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有相思不可言

藍衫家客廳的燈是白色的,和喬風家的不一樣。在白色燈光的映襯下,喬風麵色蒼白,全無血色,連嘴唇都發白,五官在這樣的冷光下更顯立體也更瘦削,濃長的睫毛刮過燈光,在臉上投下陰影,像是振不起來的兩片薄翅,平添了幾分羸弱。

藍衫托著下巴看他,疑惑地問:“喬風啊,你最近是不是被什麽女妖怪采陽補陰了?”

“啊?”喬風張了張嘴,待反應過來所謂“采陽補陰”的意思,他不自在地低頭,“不是……”

“那你臉色怎麽那麽差?”

“我——”

剛說了一個字,那邊又有人敲門了:“有人嗎?外賣!”

藍衫跑過去開門,數夠了錢給那送外賣的小哥。喬風看到她拎著一個紙袋和一杯可樂走回來,他接過可樂,摸著冰涼的紙質杯壁,然後晃了一下,聽到裏麵冰塊碰撞的細微響聲。

喬風皺眉道:“我不是說過不能喝這種東西嗎?垃圾食品,你還加這麽多冰塊,對胃的傷害很大。”

“你怎麽跟我媽似的。”藍衫把紙袋放在書桌上,從裏麵取出一個紙盒裝的漢堡。

一個漢堡,一杯可樂,這就是她的晚餐,喬風突然從心底油然生起一種感慨:他不給她做飯,她過的這都是什麽日子!

對於這一點,雖然他的同情居多,但是同情之外,他又有那麽一點點很微妙的、不可言說的得意。

藍衫打開漢堡的紙盒,看到喬風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晚餐看,她挺不好意思:“你要不要來點?啊,這個時間你應該是已經吃過晚飯了,我忘了。”

喬風抿了抿嘴,說道:“我確實吃過晚飯了,不過我現在又餓了。”

哪有剛吃完飯就餓的,藍衫有點囧。她把漢堡推給他:“分你一半?反正我也不太愛吃這些。”

喬風站起身,拿起漢堡:“走吧。”

“幹嗎?喂你要都拿走嗎?不給我留一點?太殘忍了……”

喬風低頭笑:“去我那裏,我再給你做點別的。”

“好哦。”藍衫起身跟上。

喬風又道:“把可樂也帶上。”

“你不是說不能喝嗎?”

“可以做可樂雞翅。”

就這樣,藍衫再次進入了喬風的家。短短幾天沒進這個門,她就有一種離開了很久的錯覺,此刻看著那熟悉的客廳,竟有些唏噓。

喬風接過她手中的可樂:“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一會兒就好。”

藍衫坐在沙發上,然後她看到薛定諤走進了客廳。

薛定諤是一隻驕傲的小太監,以前除了玩兒老鼠那一次,它看到藍衫基本都會直接無視。不過今天,興許是由於幾天沒見,它正眼瞧了她一下。

藍衫朝它揚了揚手:“嘿。”

薛定諤直接走過來,在她腳邊嗅了幾下,然後噌的一下,跳進她的懷裏。

藍衫簡直不敢相信。她伸手,小心地摸它的頭,它仰躺著,伸著倆前爪追逐她的手,與她嬉戲。

藍衫受寵若驚。難道這就是小別勝新婚嗎?啊不對……反正就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啦……

高興地和薛定諤玩了一會兒,她心情大好。然後她一抬頭,不經意間看到茶幾下的壓力桶裏有個藥盒。

藍衫好奇地又去翻垃圾桶,她扔開薛定諤,拿著藥盒跑到廚房找喬風:“喬風,你生病了?”

喬風已經把可樂雞翅下鍋做了,此刻鍋裏的可樂擁著雞翅,咕嘟咕嘟,滿廚房都是糖漿和雞肉組合起來的甜香味道。他低著頭在切菜,聽到藍衫如此問,莫名地心中一暖,不過並不抬頭:“嗯,隻是感冒而已。”

就算是感冒,也應該挺嚴重的吧?怪不得他臉色那麽差。藍衫想到這兩天他生病了她卻沒理他,一陣愧疚。她走到洗菜池邊洗手,洗完手站到他旁邊說:“你都生病了,就不要做飯了嘛。”

喬風搖了一下頭:“沒事,快好了。你不要站在這裏。”

藍衫一甩頭發:“來吧,今天我來做飯。”

他的目光落在砧板上潔白如玉的藕片上,極近溫柔繾綣,像是看情人一般,他低聲道:“我可舍不得。”

藍衫如遭雷擊,呆愣愣地看著他。

喬風也覺自己這下意識的一句話說得似乎有些怪異,他終於扭過臉來看藍衫,看到她瞪大眼睛一副“求解釋”的表情,他隻好說道:“這些食材都是動植物經過新陳代謝辛辛苦苦長出來的,你不能把它們浪費了。”

大爺的,敢情是舍不得藕!可是你用得著對一截藕那麽溫柔嘛!

藍衫囧了囧,心虛地摸著鼻梁,說道:“可是喬風呀,我總在你這裏白吃白喝,挺過意不去的。你說我能做點什麽報答你呢?”

