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巧麗
“書記，謝謝您呀！”張寒梅朝王家坪的村支書搖了搖頭：“豔紅家長既然已經答應了讓我帶走孩子，您就別再費事了。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豔紅回鎮上的，孩子高三了，一天都耽誤不得，別讓這些事影響她學習。”
“唉！好吧！”村支書歎了口氣，朝張寒梅點了點頭：“這事鬧的，可真是……張老師啊，不好意思麽。勝利也不是個壞人，平日裏還算老實麽。但咱這個村子就這個境況，您也瞧見了，還是窮的麽。也虧了紅紅這娃運氣好，有您這個好老師一直惦著她。”
“豔紅很努力，”張寒梅朝村支書笑笑：“她應該擁有更好的學習條件。我隻是做了一個老師該做的事而已。書記，既然有您做見證，這事就這樣定了。我也不多耽擱您了，我現在就帶著豔紅回去，孩子明天一大早還有早讀，我們早點出發。”
“那行。路遠著呢。”村支書朝張寒梅點點頭，接著又轉頭大聲招呼王勝利：“勝利，呆著幹啥呢？趕緊回去給紅紅那兩件衣裳。那張老師帶紅紅去上學，你還啥都不管了麽？！你還是不是紅紅他爹了麽！”
“知道了，催啥呢！這不正要回去拾掇麽！”王勝利答應著，一溜煙跑得飛快，直接出了村委會大門不見了蹤影，他甚至沒想到要招呼女兒和張寒梅和他一起走。
倒是村支書一直將張寒梅送出很遠，一路上還不放心地對王豔紅叮囑來叮囑去：“紅紅，到鎮上跟著老師讀書，可要懂事，記得麽。幫老師多幹活，可別讓老師白操心，知道了麽。”
“大伯，我記得。”王豔紅乖巧地點點頭。
“行了，跟上老師走吧。”村支書拍了拍王豔紅的肩膀：“像你們老師說的麽，抓緊好好學，你要是真能考上個啥，那咱王家坪敲鑼打鼓給你慶祝麽。”
“大伯……”王豔紅望著村支書，眼裏帶著幾分膽怯和猶豫：“我爸……”
“莫擔心，不怕。”村支書朝王豔紅笑笑：“那我做的見證，你爸還能不認咋？放心，他不會上鎮上抓你麽。踏實上你的學，隻要你能考上，大伯保證，學費不愁麽。”
張寒梅又向村支書道了一遍謝，接著轉身輕輕推了推王豔紅的肩：“走吧。回去拿上行禮，咱們得早點出發。”
“老師……”王豔紅的眼淚掉下來了，她趕忙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啞聲說道：“對不起……給您添了這麽大的麻煩麽……”
“別說這樣的話。”張寒梅伸手抱住王豔紅，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是你的錯，你也沒給我添麻煩。你家長能同意你跟我住在鎮上，我高興還來不及。這樣你可以保證每天都上早讀和晚自習了。”
王豔紅的喉嚨發哽，她知道張老師是不想讓她有任何負擔。她含著眼淚望著張寒梅，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表達自己的感激。張寒梅微笑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一路往家走去。
村支書站在山坡上的小路上，目送著她們離開，正在這時候，碎石小路的拐角處的一戶人家大門突然被撞開，門內跑出個女孩子來。
“死丫頭，還敢跑，還反了你麽？！”一個約莫五十幾歲的男人手裏抄著棍子從門裏追了出來。那男人的個頭很高，邁開大步，眨眼間就追上了跑在前麵的女孩子。
他伸手扯住女孩子的後衣襟，接著舉起棍子劈頭蓋臉的朝女孩身上抽去。女孩子雙手抱頭，向後掙紮躲避。棍子重重落在她身上，發出悶響，但女孩子卻倔強地抿著嘴，一聲不吭。
不遠處的張寒梅看到這一幕，立刻急了。她不管不顧地衝上去，使勁想要拉開正在施暴的男人：“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
“滾開。”盛怒中的男人紅著眼睛將張寒梅推了個趔趄：“管什麽閑事！小心老子連你一起打麽！”
張寒梅腳一拐，差點坐到了地上，但她還是一邊努力掙紮著保持平衡，一邊試圖將那個挨打的女孩子護在自己身後。
男人倒真的沒有食言，他朝著張寒梅瞪著眼舉起棍子，看起來真像是要連張寒梅一起打似的。幸好王豔紅衝上來一把抱住了男人的手臂，高聲嚷道：“四喜伯，那是我們老師，不能打麽！”
“四喜！”村支書也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著嗓門嚷道：“把棍子放下！像什麽樣子麽！又在哪喝了貓尿回來找娃撒氣！”
“我是她老子，咋不能打！”王四喜雖然還在瞪著眼，直著脖子嚷嚷，但嗓門卻比之前小了許多。
“棍子放下！”村支書親自動手，將王四喜手裏的棍子搶了下來：“當著鎮上來的老師，你這是幹啥麽？！不嫌丟人？有啥事不能好好說麽！”
“這娃不聽話麽！”王四喜答道：“咋，我打自家娃誰管得著麽！鎮裏來的老師也不能不講道理麽！”
“我看不講道理的是你！”村支書氣得把棍子往地下一扔：“巧麗這娃平日裏乖得很！我看就是你不好麽！你說，這次又是為啥麽！”
“挺大個娃，不懂人事麽！”被村支書數落一通，王四喜到覺得冤枉：“我讓她在家收洋芋，她跟我鬧著要上學。上學上學，上啥學麽！她哥沒上學不也好好的，一個女娃娃，讀書有啥用麽！老子花錢讓她讀書，她啥好的都沒學來，倒學會跟她老子頂嘴了麽。”
又是為了收洋芋不讓孩子上學。張寒梅一聽就皺了眉。她轉頭看了看被她護在身後的女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似乎才十四五歲的樣子。
張寒梅不認識這個女孩子，但這女孩卻認識她。張寒梅這位市裏來的高級教師在學校很出名，所有的學生都認識她。
看見張寒梅回頭看她， 女孩很機靈地主動開口向她問了好：“張老師好。我叫王巧麗，是咱們學校初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