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坦露心扉
“那個時候的我，隻盼著他能恢複生機，好好的活下來，我點燃了他活下來的希望，可也親手斷絕了我自己對未來的規劃。
直到他毅然決然的跳入淯江河的那一刻，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完了，我被他的這一份執念給永永遠遠的鎖在了這一個小鎮上。
我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整個人完全沒有了方向感，他喜歡看我做東西，那我就照著他的喜好來做。
他看著我手上完成了一個又一個複雜的作品，可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我們沒有一天活得開心。”
杜方知說完之後幽幽地歎了口氣，門口卻響起了一個蒼白無力的聲音：“我的方知，他打小就比別人聰慧，他能書擅畫，能編能刻，他確實變成了我想要重現祖上輝煌的執念。
可是不管怎麽樣，終歸是我親手斷了他的大學夢，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變成了一個隻會幹活的工具，早就失去了少年人應該有的朝氣。
我嚴苛的剝奪了他的童年，又親手斷送了他的大學夢，甚至連她的父母，也是因為我執意想要看到成績，才會外出參加比賽發生意外。
我每一次看到他，嚴詞拒絕各種各樣的比賽，我心裏麵都會升起一絲愧疚，我甚至有些時候都在懷疑，我這樣的堅持到底是對是錯。
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卻拚命的把這一份願望強加在他們身上，可每當我了解到外麵的情況。
日新月異的發展，各地竹文化事業都得到了複蘇，有不少靠手藝流傳下來的世家都逐漸崛起，憑什麽我們杜家做不到？”
杜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整個身體依靠在門框上麵，仿佛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隻見他小聲接過杜方知的話小聲說道。
他聲音裏麵帶著低泣、顫抖，臉色更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爺爺……”
杜方知顯然驚訝於他的突然回來了，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要走過去扶他一把，可也隻走了一步，就停在了原地。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裏麵有多難受，我一直知道，家裏麵再出一個良工是我的執念，可上大學卻是你的執念。
你最終因為孝道隻能犧牲你自己的執念來成全我，方知，我沒有瘋，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知道你在熬著日子，熬得很辛苦。
我一直想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又怕被你發現我是故意裝瘋的，我怕你知道真相後會一走了之，我怕你從今以後都不再理會我。”
“你既然害怕，那為什麽現在又要說出來？”杜方知非常平靜的問道，顯然對於杜覺裝瘋的事情是早就了解的。
“我想要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這些天我想明白了，你為什麽會那麽的聽許丫頭的話？”
杜覺莫名其妙的來了這一句，杜方知的眼中居然閃過了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許悠然，默默地祈求著杜覺不要再說出什麽驚人的話語來。
“還不是因為她是大學生，所以才會對她處處遷就，言聽計從。”
總算是沒有說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語，杜方知又隱隱覺得有些失望。
“當年，你離順利升學隻有一步之遙。可是卻被我硬逼著離開了學校，這些年來，你的技術越來越好，做出來的東西開始逐漸透露著當年青竹狀元的氣勢。
可我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方知你過的一點兒也不開心，我是真的後悔了，後悔我之前所做下的一切。
或許我是真的瘋癲了，我才會做下那麽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現在……我放你自由，方知，你從今往後不用為了我而負擔你不喜歡做的事情，你可以有你自己的人生規劃，去做你自己想要做喜歡做的事。”
杜覺說完這一席話，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伸手緊緊的抓住門框，低頭間，淚水直接滾落到了地板上。
“那好……我把這屋子裏麵的所有藏書全部拿出去賣掉，足夠咱們爺孫兒倆過一輩子的富足生活了。”
杜方知突然開口說道，杜覺卻嚇得直接滑坐在地上，伸手張大著嘴巴指著他，小半響都發不出聲音來，顯然是被他突然的話給氣急了。
杜方知上前伸手想要扶他，卻直接被他一掌拍開，隻見他偏過頭去，倔強的不願意再看杜方知。
杜方知直接跪坐在他麵前，淡淡的笑著說道：“看吧！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便生了這麽大的氣性，你又如何讓我們相信，你是真的放得下？
爺爺，我心裏麵確實非常的介意沒有上大學，可你卻從來都沒有問過我，我上了大學之後要做什麽？”
杜覺一臉疑問的回過頭，臉上的不高興顯然減輕了不少。
“我一直都知道，你希望咱們家裏麵能夠再出一個菁竹狀元，可是你卻不知道，我從收到你給我準備的第一把柴刀開始，我就給自己立下了誌願，將來要做一個了不起的良工。
其實我媽媽一直都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她才會那麽努力的想要走得更遠一些，好給我的未來鋪路。
我媽媽說，咱們家的這些書雖然珍貴，但有很多的內容都已經跟現實社會脫節了。
想要學到更好的東西，就隻能去學校，去更好更好的學校。
我當時想要報考的理工專業，目的就是想著畢業以後，再回來繼續更深層次的學習竹文化藝術。”
“對不起……對不起！”這麽多年以來，祖孫二人一直相依為命，可杜覺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家孫子給自己吐露心扉。
當這個八十幾歲的老爺子，聽到這一席話之後，再一次變的又惱又羞起來，口裏麵除了說對不起，實在是想不到別的話了。
“爺爺，你無需自責，如果沒有你當初的堅持，我也拜不了那麽好的師傅。
師傅自創的那些編織法，也有可能就這樣永遠的消失了，那半年的時間，我學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雖有失亦有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