“你什麽都不用做。”

“那……我會不好意思的呀……”

喬風想了想,說道:“如果你堅持認為需要償還,可以先在我這裏攢著,等我有需要時,再向你討。”

好吧,也隻能先這樣了,藍衫點點頭:“那你一定記得討,隻要我能拿出來,一定不會拒絕。”

“好。”

在藍衫看來,這樣的約定,還是她占便宜一些。喬風什麽都不缺,就算短了什麽東西,也多半是她力不從心的。短期之內,她依然會在他這裏白吃白喝。

雖然有些慚愧,但是她根本停不下來……

吃飯的時候,藍衫問了喬風這兩天生病的情況,聽說他明天還要去醫院輸液,她非常仗義:“要不我陪你吧?”

喬風自然希望她能夠陪他,不過,他有些猶豫:“不太好吧?你要上班的。”

“沒事,我看可不可以找人調休,實在不行找老王請假。反正明天周一,不會特別忙。”

“還是算了,你的領導會不高興的。”

藍衫拍拍胸脯,大言不慚:“放心吧,姐在我們部門是扛業績的主力,老王不敢把我怎麽樣。”

喬風勾了勾唇角,眸中帶笑:“真能幹。”

這一頓飯,喬風胃口大開,他吃了半個漢堡,還把剛才沒喝完的一鍋白粥全吃了,雞翅和藕片都吃了不少。藍衫看得嘖嘖稱奇:“你餓了幾天了?你還是不是個病號了?不要告訴我你這一臉的病容都是餓出來的……”

喬風笑而不答。

這天晚上,藍衫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在一片粉紅色的花雨之中,把一個男人按在地上扒他衣服。男人一開始喊“不要!不要”,喊著喊著就變成“不要停!不要停”,藍衫就一直沒停,扒了一晚上的衣服。

次早醒來累得要死。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扒人家衣服,更不明白為什麽那個人的衣服永遠扒不光。她閉眼回憶了一番,想不起來那倒黴男人的長相,隻記得他穿一身黑,身材不錯,腿很長。

嗯,聲線很溫潤。

早上她和喬風一起吃了早飯,又一起玩兒了一會兒,才去醫院。周一的上午,看病的人不太多,藍衫給喬風開了張病床。好巧不巧的,這病床又是他第一次來時的那一張,旁邊的病友還在呢,看到這回小白臉領來一個超級大美女,頓時看他更不順眼了。

喬風輸液時,藍衫怕他無聊,開著pad兩人一起玩兒遊戲。其實跟喬風一塊玩兒遊戲特沒勁,丫智商高手速快,不用過腦子就能把大多數遊戲玩得頂級好,陪他玩兒的那個人往往會深感蛋疼深感鬱悶。

最後,藍衫開了某個策略對戰模式的遊戲,讓喬風用她的賬號在線和人廝殺,把別人殺得片甲不留鬼哭狼嚎,她與有榮焉嘚瑟無限。

喬風玩兒得興致缺缺,幾乎是在機械性地動手指。可即便是如此敷衍,他依然在大殺四方。

藍衫問喬風平常都玩兒什麽,結果人家回答:“如果第一次去某個地方,我可能會先玩兒一玩兒他們的監控係統。”

咱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藍衫搖頭:“你這樣是不道德的吧?”

“我不會搞破壞,隻是看看,而且如果他們的係統有漏洞,我還會幫忙修複,或者留下提醒。”

真是個助人為樂的好孩子……

午飯依然是吳文的助理送來的,因為喬風在電話裏跟他哥溝通過了,要送兩個人的飯,藍衫也在。

助理來時,吳文的電話正好打過來,不是找喬風的,而是找藍衫的。

藍衫接過電話:“吳總?”

“藍衫,謝謝你。”

藍衫知道他說的是照顧喬風這件事,她笑道:“不用客氣,我也沒別的事兒。”

“這幾天讓你受氣了吧?”

“啊?”

吳文說道:“我知道,我弟這個人吧,看著脾氣好,一旦撒起癔症來,很難哄。你讓他低個頭道個歉,比砍他腦袋都難。還執拗不聽話,讓去東偏往西走……總之謝謝你能包容他。”

藍衫有點奇怪:“吳總我認識的喬風和您認識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嗎?我覺得喬風挺聽話的呀,他昨天跟我道歉了,我們已經說開了,你放心吧。”

“……”吳文突然意識到,哥哥和女人的待遇是不能比的,他很悲憤,仰頭怒吼,“喬風你大爺的!”

聲音太大,喬風聽到了,他對著手機喊:“我大爺就是你大爺。”

吳文很快掛了電話。

助理特別有眼色,收起電話就走了。

藍衫打開那兩個巨大的保溫飯盒,兩眼放光,搓搓手:“還挺豐盛的呀。”

喬風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吃得好一些。藍衫擺開菜,給他盛了米飯,遞給他時,他卻不接,而是張開嘴巴。

藍衫傻掉了:“你想讓我喂你?”

他保持著張嘴的姿勢,點了點頭。

正常情況下她是不會幹這種傻事兒的,但是現在……算了,反正人家是病號。藍衫於是夾了米飯和菜喂他。

喬風吃得津津有味時,突然聽到旁邊一道不和諧的聲音:“自己沒長手嗎?”

啊,原來是病友同誌。今天周一,他女朋友要上班不能過來看望他,導致他現在孤零零的一個人,無人問津。看到對麵的俊男美女秀恩愛,病友被深深地刺激到了,把喬風那天說的話原話奉還。

喬風賤兮兮地一挑眉:“沒長啊。”

病友沒想到他這樣明目張膽的不要臉,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藍衫扭頭莫名其妙地看病友一眼:“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倆吃飯你跟那兒矯情個什麽勁啊?”

