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麵孔
邱小娥抿了口茶，悠然說道：“要麽就安生吃飯，吃完了飯，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要麽就請張老板您到咱那裏走一趟，請您聽聽咱的二棚子戲。您要覺得合適，咱就接著說後續的事，您要覺得不妥，那您還該回家就回家，絕不耽擱您的。”
“這……合適嗎？我跟媳婦那兒也沒法交待呀！”張啟玉為難地說。
徐清遠也加入勸說當中來：“沒啥合不合適的，天下戲迷是一家，你方唱罷我登場嘛！這也是一次地方戲曲之間難得的交流和學習的機會，跟家裏那位說說，她應該能理解的。”
“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吧！”張啟玉思索片刻，又抬起頭來，“你們預備在這待多久？
“本來我們打算明天就走的，要是等你的話，多待幾天也無妨，放心處理你自己的事去吧！”
“這樣的話……那等我把戲團夥計一個個都送走了，再處理好手頭上的行頭衣箱……算下來，我應該還是能擠出一兩天時間來，隨你們回鄉的。”
“中！”徐來運一高興，不自禁地說了句河南方言，惹得父母和張啟玉直發笑。
又等了兩天，張啟玉果然如約而至。他隨身隻帶了個手提包，上車後原本是把行李抱在膝蓋上的，徐來運善意地提醒他行程還長，太拘束隻會讓自己不舒服後，他也隻是把行李小心地挎在身邊，生怕占去了太多地方。
到了家裏，邱小娥買來水果和菜，先招呼著吃了頓便飯，稍事休息後，徐來運便帶著父親和張啟玉驅車回到鄉下，進了舊祠堂。
徐勇越已拿了胡琴等在那裏，見了徐來運父子倆就一通抱怨，怎麽救人的事也不叫上他，害得他錯失了逞英雄的機會。
徐清遠說：“真是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裏。這種丟人的事，老董怎麽到處宣傳？”
“老董估計是在醫院閑出鳥來了，跟我打個電話就啥都說了，他說他當時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像忽然被豬油蒙了心似的，啥也不顧了，就想去死。
自打你不顧危險把他救了回來，他就把你當做那趙子龍似的，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天天念叨著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老董也是遇著事了，都這年紀了，多活一天都恨不得偷著樂呢！哪會輕易想不開呢！”徐清遠說著，把身後的張啟玉拉了出來，“勇越老哥，咱今天帶回來個人，你一定有興趣認識他。”
徐勇越上下打量了張啟玉一番，好奇問道：“我剛才就一直想問了，這人看著麵生得很，不像咱本地人，你從哪裏給人帶回來的？你又咋知道我會有興趣認識他呢？”
“他是我們在隔壁市旅遊的時候認識的，人家也是唱戲的呢！唱的還是周瑜！”徐清遠說道。
徐勇越有些吃驚：“哎喲！唱周瑜的？咋看著不像呢？”
“人不是還沒扮上嘛！我都在現場聽過的，那還能有假？”徐清遠說道。
“怎麽稱呼？唱的啥戲呀？”徐勇越問張啟玉。
“姓張，叫張啟玉。我唱的豫劇，和你們的不太一樣。”
“唱豫劇的？大戲種呀！你是河南人吧？”
“是哩。”
“你們唱豫劇的，有啥講究嗎？”
“沒啥講究，咱唱的梆子腔，味兒到了就行，不必太過拿捏步態、唱法、流派團口之類的。”
“我聽說豫劇十戲九哭，對嗎？”
“有這麽個說法，但也不盡然是，咱河南話唱戲時本身調子就比較高，嗓門亮，從前的老戲本也多是悲劇，加上從事唱戲的人都命苦，唱著唱著，就帶入了自己，聽起來就都是哭戲。”
徐勇越一抬眉毛，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呢……那您之前都唱哪幾出戲呢？”
“《雷音寺》、《串龍珠》、《二龍山、》……徐老板頭一回見我那時候，我正唱著《黃鶴樓》呢！唉！可惜！”
“對，張老板當時的扮相可俊了，唱的也好，可惜就是沒人欣賞。”徐來運忍不住插話道。
“咋會沒人欣賞呢？豫劇這麽大的戲種，不是遍布了四處各地麽？聽說遠到邊疆的地方，都有你們豫劇團的演出呢！”徐勇越問。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張啟玉長歎口氣。
徐來運才想著要把張啟玉和戲團的故事一說，祠堂就來人了。
看到來人，徐來運父子，連同徐勇越在內都驚呆在了原地。
還是張啟玉首先反應過來：“這位又是……”
“這是我爸戲團原先的醜角兒，董大成。”徐來運說著，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董大成一下，似乎怕再出現什麽意外，“大成叔，你咋來了呢？”
董大成有些羞赧地說：“托你們的福，孩子已經把我送回家養病了。我在家待了幾天，實在待不住了，一聽勇越說你們要在這裏排戲，我就過來看看。
老徐，來運兒，上次在醫院的事多虧了你倆了，否則的話，我這會早就下去見祖師爺去了。”
徐勇越輕哼一聲，明明話是對著董大成說的，臉卻對著徐清遠父子：“叫我說呀，就該讓他下去見見祖師爺，讓祖師爺好好訓他一訓，看他到底是借了誰的膽，敢做出那樣不像正常人做的事來。”
徐清遠說：“別這樣說，老董也不是真心想尋死，誰沒有個難過的時候呢？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咱今天難得聚在這裏，可不是讓你們聊閑話那麽簡單。
老董，這是咱新認識的朋友，也是戲團班主，叫張啟玉。我請人過來是想讓他看看咱的二棚子戲的，順便也向人學習下經驗。”
董大成向張啟玉微微點了點頭：“張老板。”
“張老板，您之前聽過咱的二棚子戲嗎？”徐勇越問。
“我還真沒聽過。”張啟玉誠實地回答道，“要不是碰巧認識徐老板和來運，連二棚子戲是啥我都不知道呢！”
“二棚子戲也稱作鄖陽花鼓戲，是咱的地方戲曲……”董大成難得地插進了一回話。
“這我知道，來運兄弟和我說過，我也稍微查了一下，隻是這網上的相關唱段太少了，想聽也聽不了。”
“想聽二棚子戲，還用得著上網找，咱這就給您唱個現成的。老徐，老董，咱來一段《賣花牆》吧！”徐勇越拉過張凳子坐了下來，試了試胡琴的音，按著弦就拉了一段悠揚婉轉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