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風雨過後,塵埃落定

天氣真的很冷,躲在水泥管子裏的陳小強突然有些想之前的那個家。

那時候,父母總會在天氣冷時點好爐子,然後在爐子邊烤一圈饅頭,或者是包子。陳小強從外邊回來,不管天氣怎樣惡劣,家裏總會是溫暖的。後來,妻子總會在冷天往**鋪一床厚厚的褥子,然後用熱水袋鋪在裏麵,自己打牌不管回來多晚,被窩裏總會是暖和的。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父母走了,妻子也走了,隻怕自己很快也要走了。

陳小強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腹部那個洞隨著咳嗽也開始往出溢開血來。陳小強罵了一句,強忍著痛用手捂住了傷口。

和廖彭鎧一起掉下來時,陳小強腹部插入了半截鋼筋。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肌肉被鐵棍貫穿,撕扯而開時發出的撕裂聲,就像是布帛被撕開一樣。但奇怪的是,那時候,他竟然感覺不到腹部的疼痛。或許隻是身體其他部分的疼痛蓋過了局部而已。

當他有所感覺時,單薄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莫名的恐慌襲上心頭,陳小強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伸手拔出了那半截鋼筋。霎時間,血液噴湧而出,他隻覺得生命仿佛站在從身體中點滴流逝。

陳小強有些慌了,他似乎想起過去有人同他說過,如果被刀刺傷後,刀還留在身體中,千萬不可以拔出來,否則就像是防洪壩上開了個口一樣。

可現在自己該怎麽辦呢?難不成再把鋼筋插進去?陳小強下不了那個手,也沒有力氣去下手。從廖彭鎧手中逃脫,他已經消耗盡了全部的體力,此時他隻想找一個地方,安靜地躺一會兒,水泥管此時就是他最好的選擇。

躺進管子裏,陳小強逐漸回憶起了全部。那些回憶纏繞著他,有失落,有遺憾,更多的卻是後悔。他開始後悔,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因為缺錢而去找劉金龍,企圖用女兒的是敲詐他,自己是不是現在還能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安安分分的生活?

人心不足蛇吞象,終究還是貪婪害了自己。

但那時候,他確實沒有辦法了。人人都說跟著劉金龍能吃香的喝辣的,可為什麽偏偏自己卻越過越窮?甚至還把女兒賠進去了。電視裏常演著千裏尋子,最後養父母和親生父母兩家結好,自己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福氣,借著女兒的光,過兩天好日子?

這是陳小強原本的打算,也是他最好的打算。

又或許,當自己拿到那兩萬塊時,就應該滿足,帶著錢,悄悄遠走他鄉,重新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也許那時候會是自己最好的結局。

可是現在呢?自己成了亡命之徒,綁架了親生女兒,襲擊勒索了警察,這些罪行拿出哪一項來說,都足夠判自己幾年的。況且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隻怕是沒等從監獄裏出來,就已經死在裏麵了。

陳小強很後悔,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他的體溫急速下降,呼吸也越發急促起來,腹部傷口流出的血,已經在身體下聚集了一大灘,顏色猩紅,仿佛一塊地毯。

早知現在,當時又何必跑呢?反正結果也都是一樣,難逃一死。陳小強覺得這個結局實在諷刺,他苦笑,心中也越發好奇起來。這個叫趙若男的女人,到底哪裏惹到了劉金龍?以致劉金龍三番五次想要整垮她。

陳小強想不通,也再沒機會想通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廖彭鎧被送進醫院後也立馬進了急救室,他挨陳小強那一板磚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醫生診斷,廖彭鎧全身上下多處軟組織挫傷,右腿脛骨骨裂,但最值得慶幸的,是他顱腦並受到太大的傷害,雖然不排除腦震**,但卻好在顱骨沒有骨折。

趙若男唐慧還有老胡三人守在廖彭鎧病床前,心中百感交集。眼下一切真相大白,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漣漪。

“如果不是廖彭鎧,現在躺在這裏的人可能就是我了。”趙若男低頭,“或許,我現在都已經不在這裏了。”

“若男姐,一切都過去了,你別擔心了。”

趙若男握緊了唐慧的手,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對老胡說。

“胡隊,對不起!造成今天這一切的原因,就是我的自私。如果不是我強行要把媛媛留下,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老胡急忙搖頭,但卻又不知該怎樣開口勸慰,隻有繼續沉默。