喬風說道:“不要理他,我們繼續。”

於是兩人繼續愉快的喂食活動。

病友恨恨地扯著被子。喬風吃飯時不忘掃他一眼,那眼神,極盡蔑視。他眉飛色舞的,就差在腦門上貼四個大字:人生贏家。

病友躺到**,翻身背對著他們,默默地咬被角了。

輸完液之後,喬風的精神很好,兩人從醫院走出來,一看時間還早呢,他們無所事事,幹脆去附近的商場逛了一會兒。逛街是一種能讓女人的能量槽瞬間加滿的健康活動,藍衫買了一雙鞋、一條裙子以及一條手鏈,怕喬風覺得無聊,她又帶著他逛男裝區,給他挑了一件印花休閑襯衫和一條皮帶。那襯衫是白底印著火紅的楓葉,相當之**,姿色稍微差一點的男人穿它,隻能穿出鄉村歌王的氣質,因此賣得並不好。

當然,以喬風的美貌值,他無需顧慮這些。

結賬的時候,藍衫把自己的卡拿出來遞給收銀員,向喬風一笑:“今天姐請你。”

喬風很高興。這是藍衫給他買的衣服,雖然那個襯衫醜醜的,但他依然很喜歡。

收銀的小姑娘接過銀行卡,膜拜地看藍衫一眼。她心想,以後我也要像這位美女一樣,賺大錢,包養帥氣的小白臉,然後買各種漂亮的衣服打扮我的小白臉!就醬紫,加油!懷挺!

兩人拎著大包小包下樓轉悠,在一家冷飲店前,藍衫停下來,盯著牆上大幅宣傳海報上的冰激淩,兩眼放光,久久不肯離去。

好想吃冰激淩啊!她吞了吞口水,突然發覺腦袋微微一沉,竟然是喬風把手掌蓋在了她的頭頂上。

他按著她的頭,輕輕發力,使她的脖子轉了九十度,臉扭到一邊,被迫看著過道上的行人。

“不許吃。”他說道。

藍衫歪著脖子抱怨:“看看都不行嗎?”

喬風胡**了揉她的頭發,含笑答:“不行。”

切,德行!藍衫翻了個白眼,看在他剛輸了三天液的分兒上,懶得跟他計較。

兩人於是離開冷飲店。路過一個飾品店時,藍衫走進去,翻翻揀揀,拿著發卡和頭花在頭上比畫,一邊詢問喬風的意見,問了幾次,她終於確定,這小子的審美還停留在改革開放以前的水平,完全不能拿來作為參考。她放下頭花,一扭頭,看到貼牆的桌子上放著許多貓耳朵形狀的發箍。

嗷嗷嗷,好可愛!藍衫撲過去挑挑揀揀。發箍不僅有女式的,也有男式的,主要區別在於大小,造型各異,有鏤空的,有豹紋的,也有仿真的。藍衫給自己挑了個土豪金的,又給喬風挑了個純黑色的,兩個都是仿真的。她向喬風招手:“過來試試!”

喬風捂著腦袋:“這是女人戴的。”

導購員走過來:“先生,這一個是男款的哦。”

雖如此,喬風依然打死也不肯戴,把腦袋護得十分嚴密。

藍衫隻好先把東西買走,回頭再慢慢想辦法逼他戴。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喬風戴著貓耳朵的畫麵她就隱隱有一種狼血沸騰的興奮感,媽蛋為什麽這麽喜歡貓,難道她上輩子是狗?

回去之後,藍衫趴在喬風家的地毯上逗薛定諤。雖然昨天薛定諤給了她一點好臉色,但很快就跟失憶了一樣,今天又對她愛搭不理了。偏偏藍衫就喜歡賤兮兮地撩撥它,氣得它喵喵亂叫。

喬風端著兩個白色帶水藍花紋的細瓷碗走進來,碗中放著不鏽鋼小勺。他問道:“藍衫,你要不要吃冰糖雪梨?”

“要!”

就知道。喬風遞給她一個碗,兩人一塊坐在地毯上吃冰糖雪梨。冰糖雪梨是早上燉好的,喬風吃它是為了潤肺止咳敗火,藍衫則隻是為了吃。

薛定諤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發揚一下分享精神。然而兩人誰也沒打算分給它一點。它失望地低頭,不滿地喵了一聲。

它的主人不愛它了,它早就發現了。

它賭氣地走開,坐在落地窗前看夕陽,胖乎乎毛茸茸的背影被夕陽的光輝染上了幾分寥落。

吃完冰糖雪梨,藍衫翻看著今天逛街買的東西,於是又看到了那個貓耳朵。她斜著眼睛不懷好意地看喬風:哦嗬嗬嗬好,這下你小子可落在姐手裏了。

喬風頓感不妙,起身想逃:“我去洗碗。”

“來嘛來嘛!”藍衫笑嘻嘻地湊上去一把拉住他,“來戴戴看!”

喬風左躲右躲,藍衫早就忘記節操為何物,撲上去和他拉拉扯扯的,喬風笑嗬嗬地奮力掙紮,兩人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滾在一起,笑鬧成一團。到最後,藍衫終於得手了。

臭小子本來就長得眉目如畫,俊美無匹,現在頭上再冒出兩個小小的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不要太可愛好不好!那兩個耳朵支棱著,配上他略略有些局促的眼神,那感覺,太像是一隻受驚的貓了。

藍衫有一種心口被人射上一箭的感覺,正中紅心!

