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毫無頭緒
“您兒子沒那麽笨的，放寬心。”徐來運安慰道。
徐清遠沉默了一會兒，從夾克內兜裏掏出個存折遞了過來：“咱家底雖不算厚，但多少還是有點存款的，要用錢隨時去取，密碼是你老媽生日。”
徐來運把存折推了回去：“您二老自己留著用吧！我還不至於窮到這地步。”
“拿著，身上有錢，心裏不慌。”見徐來運無論如何都不接受，徐清遠索性把存折放在了床頭櫃的抽屜裏，“給你放抽屜了。”
接下來，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父子倆彼此都在為對方著想，又都沒法把更實質的給對方，隻能沉默。
還是徐清遠率先打破了沉默：“新戲本寫得咋樣了？”
“暫時還沒有什麽頭緒。”徐來運說著，望向電腦前那遝文件。
“上次不是說想寫個家庭戲嗎？”
“是有這打算，可這又涉及到分角色、寫唱詞等複雜的工作，以我現在的能力，和戲團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怕得磨好一陣子。”
徐清遠想了想，說：“不礙事，你先把戲本寫個大概出來，主要講的啥故事，都有哪些人出演，唱詞、舞台的部分咱一點點地設計，我再想法多見見那幫老夥計們，總會好的。”
“好，就按您說的辦。”徐來運笑了笑，“爸，您比我這導演還像導演呢！啥事都安排得妥妥的，沒了您我可咋辦呢？”
徐清遠不自在地別過頭去：“咳！可別取笑我了。記得遇著事情了隨時找我們商量，咱是一家人，啥事都有我們給你兜著呢！”
待父親關門離去後，徐來運起身坐到電腦麵前，把已經初具雛形的戲本故事給寫了個下來。
大概是講了一個老年農村婦女，不顧家人勸阻，執意從城市的子女家回到鄉下生活的故事。
在這故事中，有徐英紅的影子，也有謝秀芝的影子……她們的性格、遭遇被投射到戲中的主人公身上，經過一係列事情的起承轉合，展現了人物各自的命運。
寫著寫著，徐來運眼前就不自覺浮現回鄉之後發生的各種事情。若用一個詞形容他的經曆，那便是“人生如戲。”
生活是一部永遠跌宕起伏的連續劇，不停上演悲歡離合。
解決了戲本大綱，接下來才到頭疼的那一項——新接的劇本。先前寫戲本時靈感通體的流暢，到了新劇本這便忽然像隻行蹤飄忽不定的雀兒飛走了。
他煩躁地抓亂了頭發，靠著椅背閉眼回想，試圖抓到一絲創作靈感。
又過了一陣，他隻得對空白一片的文檔和大腦投降，拿過手機一看，已經晚上近11點了。他點開通訊錄，找了個編劇好友的電話撥了過去。
對方很快接起來了，越是夜深，才越是文字工作者精神的時候。倆人寒暄了一會兒，互相問了最近的狀況。
在得知徐來運要著手寫短劇本時，對方很是懷疑，再三確認之後才調侃道：“一直以為，能在不久的將來看到你拍的電影出現在某電影節上，想不到你消失了這麽一陣，竟也開始玩短視頻了，可惜啊……
不過，短視頻要是做好了，效益還是很驚人的。準備自己拍還是和誰合作呢？”
徐來運說：“不拍片了，這次我隻負責寫本子。”
“什麽？我沒聽錯吧？這種活你也接？唉！真是江河日下啊……我聽說老範曾經找過你寫本子，你還給推了，我們都以為你是不稀得做編劇，要幹大事業呢！”
“幹啥大事業，也沒活下去重要，誰還沒個為二鬥米折腰的時候呢！”徐來運泛出一絲苦笑，“我打電話不是為了聽你吐槽我的，哥們兒現在寫本子沒法進入狀態，有啥管用的招數沒？”
“這還不簡單呢？看看類似的劇本，套個模式，別人怎麽寫你就怎麽寫，簡單粗暴。
再不行你就隨便找個同類劇來看，順便還能了解市場行情，看看現在都流行啥樣的人設，往你的主角身上套，加加減減，不就完了嗎？”
“真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就好了。”徐來運說。
“短劇，又不是正經上星的電視劇，不用有太重的思想包袱，能下這功夫研究已經不錯了。
你呀，就是太遵守行業規矩，也太要求完美，總想著要把本子和人物寫到盡善盡美。
不信你可以去了解短視頻編劇，市場變化有多快，他們做一個本子就有多快，要都和你一樣對自己筆下的人物嚴格要求的話，早就得餓死一大堆人了。”
徐來運聽了半晌，才回答道：“我會考慮你說的話的。”
“還考慮啥呀？幹就完事了。他們給你多少錢？值得你這麽消耗自己的腦細胞不？
你就是前期弄得再好，後期他們要是再讓你改，咋整？我要是你啊，從一開始就不會接這活兒。
你要實在找不到活了，我可以幫你留意一下……話說回來，北京這兒多的是編劇圈裏的人，找不到活還能找機會不是？咋就回家了呢？留在北京不好嗎？”
“那外邊兒再好，始終不是家裏呀！不管怎麽說，先謝謝你的好意，另外你的意見對我很有用，我會按照你說的方法，把本子先寫出來再說。”
客套話說完，徐來運掛了電話。萬事萬物，講究個方式方法。方法論對很多麵對全新領域的人來說，至少是塊敲門磚，能迅速開啟入行的大門。
可他心裏始終在拒絕這個方法。那是他長久以來對電影事業與編劇行業的敬重造成的堅持，才讓他產生了抵觸的心理。
但不管他多不願意接受也好，終歸是要接受現實的。現實如今對他來說，就是幾張能交上去的文檔，和幾張維持生活的紙幣。
他長歎口氣，翻開電腦盤裏儲存的劇本文檔，一個個翻了下來。對標新劇本所需要加上的“大撒狗血”的標簽，他能想到的隻有祖師級文物——《雷雨》。
可這狗血又未免撒過頭了，又加了些封建禮教的東西在裏麵，難免像碗熬了不知多久的中藥，過於深濃了點。
若是和同行往深刻裏討論人的命運與倫理，還能說得過去，可誰願意看個短視頻還得與人物同悲歡、共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