“如果當初陳小強來找我時,我就抱著一顆平常心,像我們辦案一樣,公平公正地處理這件事,根本不會有後麵的這些波折。”

趙若男說著眼眶已是通紅。

“是我的自私,險些害了廖彭鎧,也害了媛媛。所以我想通了,不再那麽自私。一切交給法律去裁決。”

趙若男擦了擦眼淚,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樣做,不僅是為了媛媛,更是為了我們每個人。陳小強雖然是孩子的父親,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不應因為我的一己私利而被輕易放過,我要還每個人公平。”

老胡開口想說什麽,但卻又停住了,末了,他才開口勸慰道:“我明白你,若男,你能想到這一步,應該是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

唐慧也點頭,緊緊攥住了趙若男的手。病房中,既然齊齊看向還在昏迷中的廖彭鎧。他們此刻真正感覺到了來自團體的力量。

“胡隊,人找到了。”

同事走進病房,對幾人說出了最新的搜尋結果。

“陳小強在隔壁工地上的一根水泥管道裏,腹部受傷,失血過多。送來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幾人不約而同愣住了,或許這就是天道輪回。隻是未能親手審判陳小強,還給所有人應有的公道,著實讓人遺憾。可這也從側麵上告訴了眾人,這件事已經徹底結束了。

昏迷了一天後。廖彭鎧終於蘇醒了過來,忐忑已久的眾人紛紛喜悅不已,尤其趙若男和老胡,說是喜極而泣都不為過。

“又不是什麽難治的大病,你們搞得這麽隆重,我多少有些不習慣。”

眼看趙若男,老胡和唐慧三人,要輪流二十四小時照顧自己,廖彭鎧急忙開口求饒。隻是腦袋上的陣痛和腿上的持續疼痛著實讓他有些難熬,最後出於自己的私心,廖彭鎧同意了,趙若男每天來照顧自己。

其實那天看到陳小強從背後揚起磚頭的時候,廖彭鎧的腦中是一片空白的,近乎於本能,他衝上去替趙若男擋了那一磚頭。

甚至從樓上掉下去的時候,廖彭鎧腦海中也隻有一個念頭,萬一自己昏過去,誰來保護她呢?好在墜樓時,陳小強受的傷要比自己重得多,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有神明庇佑,布滿鋼筋的地上,自己毫發無傷,對方卻丟了性命。

廖彭鎧其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他在即將昏迷時,隱約聽到趙若男在自己耳邊哭喊。他感受得到那時趙若男的恐慌與悲痛,所以即便拚盡全力,也要挪動自己一根手指讓她心安。

也許隻有這樣,自己對她的守護才不會被拒絕吧。

躺在病**,廖彭鎧看著沐浴陽光中的趙若男,一時有些出神。遺憾不可避免地存在,現在他們之間的這種狀態,或許再經不起打破了吧。

“我去洗個蘋果,待會兒就回來,你不要亂動。”

趙若男似乎察覺到廖彭鎧在盯著自己看,她站起身來,離開前也不忘叮囑廖彭鎧。醫生說廖彭鎧的腿要打石膏固定,否則修養不好的話,很有可能會變成跛子,但廖彭鎧似乎對於束縛行動的石膏並不滿意,三番五次總是亂動。醫生也警告了他多次,見沒什麽效果,隻能由趙若男出麵警懾。

站在水房中,趙若男深深歎了一口氣。她內心中似乎有一塊地方鬆動了,隻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而他人對於自己的做法又是否能理解。或許現在還並不是最成熟的時機,隻是這個時機何時到來,趙若男也並不知道。

但事情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逐步前行,幾天後,母親第二次穿刺活檢的結果報告出來了,報告顯示,肺部結節組織液中未發現癌細胞。趙若男和母親都欣喜不已,這種從鬼門關上走一遭的感覺,著實讓人痛苦,但卻也讓人懂得了珍惜。隻有失去過,才懂得珍惜,趙若男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半個月後,廖彭鎧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出了院。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工作中,那種生活才是最充實而又真實的。眼下所有的問題都得以解決,而他們心中最大的心病,就隻剩下了一塊,那就是還沒有落網的劉金龍犯罪團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