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龍鳳(下)

李淑芬也急了:“哎喲,我真沒那樣說過,小孩子說話做不得數,別往心裏去,當心氣壞了身子。”

徐來運再也看不過去了,站了出來打斷了這場無休止的爭吵:“嫂子,你懷著孕呢,就不要老是生氣了,我聽專家說,懷孕的女人總是生氣,臉上容易長斑,對肚子裏的寶寶也不好呢!”

謝秀芝轉過頭來,眉頭打了個結,上下打量了徐來運一番:“你是誰?”

“嫂子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我曾經去過你們家一次。我叫徐來運,大成叔和家父都是徐家溝的同鄉,關係親著呢!”

謝秀芝有些不屑:“關係再親,那又咋樣?能天天端屎端尿地伺候著嗎?到頭來不還是靠著我們管呢?”

“嫂子你這話就說得有些偏激了,大成叔這病還不算重,那是他身體還算好。

但他畢竟也老了,這是發現早給及時送醫院了,萬一哪個毛病憋著沒發現,又給氣著了,可就真到端屎端尿的那天了,到時候恐怕也由不得你願不願意管了。”

謝秀芝雙手環胸,眯起雙眼:“你這話啥意思?”

“沒啥意思,就是勸你少生氣,生氣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看你一生氣,大成叔和淑芬姨話也不敢再說一句,就怕再惹怒了你。

且不說大成叔他有心髒病,氣不得,也不能憋屈,再說淑芬姨,天天幫你帶孩子還給你做飯,也沒有看你臉色過日子的道理。

還有你兒子晨晨,你以為他才3歲不懂事,其實你每衝他發一次脾氣,就是在打擊他的自尊心,這種事可大可小,往長遠了說,對孩子的成長和人格形成是非常不利的。”

“我不管你是誰,你那大道理我不稀罕聽,留著去給別人講去吧!還真當自己是教育專家呢?我們家的事你瞎摻和什麽呀?”謝秀芝的聲音明顯大了些。

董大成小心地說了句:“秀芝,來者皆是客,就別再和客人較真了吧?”

“客人?他當自己是客人了嗎?客人可沒他這麽沒分寸,擺什麽譜啊?來別人家指手畫腳的,你要太閑去大街上掃廁所去!少管我家的閑事!”

“第一,我是接到大成叔的電話專程來看望他的,我們來的時候病床前可一個人都沒有,大成叔上廁所可都是我勇越叔幫的忙呢!

第二,我並沒有想管你家閑事,我時間也寶貴著呢!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裏跟個隻會胡攪蠻纏的婦女一般見識。”

“嘿!你把話說清楚,誰胡攪蠻纏了?不是你先開的口,我會罵回去嗎?聽沒聽過什麽叫‘先撩者賤’?”

“我從頭到尾隻聽到你在不停罵人,罵完了自己孩子,罵公婆,罵完公婆又罵好心幫忙的鄉親,我不知道你平時過得咋樣,我想應該是過得不太好的,要不咋會每天隻會從罵人裏找存在感呢?

罵人真就叫你這麽痛快的話,我倒想請你去網絡上和那噴子對罵一下,反正你們都是一類人,也不分是非對錯,找著個由頭就罵個不停。”

“你!”謝秀芝一時想不到回應的話,隻得又把火力轉移到董大成身上,“你看你都交的什麽朋友?烏七雜八的,怕不是個腦子被門夾過的神經病吧?他罵我你也不管管嗎?”

董大成的臉漲得通紅,終於蹦出句:“好了!別再吵了!一人少說兩句吧!是想叫我提前氣死嗎?淑芬,你送送秀芝,讓晨晨也跟著走,看她娘倆坐上車之後再回來。”

李淑芬依言把晨晨和謝秀芝一左一右地推出了門,病房裏才又恢複了平靜。

“好家夥!真是一場大龍鳳啊!”徐勇越心有餘悸地搖搖頭,“老董,這些年原來你都過得這麽窩囊的?”

董大成把臉埋進被子裏,也難掩失落之情:“唉!別提了。”

“你就別再擠兌老董了,咱都親眼看到了,有這麽個厲害的兒媳婦管家,誰也過不好。”徐清遠掀開董大成腦袋上的杯子,“大成,餓了沒有?想吃啥你說一聲,我去給你買。”

“吃不下,吃不下呀!氣都氣飽了,咋還能吃得下呢嘛?”董大成又縮回被子裏。

徐來運不知什麽時候削了個蘋果,塞到董大成手裏:“叔,這蘋果我已經削好皮了,你先吃著墊墊肚子,我來的時候看見這附近有麵館呢!我去給你弄碗麵湯回來,你等我會啊!”

說著他便出了門。遠遠地,他就看到謝秀芝那臃腫的背影。李淑芬跟在一旁,手裏牽著孩子,還要攙著謝秀芝,看樣子還不停地點頭賠笑,姿態很是卑微。

徐來運歎了口氣,直感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作為一個外人,他的確也不好過問太多別人的家事。

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幹脆將謝秀芝也寫到戲裏去,像她這樣暴躁的脾氣,自帶衝突體質,想來會為戲文增色不少。

創作便是從生活裏不斷汲取靈感,經過大腦風暴,融合創新之後,再慢慢將靈感改為故事整體的過程。

“藝術總是來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的。”不知怎地,辛鳳說這句話時自信的神色突然出現在他腦子裏,

辛鳳和謝秀芝,同為女人,性格卻一個天,一個地。按理來說,辛鳳的日子要比謝秀芝過得苦太多了,為人卻熱情開朗,有恩必報,有難必幫。

真不知謝秀芝這樣的性子,是先天養成還是後天養成的,總不能懷個孕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吧?

徐來運的心底隱隱起了擔憂,若是懷孕真能帶來這麽大的改變,不知辛鳳會變成啥樣呢?萬一辛鳳也變了性子,那他又該咋樣麵對她呢?

思來想去,他不由自嘲地一笑。辛鳳對他來說不過是有些交情的朋友,有命定的、不同的生活軌跡,即便人以後真的大變樣,又與他何幹呢?

真是想太多!他甩掉腦子裏的想法,匆忙來到麵館買了麵,很快又回了病房。

遠遠地,他就聽著病房裏傳來唱戲聲。是父親的聲音,聽得出已將聲音放低了許多,但也聲如破竹,清脆透亮。

接下來是勇越叔空口拉弦,用擬聲的方式打著節奏,跟在父親的聲音後頭墊著唱詞。

徐勇越很快遞接了一句:“老董,該你唱了。”

“自打我……不行,氣不順,上不來氣,太久沒練了,不行了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