喬風抖了抖腦袋,連帶著兩個耳朵尖兒也跟著抖了抖,看起來特別逼真。他粗喘著,眯眼說道:“藍衫,你這流氓。”

藍衫才發現他們倆現在的姿勢。呃,這個尺度有點大……

她正騎坐在他腰上,剛才是強行把貓耳朵扣在他頭上。喬風已經放棄抵抗,此刻乖乖平躺著,眼神充滿著控訴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莫名地,藍衫心中有那麽股蠢蠢欲動的意思。

她好不尷尬,丟開他風一般地跑回家了。

當晚,藍衫又做夢扒人衣服了。這回那個倒黴男人依然看不清麵目,但是他長了一雙純黑的貓耳朵。

帶著夢中殘留的旖旎,藍衫接了一個電話,一個來自於謝風生的電話。

這位牛×的理財顧問和喬風一樣有著金光閃閃的學曆背景,沃頓商學院畢業,在華爾街混得風生水起,後來回國創業,現在事業蒸蒸日上。

也因此,小打小鬧的理財人家根本就不屑於接。

所以藍衫很好奇,他明明已經拒絕過她,為什麽這次又打電話,主動提出接她的單子?

兩人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麵談。謝風生知道藍衫心中疑惑,因此不等她問,他就告訴她:“你不要以為我願意接,是喬風讓我接的,他說可以把你的錢當作他財產的零頭對待。”

零頭……藍衫哭笑不得,她的財產不算多但是也有近三十萬哪,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到別人眼裏隻能算零頭,情何以堪!

謝風生忙又補充道:“我聽說你們是朋友,所以說話比較直接,你不要介意。”

藍衫搖搖頭:“沒事,我們確實是朋友,既然這樣就拜托你了。”回頭再謝喬風,小天才嘴巴還挺嚴,都沒跟她說過這些事。

接著謝風生跟她聊了一些具體條款,然後告訴她,這些條款都是大客戶才有資格享受的,由於她現在是最大的那一個客戶的“零頭”,所以當然要等同待之。

藍衫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抱上了一條非常粗壯的大腿。

謝風生是帶著合同過來的,由於喬風的關係,藍衫聽他解釋了一遍,就把合同簽了。謝風生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剛才說的你確定都了解了?”

“我確定都不了解。”藍衫簽完字,蓋上筆帽,把簽字筆還給他,“不過你是專業和可信賴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才見麵兩次就對別人如此信任,謝風生明顯不認同她這種草率。

藍衫又解釋:“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喬風。”

謝風生收起合同,笑道:“我現在相信你們確實是朋友了。說實話一開始我有點懷疑,畢竟喬風這個人你也了解,他朋友不多。”

“為什麽?他挺好相處的。”

“他覺得沒必要,朋友的數量能夠滿足基本的社交需求就好,太多了,反而需要精力去維護關係。”

嗯,好像有點道理。藍衫發現她的腦回路竟然能跟喬風接上軌了,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謝風生又道:“而且他這個人對自己對別人的要求都很高,一般人很難入他法眼,更別提成為他的朋友。所以我特別好奇,你是依靠什麽成為他的朋友的?恕我直言,從我見你的兩麵和我們剛才的交談來看,你除了美貌,並無別的長處。”

喂喂喂你說話也太直接了吧……藍衫黑線,摸了摸鼻子,答道:“我也不知道,估計是緣分吧。”

“緣分?”謝風生搖頭輕笑,“喬風可不相信這些,他隻相信數據,相信科學的分析。‘緣分’不在科學的領地之內。不過我相信這個。人和人之間的聯係,確實講點緣分,有時候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是那個人。但是相遇之後,你既然能和他共處,而沒有受到他的排斥和驅逐,可見你身上有讓他認可的地方。”

藍衫搖頭:“其實他經常說我笨,每天至少鄙視我一次。”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正常人裏十個有八個半是笨的,你不要理他。”

藍衫反問:“他也說你笨嗎?”

謝風生沒有回答,而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藍衫有點平衡了。連沃頓商學院畢業的都算“笨”了,所以她平方一下也沒什麽吧?

但是喬風的“大腦整容論”依然讓她心頭皺皺的,怎麽撫都撫不平。她問謝風生:“你會介意嗎,他說你笨?”

“我為什麽要介意?我看重的是他的錢又不是他的人。”

……好吧。

一聊到喬風,藍衫突然冒出好多問題:“你在國外和他認識的?”

“對。”

“是怎麽樣一種情形,他那時候?”

“他那時候才十九歲不到,隻身一人獨闖大洋彼岸,人傻錢多條順盤靚,可以說是一頭誰見誰想咬的肥嫩小羊羔。”

“啊?”藍衫囧了,“有那麽誇張嗎……他會不會被騙呀?”

“他?被騙?”謝風生就嗬嗬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任何謊言都是存在bug的,喬風天生長了一顆檢索bug的大腦。除非邏輯思維比他還強悍,否則他怎麽可能被騙?至多是不小心戳破騙子的謊言,導致對方惱羞成怒而已。”

呃,想想那畫麵,還挺喜感的……藍衫撲哧一樂。

謝風生又道:“不過他很快學聰明了,知道一人在外不能露富。所以他在他們學校還挺低調的,除了我之外,沒什麽人知道他其實有幾個錢。”

還好還好,藍衫點點頭,想了想,八卦兮兮地問他:“那他交過女朋友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謝風生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藍衫摸了摸鼻子:“我,我就隨便問問。”

“我知道。”他笑答,“喬風的追求者很多,不論在國內還是國外,不論是黃種人、黑種人還是白種人。”

“真的?可是國外的女孩不都喜歡那種肌肉男嗎?”她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無法理解,我聽他同校的一個美國妹子說過一句話——”……他說著,舌頭打了彎,開始變換語言,接著抖落出一句英文。

他語速太快,藍衫沒聽明白:“什麽什麽?”

