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入戲(上)
“跟我還說這客氣話哩!往後有的是你難的時候呢!別到時候哥們兒幫不上忙了,對我有意見就行。”高樂天拍拍徐來運的肩膀,笑嘻嘻地說。
“我永遠都不會對你有意見。”徐來運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隻要你別跟我媽似的催我,八卦我,你在我心裏永遠是這個位置。”他比了個大拇指。
高樂天定定地望了徐來運一會兒,終於繃不住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嘔!肉麻!求你了,以後再別說這麽惡心人的話,哥們兒隻喜歡女的,比那煉鋼廠的鐵還要直,還有啊,這話你別叫我姨聽去,否則她指不定怎麽想咱們呢!”
徐來運哈哈大笑了幾聲:“開個玩笑罷了,咱倆誰跟誰呀?客套話咱往後也甭說了,說出來隻能互相惡心,”
說笑間,兩人便把戲團成員住宿的問題解決了,並分別送了老前輩們回到住所,約定好隔天去倉庫的時間,才各自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徐來運一睜眼,就聽見客廳傳來交談聲。是母親和英紅姨在聊些什麽,有說有笑的,間中還穿插著剁菜板、洗鍋碗的聲音,很是熱鬧。
換洗完畢後,出到客廳,徐來運來到廚房門口瞄了一眼,見徐英紅正窩在洗手池裏清理個黑不溜秋的東西,便同她打了聲招呼:“英紅姨,您一大早就在這兒忙活開了。”
徐英紅兩手各拽著隻烏雞控了控水:“喲!來運兒,你起來了。今兒我和小娥姐去菜市場看到有人拉了烏雞來賣,就買了兩隻。這烏雞可補著呢!你待會兒多吃點。一會兒把大成他倆來吃了飯,就出發去倉庫。
不過這湯得燉一會兒呢!桌上有包子和煎膜,鍋裏有稀飯,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好。”徐來運依言盛了碗稀飯坐到飯桌前,本想叫上父親一同吃早飯,卻遍尋不見他的身影,就大聲問了句,“媽,我爸去哪兒了?”
“你爸給老董和老徐他們送早飯去了!說是叫你一會兒差不多就過去給接回來!”邱小娥應聲答道。
“知道了!”
享受了頓難得悠閑的早餐以後,徐來運便出門,按照父母的吩咐把董大成和徐勇越接到了家裏。
徐勇越一坐上沙發,便抱怨道:“哎!還是家裏得勁,賓館的床太軟了,被褥還有股不知啥子味道,睡得人怪不舒服的。”
“你說你,是不是窮日子過慣了,過不了好日子?好容易住回賓館,這不習慣、那不喜歡的,咋,家裏的木板床和那老棉花被子就是比賓館的強唄!”董大成難得地在徐勇越的話上麵扳回了一成,臉上滿是得意。
“好意思說呢?昨兒個是誰的呼嚕震天響?得虧你不是生在那三國時代,也不是那睜眼睡覺的張翼德,要不然呐……”
“我……”董大成想辯解幾句,卻隻擠出個不痛不癢的後半句來,“我哪敢跟他老人家相提並論呢!”
徐英紅來到客廳,正好把倆人的對話聽了去,忍不住插了句話:“哎呀老董,你又不是不知道勇越是啥性子,跟個《擊鼓罵曹》的禰衡似的,‘口若懸河語似流,舌上風雲用計謀’,下場也怪淒慘的,你也就別怪他了吧!”
“喲!英紅,你不是向來都不喜歡聽三國戲的嘛!怎地也和那羊琇母辛憲英似的,未出深閨,便知三國歸晉?還幫著老董擠兌我哩?”
“去你的!別說得好似天下就你一個熟知曆史典故似的!天天淨知道拿個戲裏邊的人來取笑咱。”徐英紅嗔罵道。
徐勇越笑笑說:“是是是,我不該招您,我的錯,一會兒罰我多喝兩碗您做的烏雞湯,以示敬意。”
“想喝湯,白坐著可不行,你倆要麽到廚房打下手,要麽給我唱段戲提提神。”
“唱戲?你想聽啥?大成,英紅說想聽你唱戲呢!給人露兩手!”徐勇越拍了拍董大成的手背,把任務傳遞到了董大成手上。
“啥?唱戲?唱、唱啥戲?”董大成清了清嗓子,兩手在褲腿上來回搓了又搓,問徐英紅:“你、你想聽啥?”
徐英紅想了想,說:“來段《罷宴》吧!”
“呃……這我可來不了。”董大成惶恐地擺手,“《罷宴》可是老旦和老生的對台戲,得是你和老徐同唱哩!沒我啥事。”
“咋沒你事,你給打梆子,我給拉弦兒,咋能讓人幹唱呢?咱就這些人,也得給老徐他們整齊活了。”徐勇越從行李中掏出家夥什,把兩根粗細不一的梆板塞到了董大成手裏,“一會兒聽我指令,散板的時候跟著他倆的唱詞後頭走,快板的時候咱先進節奏。”
“噢,那我、我試試。”董大成嘴上應下來了,眼裏卻茫然地看著手中的樂器。
“沒事,記住散板慢,快板快,跟著我的胡琴走,我會給你提示的,這不難,跟個廟裏敲木魚的和尚差不多呢!”徐勇越鼓勵道,等董大成點了點頭,便催起了眼前的倆人,“老徐,英紅,開唱吧!”
“行,那,老徐,咱來一段兒過過癮?我扮那劉媽媽,你就扮那寇準丞相?”徐英紅轉頭問徐清遠。
“成,等我開開嗓。”徐清遠站起身來走到角落裏,對著牆壁吊了兩句嗓子,深深地吐納了幾口氣,才走了回來,對徐英紅使了個眼色,輕微點了下頭。
徐英紅跟著“咿呀啊”地叫了幾聲,清了清嗓,攢足了氣,開口念了句對白:“相爺,你,又錯了哇——”接著是唱詞:“休道他——”
這第一句唱詞便起了個高調,還掛了個長長的尾音,直聽得徐來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身體裏每個細胞都受足了震撼。
趁徐英紅拖長腔時,徐勇越在旁小聲提示董大成:“此處是慢板,你可慢慢數,數足八個拍子,一拍一個梆子,待她進下一句散板時,再跟著唱詞走。”
董大成猛點頭,小心翼翼地數拍子,打梆子。徐勇越要追著徐英紅和徐清遠的節奏,還要一邊教著董大成,眉頭已經揪得緊得不能再緊,耳朵幾乎就要支棱到了眼睛上方去,生怕帶亂了節奏。
徐英紅長腔拖完後,接著又唱了句散板:“未曾把富貴享,全不知太夫人一片心腸……”往後去是一大段似在節奏上,又不在節奏上的唱詞,董大成數拍數得辛苦,徐來運聽也聽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