沒有獨立的蹲位，也沒有衝水的裝備，氣味也大得很那種。
不過，操場周圍的圍牆邊上，栽種著各種各樣的植物與花卉，如今盛開的有一株粉紅的桃樹、一株雪白的李樹，還有幾叢美人蕉，開著紅的白的黃的粉的花朵。
可能除了劉龍江所說上廁所、洗澡不太方便之外，張軍還覺得這裏的環境挺不錯的，工作之餘打打球、看看書、散散步或許也能打發時間。
很快，大家幫著張軍將他的大包小包行李弄到了二樓上給出他準備的房間，裏麵果然隻有一張綠色的行軍床，上麵有綠色的存墊子，再鋪上他自己帶來的被褥就可以睡覺了。
另外，房間的兩頭都有窗子，每個窗前都有一張雙人課桌式的長條桌，角落裏還有一個布衣櫃，看起來還是嶄新的，應該是村上剛剛添置的家具。此外，牆壁很白，應該也是剛剛才刷過的。
張軍看了一下，這個房間原來應該是老師的辦公室，所以麵積並不大，約二三十平方，擺了床、衣櫃和兩張桌子之後，剩下的空間就沒多少了。
“謝謝大家，這些東西先放在桌上吧，我自己來收拾。”張軍笑著對幾人說。
“嗯，你先安排一下，如果還需要添置什麽東西，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叫人辦。然後你先休息一下，中午去我家吃飯，下午咱們再開個會，我再跟你介紹大家。”其他人笑笑走了，劉龍江走在最後，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頭說。
“好，那謝謝劉叔了。”張軍點點頭。
等到大家都走後，張軍將自己的衣服取出來一一放進衣櫃，將帶來的一些書籍雜物放在最裏麵靠近床邊的桌子上，然後再看看房間，發現整個房間還是太空了。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拉個簾子，將床這一塊與門口隔開。這樣簾子裏麵就是臥室，外麵以後可以做廚房，隔開之後就不顯得這麽空了。
隨後，他在門口的走廊上發現一個新安裝的水龍頭，旁邊還有一個新用水泥糊成的水槽，應該是方便他洗臉刷牙用的。
“生活是個麻煩事，還得自己弄來吃，簡單點都沒什麽，總不能一直去別人家裏蹭飯。可以考慮用電飯煲和電磁爐做飯炒菜，還需要一個燒水的水壺。”張軍在房間內一邊想著，一邊在筆記本上把自己還需要添置的一些東西記錄下來。
今天是星期四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回縣城家裏，回去好準備這些東西，下次來的時候帶過來就可以自己做飯了。張軍想了想，無論如何還是要自己做飯吃，哪怕吃得簡單一些，也總比吃方便麵強。畢竟自己在村上工作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兩年三年。
“憑什麽李世林家裏兩個人吃低保，我就不能吃低保呢？你們這是收了他們家的好處，我沒給你們送東西，你們就扣了我的低保。”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張軍還沒有注意，以為是劉支書與其他人在說話，但是隨後吵鬧聲越來越激烈，他才發現是在爭吵。
張軍連忙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看下去，發現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院子裏罵罵咧咧地叫嚷著，劉龍江與村上的幹部正在勸著他，但是他不依不饒地吼著：
“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情沒完。不給我吃低保，我要告到鎮上去，還要告到縣上去。看看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這是政府發給我們貧困戶的，你們憑什麽不給我吃低保。他李世林的兒子都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個月五六千塊錢的工資，他還有殘疾人補助，為啥子還有低保？我家裏一窮二白，還有個老瞎子經常吃藥，為啥子把我的低保給扣了。”
“賴三，我告訴你，國家給低保也是有政策的，不是什麽人想要就能要的。你才三十多歲，有手有腳，自己想過去打工掙錢嗎？一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喝了就打你老娘，像你這樣的人，國家憑什麽給你吃低保？”旁邊那個年輕的女幹部尖聲叫道，顯然對這個叫賴三的貧困戶極其憤怒，一點好感都沒有。
“哼，誰不知道李世林家裏殺豬請你們去吃過旺子湯？還給你們拿了塊豬肉，所以你們才給他兩口子吃低保。他兒子一年的工資就是好幾萬，咱們村裏有幾個人一年能掙幾萬的？我告訴你們，你們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沒門，我跟你們沒完。”賴三吼著說。
“賴三，你還好意思跑來鬧，你還有臉告我們，全村幾百老少爺們，你說說哪個有你這麽懶的？啊，三十郎當的人了，媳婦找不到，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一天到晚隻想著喝酒打牌，你數數咱們村有幾個像你這樣的？你老娘四十幾才生了你，把你慣成這個樣，現在你們家成為貧困戶，介紹你務工你不去做，一心想著躺倒吃國家，你憑什麽呀？”另一個女幹部也朝他吼道。
“賴三，你看看五社的周勇，他還比你小好幾歲，當初也是父子兩人，跟你們家的情況差不多。但是他一直肯吃苦，介紹他去工地務工人家就去了。現在雖然他父親去世了，但他卻在工地上學會了開挖車，一個月在縣城都可以掙五六千塊錢，上個月已經跟六社趙家的女兒結婚了。周勇也沒有吃低保，他怎麽沒有來鬧事啊？他憑自己的能力掙到錢脫貧了，這個才是本事。像你這樣跑來鬧，算什麽本事呀？”劉龍江拉開賴三，瞪著他冷冷地說。
“還有，今天縣裏派來的第一書記張書記剛剛到村上，正在上麵看著你呢？你鬧吧，鬧到張書記了解了情況，到時候連你老娘的低保都給你取了才好。”
這時，劉龍江看到張軍已經出來在走廊上看著下麵，抓住賴三低聲對他吼道。賴三抬頭看了看二樓，果然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站在上麵看著他，頓時心裏有些慌了。他雖然鬧著要去鎮上告狀要去縣上告狀，但事實上他根本沒去過縣上，聽說縣上派了幹部下來，也摸不清路數，生怕像劉龍江說的那樣，那每個月後一百多塊錢低保都沒有了。
“哼，這事我跟你們沒完。”賴三連忙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跑了，腳步有些踉踉蹌蹌地，很快就跑沒影了。
“這個混球，大早上就喝酒了。”兩個女幹部嘟噥著說，因為賴三身上一股酒味，而一般隻有喝了酒他才會跑來鬧事，平時都不知道跑哪兒去打牌鬼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