謝風生隻好翻譯了:“每個姑娘都想上喬風。”

“……”不愧是美國妹子,夠直接。

謝風生問藍衫:“你知道為什麽嗎?為什麽每個女人都想上喬風?”

藍衫突然想起昨天喬風戴著貓耳朵找他道歉,她當時內心那點小衝動。現在想來終於可以坦然了,原來每個女人都想上他……

她搖了搖頭,問道:“那後來呢?追喬風的人那麽多,他總得選一個吧?”

“是啊,總得選一個,至少為了防止追求者隊伍的繼續壯大,他也得選一個。”

“那他選了誰?”話問出口,藍衫才發覺她竟然有點緊張。

謝風生像是突然回憶到什麽好玩兒的事情,他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知道他是如何做選擇的?說實話,我從來沒見識過那種奇葩的選擇方式。”

藍衫好奇死了:“他是怎麽選的?說來聽聽。”

“考試。”

“考試?”藍衫傻掉。

謝風生點點頭:“對,把所有人聚在一個考場裏,發試卷,限時答題,擇優錄取。當然具體操作上要麻煩很多,首先要篩一遍,剔除掉智商太低和男扮女裝的,另外還有初試複試終試,初試答他親自出的試題,複試是性格測試,終試就是麵試了。層層淘汰,最後的錄取人數小於等於一。”

如此選女朋友的方式,簡直聞所未聞。藍衫歎道:“這麽多考試,真的有人去嗎?”

“有啊,場麵火爆得很。啊對了,我這裏還有他當時初試的試卷。現在但凡有姑娘跑來問我喬風是否有女朋友,我都讓她們先做做試卷,低於六十分的想都不要想了。”

藍衫搓著手,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我我我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啊,就在我的pad裏,稍等我調給你看。”

試卷被他做成了軟件的形式,安裝在平板電腦裏,打開之後先有語言選擇提示,藍衫選擇了簡體中文。

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要不你把軟件拷給我,我裝在自己的pad上回去玩兒?”

謝風生知道她是怕耽誤他時間,他搖搖頭:“沒關係,你可以先做著玩兒,我看個文件。”

“謝謝你哦。”藍衫於是捧著pad做起來。

第一道題,呃,看不懂……

“那個……”她艱難地開口。

謝風生抬眼看她:“怎麽了?”

“能幫忙翻譯一下嗎?”

他有些奇怪:“你選的不是中文版?雖然選擇非母語版的可以獲得加分,不過不容易做吧?”

“我選的就是中文,然後,看不懂。”

謝風生有點無語:“我就算給你翻譯了你能把題目做出來嗎?”

藍衫無力搖頭:“不能。”

“所以,你就隨便寫吧,發揮想象力。”

好吧,她現在能用的也隻有想象力了。於是她手指動得飛快,把選擇題都寫完了,後麵的根本無從下手,拖到最後一頁,她在答題欄寫上:喬風是個大變態!

標準時間兩個小時的一張試卷,她隻用了十分鍾,然後提交了。

提交之後,需要謝風生輸入自己的指令對答卷進行判定。選擇題是自動判定的,謝風生看著得分結果,笑道:“我特別佩服你。”

“是嗎?”藍衫心情有點雀躍,“我蒙對多少?”

“你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正確答案,零分!”他又翻了一下試卷,“後麵的題目也是零分。所以總分……嗯,離及格的差距很大哦。”

藍衫沮喪地一鬆肩膀:“我現在終於能深刻體會到他為什麽總是那麽鄙視我了。”

謝風生安慰她:“不用難過,你和我都是正常人,隻有他才是異類。”

話是這麽說,但藍衫的心情實在陽光不起來,她抱著一絲絲的僥幸心理問道:“這個試卷這麽變態,有人及格過嗎?”

謝風生挑眉一笑:“你猜。”

告別了謝風生之後,藍衫心情沮喪地往回趕。她真的很沮喪,比丟錢、丟手機都要沮喪。她終於意識到,她在喬風的世界裏是笨到塵埃裏的那種存在。零分啊,零分!她連點卷麵分都沒拿到!

心情不好,本打算直接回家的,走上樓時,她卻下意識地腳步一拐彎,停在喬風家門口。

想一想,她好像確實已經養成習慣了,沒事兒的時候就去找喬風玩兒。她挺佩服自己的,他明明是個書呆子,她在他家玩兒得還挺開心。

藍衫在喬風家門口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敲響了他的門。

喬風開門時,她看到他穿著純白色練功服,絲質的衣料光滑柔亮,對襟盤扣扣得一絲不苟,練功服很寬鬆,穿他身上平添了幾分飄逸之感,像是神秘的世外高人,或是天外飛仙。

藍衫摸了摸後腦勺:“你這是……cosplay?”

“不是,我在練太極。嗯,你可以先跟薛定諤玩一會兒。”

藍衫沒找薛定諤,她跟著喬風去了他的活動房,看到薛定諤在自己的樂園裏睡大覺,她一把撈起它來,接著一屁股坐在薛定諤的小床墊上。

薛定諤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藍衫,它又懶洋洋地睡過去了。

藍衫對喬風說:“你繼續,我想看看……我能看吧?”

