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高局長的默許
那天會後，劉星他們一直沒有回來。而去涼山的末班車已發出，他們隻能繼續留在市裏一夜。趁著這空擋，兩個小夥子在散會後，找了個小會議室，就趴在桌子上開始抄筆記。
快下班的時候，油印室的一個阿姨拿著兩本和劉星資料一模一樣的資料，準備走進去。卻被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身後的高本華叫住了：
“宋大姐，你這是？”
“哦，高局長。剛才林副局長找到我，讓我把劉星資料刻好的蠟紙再印兩套，送給他們。我還怕自己動作慢，趕不上他們。這不，正好，他們還在，你也來了。”說著這大姐就把手上的資料遞了局長。
這麽好的人情，還是父親和局長出麵送，更妥帖。大姐笑著離開了。
卻沒想到的是高本華站在門外足足有兩三分鍾，卻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末了，還一抬腿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來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就把兩本帶著淡淡油墨味道的資料扔進了抽屜裏。
賀祖林和高小華從中午散會後1點鍾抄起，一直埋頭苦幹到了黃昏時分。祖林望了一下窗外的街道，已經是華燈初上，他伸了伸懶腰說：
“小華，你說你爸如果知道我們這兩個郵遞員竟然跑來抄機線員的學習資料，他會怎麽想?”
高小華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後把頭搖得更撥浪鼓似的：“不知道，真不知道。”
“為什麽會是不知道?”
"我爸這個人吧，最討厭那種偷奸耍滑的人，還記得當初那個和我們一起進來的劉壯壯嗎？"
“記得啊，沒跑幾年就跑的那位啊，怎麽了？”賀祖林自然是記得這號人的，即便沒有父輩們互相認識的原因，單憑他當“逃兵”的事，他就能記上他一輩子。
“怎麽了？他爸前段時間跑過來說壯壯當初是生病，迫不得已暫時離開崗位。這幾年身體養好了，想回來繼續上班。”
“然後呢？”
“我爸自然就一口否了啊，不過明麵上還是很客氣地說是我們郵電局工作環境太辛苦，現在隻有涼山地區還缺人，就怕貴公子受不了那份寒苦啊；還說等將來有好崗位了，再讓壯壯來不遲。現在就別過來受苦受累了……”
“沒想到高叔的‘太極拳’竟然可以打得這麽好，既不傷麵子又給推出了。”
“那可不是。當西鳳郵電局是他家開的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過去日子艱苦，發不出供糧，他撒丫子就跑，哦，現在日子好過了，他小子就想進來……”
賀祖林沉默著，他的內心被劉壯壯這個人以及他所處的家庭教育竟然是這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而感到困惑。
祖林的不言不語讓高小華尷尬的笑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偏題，然後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啊，我跑題了。我的意思是說：我爸最討厭這種投機倒把的人，而我們兩個幹的事，好像就是投機倒把吧？”
祖林到是沒有想過這麽小的一個問題可以上升到這個層麵，這帽子也扣得太高了一點：“不至於吧，我們倆又不是要當郵遞員的逃兵，我們，我們不過就是想了解一下全局的業務情況嘛。”
“理是這個理，可就怕他覺得咱們兩個不安心待在涼山支局啊。特別是我，我這都剛提拔成為支局長，就要背叛自己的崗位，辜負局裏的一番用心良苦……那，那可不行。”
本來就是自己假設分析一下，但越分析高小華就越覺得分析對了。頓時嚇得趕緊把資料書合起來退給賀祖林，並說到：“祖林，這天都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你不抄了？我們明天再退給他不遲啊。你先拿回去抄一晚上吧，時間還比較充裕。”
“我太困了，拿回去也是抄不動了。你先抄，以後我照著你抄就行了。”高小華說得合情合理，沒有半點半途而廢的跡象。於是，對此深信不疑。
第二天賀祖林起了個大早，拿著之前劉星讓代為保管資料就到了局裏。但很遺憾，因為兩個搶修的機線班半夜才收工，所以今天上午會休班半天。
他沒有等到劉星，隻能拿著資料想去找個熟悉的同事轉給他，但看誰都不合適。最後賀祖林把目光望向了局長辦公室，便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門裏想起了高本華的聲音。
“高局，這是劉星昨天搶修的時候讓我代為保管的資料，他現在沒來。我能不能把資料放在你這裏？”
“是他主動找你的？他和你很熟？”高本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這種喜怒不露於麵的工作模式，讓祖林內心有些恐慌。
於是立馬交代了“一切”：“不，不熟！不，不，說不熟呢，其實也熟悉，他和我在省郵校的時候認識的！對，是認識的。我們都是一個老師的學生。”
賀祖林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為了避免被老板“修理”，也開始對老板撒謊了。但是，想到自己是不想讓他生氣、失望，隻能一邊說，一邊注意觀察他的情況。
這倒是高本華意料之外的事，麵色緩和下來：哦，“行吧。把資料放桌上吧。等他來上班了，我讓劉星他過來拿。”
“是。謝謝高局！我回涼山上班去了！”賀祖林滿臉堆笑。
“去吧。現在天亮得早，早晨也涼快啊，你們就早點起床，早點趕路，中午太陽毒辣的時候就找個涼快的地方休息休息，等太陽偏西一點再繼續走。小心中暑。”
高本華碎碎念的樣子不像一個局長，而是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反反複複地叮囑著不懂事的孩子。
“我知道了，高叔。”我回到涼山也會交代小華，還有沈一點大哥的。賀祖林是個感性的人，當他的內心感受到了高本華不再以局長身份和他對話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把稱呼由“高局”改成了“高叔”。
高本華含笑著點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