喬風點了點頭。剛才他一套太極沒練完,被敲門聲打斷,現在隻好從頭開始。

室內播放著舒緩的伴奏音樂,琴音叮咚如泉,間雜一二鳥鳴和潺潺水聲,閉上眼睛,使人仿佛置身在遠離喧囂的深林之間,看高山流水,聞鬆風萬壑。

喬風在這樣的樂聲之中開始了動作。起手,攬雀尾,龍回頭……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電影的慢鏡頭,每一個動作都調動起全身的關節和肌肉來配合,這使他整個人仿佛是一台精密的儀器,行動緩慢而精微,各部件之間協調配合,天衣無縫。

但他的行動又顯得那麽有力,出手雖慢,卻挾著力拔千鈞的氣勢。與此同時,有力卻不笨重,步伐挪動之間,輕盈又從容,像是一片幹淨的羽毛。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在他周身鍍了一層神秘的光暈,這使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般。

藍衫捧著臉,迎著陽光看他,一臉的癡漢相。真好看,怎麽可以這樣好看呢……

琴聲還在繼續,不緊不慢,喬風的動作卻開始有一絲絲的紊亂。

太極拳是一種修身養性的運動,剛柔相濟,靜中有動,練的時候一定要心平氣和,不能急躁,這是基本要求。然而現在他的心是平靜不下來了。

一切都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安靜的房間,舒緩的伴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使他突然就亂了陣腳。他的精神不複集中,而是飄飄悠悠地到了她身上,然後在她身上集中了。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怦,怦,怦……

喬風突然一個一個收手式,停下來。他走過去把音樂關掉。

藍衫問道:“你練完啦?”

喬風的回答有些模糊:“不練了。”他怕她問為什麽,忙走出去,邊走邊問,“你今晚想吃什麽?”

藍衫看著他挺拔如鬆的背影,張口問道:“有吃了能長智商的東西嗎?”

“沒有。”他搖了搖頭,扭臉同情地看她一眼,“你現在補,太晚了。”

“哦。”藍衫身體一鬆,抱著肥貓縮在地上不動彈。

喬風看到她噘著嘴巴,秀眉耷拉著,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突然失水過多,花瓣萎靡下去。這樣的情形,正常人都能看出來她心情不佳。

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看她,說道:“你心情不好?”

藍衫低著頭,輕輕扯薛定諤的小耳朵,它被折騰醒了,氣得用爪子拍她的手。她一邊躲著貓爪,一邊小聲道:“沒有啊。”

“撒謊,你明明心情不好,到底怎麽了?”

藍衫嘟囔著:“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笨呀?”

“是。”

“……”

她哭喪著臉:“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呀!”說著推了他一下。

喬風穩如泰山,被推一下也不挪動分毫。他很少見到這樣的她,像是在外頭好勇鬥狠吃了敗仗的貓,暴躁又無助。他突然心軟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輕輕一牽嘴角:“乖。”

藍衫翻了個白眼:“乖你妹!”

喬風抿了抿嘴,試圖安慰她:“你雖然笨,但是你挺好的。”

“哼!”

“真的。”

“我哪裏好呀?”

他微微一笑,眸光溫柔:“你哪裏都好。”

喬風做飯時,藍衫主動幫他洗了菜。她一邊洗菜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喬風:“喬風,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要說我笨,我知道我笨,你說點別的。”

喬風此刻正運刀如風,把絲瓜切成厚度均勻的薄片,聽到此話,他停下來,認真看著她,緩緩答道:“你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時而真誠,時而狡詐;時而熱情,時而冷漠;看似臉皮厚,其實自尊心很強;看似心胸寬廣,其實也會斤斤計較;你很有上進心,但是經常偷懶不思進取;你把事業規劃得井井有條,但是生活一團糟;你的交際能力很強,但你其實很內向;你……”

藍衫拿了一根洗好的黃瓜,哢嚓咬了一口,打斷他:“你直接說我是精分就好了。”

喬風點點頭:“精分得恰到好處。”

藍衫不洗菜了,開始吃黃瓜,邊吃邊問:“其他的我都理解,但你為什麽說我內向呢?我長得很內向?”

“內向與否並不看長相,當然也不看你的交際能力。有一種心理學觀點,劃分內向外向主要基於一個人恢複精力的方式。對你來說,可能獨處比和別人打交道更容易恢複精神,如非必要,你更偏好一種沉默的麵向自己內心的生活方式。你的工作能帶給你金錢和成就感,但這並不是你從內心喜歡從事的東西。你經常為此感到厭倦和疲憊,你所有的動力都來自於它的回報,而非其中樂趣。”

藍衫精神有點恍惚了,她喃喃歎道:“我好像要被你洗腦了。”

喬風低頭繼續切菜。

藍衫又問:“那你呢,你是內向還是外向?”

“我?”他怔了一怔,“我以前是內向型人格,現在……現在好像有點外向了。”

否則他無法解釋,為什麽隻要藍衫在,他的精力就恢複得特別快,甚至比獨處時都要快。

“嗯,洗腦失敗。”她寧願相信他是外星的,也不會相信他是外向的。

藍衫便接著洗菜。沒吃完的黃瓜沾著口水,放在別處她怕喬風嫌棄,於是直接叼在嘴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腦殘還是怎麽的,反正就是沒往別處想。

他雖然比較純潔,但是他有一個十分不純潔的哥哥,他被哥哥帶得,也看過一些十分不純潔的電影。

所以看到眼前這畫麵,喬風作為一個男人,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的心跳又亂了,麵紅耳赤,喉嚨發幹,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和紊亂。他定定地看著她,一雙眼睛黑亮得要命。

藍衫洗完菜,拿下黃瓜:“好了!”說著看一眼喬風,然後她嚇一跳。

他正舉著鋥亮的菜刀,目光炯炯,死死地盯著她,像是下一步就會撲上來把她砍個稀碎。

“你什麽意思,你別過來!”藍衫後退幾步,扶著門框兩腿打戰。危急時刻她竟然還攥著那倒黴黃瓜,她舉著黃瓜對準他,念念有詞:“阿彌陀佛,邪祟退散!急急如律令!”

在她的咒語之下,喬風乖乖地轉過身。他把她剛才洗幹淨的豆角拿過來,瀝掉水分,一邊做這些,他一邊小聲抱怨:“流氓!”聲音竟有些幹澀,不複溫潤。

藍衫看到他耳根子紅似滴血,再聽到這兩個字,她一下就開悟了。

啊啊啊,她剛才做了什麽!

無話可說,無地自容,藍衫默默地離開廚房回到客廳,黃瓜是再也吃不下了,她把它扔進垃圾桶。

直到吃晚飯時,氣氛依然有那麽點尷尬。兩人都很明智地對方才的烏龍隻字未提,藍衫化尷尬為食欲,吃得胡天海地,喬風看得直搖頭,接著又低頭笑,笑過之後,他把他盤中的菜撥給她一些。

今天是周二,藍衫要陪喬風一起去上課。在出發之前,他照例要整理一下儀容。經過藍衫的悉心**,喬風現在的穿衣搭配小有長進,至少不會出現極度雷人的錯誤。

而且,他還喜歡上了那種把褲腳挽成收口像是九分褲或八分褲的穿法。但是呢,他自己又學不會,每次都要藍衫幫忙挽。這次也不例外。

藍衫蹲下身,一邊幫他挽著褲腳,一邊說道:“我都教你這麽多回了,你自己怎麽就學不會呢!”

喬風端坐在椅子上,答得理直氣壯:“嗯,不會。”

藍衫趁機開嘲諷:“笨死了!”

喬風繼續淡定從容:“嗯。”

藍衫翻了個白眼,扣著他的腳踝:“別亂動。”

“哦。”

藍衫看著他褲腳下白皙的皮膚和勻稱而不失力量感的骨骼,突然說道:“我今天見到謝風生了。”

喬風淡淡答:“我知道。”

“他答應幫我理財了,你幫了我不少忙,謝謝你啊!”

“跟我客氣什麽。”

“嗯,不跟你客氣,”藍衫說著,嘿嘿一笑,“我還聽他說……每個女人都想上你,哈哈。”

喬風沉默。

“這要問你了。”

“啊?”

他緩緩答道:“如果每個女人都想上我,那麽你呢?”

“……”被反將了一軍,藍衫埋著頭不吭聲,小心肝忽上忽下的,**秋千一樣。

喬風卻不依不饒地追問:“藍衫,你想不想上我?”聲音故意壓低,帶著那麽點撩撥和誘哄。

“想——”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還好她及時反應過來,忙改口,“得美!”

想得美。

她埋著頭,沒有看到他明亮的神色因這三個字而暗淡下去。

藍衫又做夢了,這回的夢境相當之精彩。她夢到她把喬風給……嗯,那個什麽了……

如此**的夢境最終被掐斷了,因為即便在夢裏,她也是一個十分有道德的人,自己竟然強迫一個男人,這使夢中的她愧疚無比,然後她就憂傷地醒了。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出了一腦門的汗。

藍衫下床,喝了杯溫水壓驚。她坐在燈光慘白的客廳中發呆,腦子亂亂的,全無頭緒。然後她就給小油菜打了個電話。

小油菜有個特別好的習慣,她睡覺總是忘了關機。

淩晨兩點半,小油菜接到了來自好友的問候。她接了電話,聲音裏透著疲憊和惺忪:“藍衫,你最好告訴我出大事了,否則我宰了你。”

藍衫問道:“小油菜,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

“你知道嗎?”

小油菜答:“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恨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就是現在我對你的感覺。”

“那你喜歡吳文是什麽感覺?”

“藍衫。”小油菜的聲音很是嚴肅,“你喜歡喬大神就立刻馬上無比堅決地把他搞定,咱姐們兒的魅力值可是max+,什麽男人拿不下來?”

藍衫心頭一驚:“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們倆之間的粉紅泡泡已經多到快要造成空氣汙染了,豬都能看出來謝謝!”

藍衫的心情一下子又惆悵又糾結,還有那麽點小甜蜜。她歎了口氣:“人家可不和智商一百四以下的女孩談戀愛。”

小油菜不信:“神經病吧?他自己都那麽聰明了,再談一絕頂聰明的姑娘,回頭兩人再生一妖怪出來。”

“是真的。”藍衫說著,給小油菜講了喬風那張蛋疼的試卷,順便說了自己那更蛋疼的分數。

小油菜嘖嘖稱奇:“連你都得零分,我要是做難道要負分了?人呢,變態也要有個限度,變態成這樣就不可愛了嘛。”

藍衫悲催地發現,即便喬風出了那種試卷,她依然覺得他大部分時候都是可愛的。媽蛋,她的審美觀亟須拯救……

小油菜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我覺得我需要先冷靜一下。”

藍衫有點糾結:“我也得追得上呀!你說人家挑長相挑身材,我還可以勝任。挑談吐挑氣質,咱可以鍛煉。挑錢吧,咱也可以努力奮鬥……但智商這個東西現在真的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又那麽死腦筋。再說,你說他要是一路人,我追也就追了,大不了追不上,大家一拍兩散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可是吧,喬風又是挺難得的一個人,我不想最後鬧得和他連朋友都沒的做,你明白嗎?”

“理解。不過呢,其實喜歡這種東西沒什麽大不了的,大多數時候你可以無視它。”

藍衫照著小油菜說的,暫時無視掉了她對喬風那複雜難言的感覺。她下午回公司時,老王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藍衫,原計劃呢我明天要出差去H市參加一個汽車營銷峰會。”

藍衫點頭:“王總我知道啊,您放心地去吧,我們保證安安分分的,不給你惹是生非。”

所謂“峰會”,聽著挺高大上,其實就是一幫賣汽車的同誌湊一塊交流怎麽樣更多更好地賣汽車,交流結果由記者朋友們進行記錄。因為是“峰”會,所以來參加的都是在業內小有成就的。藍衫他們4S店一直經營得不錯,這次接到兩份邀請函。總經理決定帶著銷售部頭頭親自去。當然了,牛×的人很多,他們倆去了也就是圍觀一下的份兒。

不過前兩天總經理突然生病,去不了,宋BOSS閑得蛋疼,頂上去了,決定帶著銷售部老王去H市三日遊。

老王聽藍衫如此說,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現在我去不成了。”

“啊?”

“嗯,家裏有點急事,”老王也沒解釋到底是什麽事,隻是說道,“所以要不明天你去吧。”

“我?”藍衫有點激動,“我我我我能去嗎?”

那裏再怎麽說也是各路業界精英會聚的地方,而且H市又是全國著名的旅遊城市,這回去了就算取不到經,吃喝玩樂一番也不錯呀,嘿嘿嘿嘿……

老王嚴肅地看著她:“你怎麽不能去?銷售部除了我,不就隻有你能去?”

“市場部的呢?”如果隻是談營銷,似乎市場部的更合適。

老王一攤手:“啊,這樣啊?行,你要是不願意,我把名額給市場部。”說著拿起電話就要打。

“別別別……”藍衫諂笑地攔住他,“別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王總您這麽看得起我,那我就必須得去呀,舍我其誰!”

藍衫一轉頭就把這事兒跟喬風說了:“我明天要出差,預計去三天,所以這三天裏你不用給我做飯啦。”

喬風有些意外:“為什麽突然要出差?你要去哪裏出差?”

“呃,”……藍衫被他說得愣住了,她撓了撓後腦勺,“是這樣沒錯,不過你不要這樣說啦,搞得好像我們要約會似的。”

“這難道不是約會嗎?”因為著急,他的語速加快,隱隱有些逼問的淩厲氣勢。

“不是約會,是峰會、峰會!”藍衫黑線,“請注意你的措辭!”

在喬風看來,一個一線銷售員工去參加這種峰會是完全沒必要的。他想阻止藍衫,但又怕掃她的興,忍了忍,隻是問道:“你特別想去嗎?”

“當然啦。”

喬風隻好不再說什麽。

藍衫問他:“你想要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我給你帶回來。”

喬風很不給麵子:“我需要什麽可以直接購買,就算在本地買不到也可以網購,總之用不著你千裏迢迢從一個城市運到另一個城市。”

藍衫一咧嘴:“切!我偏要給你帶!”

這個夜晚,喬風睡得不太安穩,一閉上眼睛就是藍衫跟宋子誠卿卿我我的畫麵。兩人手拉著手遊西湖,去靈隱寺上香,去參觀中國濕地博物館……

他並非多慮。在他眼中,藍衫這個人的忠誠度較低,與薛定諤不相上下,誰給吃的就跟誰走。宋子誠又非正人君子,若是對藍衫有什麽企圖,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三天,一千多公裏之外……其中變數太大,要是真有點什麽,他鞭長莫及。

想到這裏,喬風徹底睡不著了。

藍衫和宋子誠在機場吃了頓午餐,然後兩人就登機了。她在飛機上一直呼呼大睡,宋子誠坐在她身邊,時不時地側臉看她的睡顏。從B市到H市,兩個多小時,他竟然也沒看膩,自己都覺得神奇。

就在昨天,壇子說誠哥你魔怔了,宋子誠當時覺得壇子在放屁。現在,他自己也有點動搖了。他覺得他可能真的有點著迷了,是那種無法控製和約束的、自己心甘情願地沉溺……的著迷。

好像真的有點魔怔了。

理智告訴他,這樣大費周章地去追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這是一種紈絝行為,投入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他該立刻停止。

理智還告訴她,動什麽也別動感情,那是世界上最危險的事。玩兒,可以;玩兒真的,不可以。所以他應該立刻停止。

他知道這些,一直都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辦到是另外一回事。很多時候,兩者之間會產生背道而馳的差距,且距離會越來越大。

他就是忍不住,停不下來。

兩人下午三點多下飛機,打了個車去酒店,等一切收拾妥當時,也快傍晚了。他們的酒店位置不錯,離西湖很近,晚上推窗就能看到西湖的夜景,十分完美。

不過反正是公司掏錢,藍衫又不用心疼。

宋子誠問藍衫晚上想吃什麽。關於H市本地名吃,藍衫已經做足功課,所以現在聽到BOSS問,她想也不想就答:“樓外樓的西湖醋魚!”

宋子誠的回應簡潔有力:“好。”

兩人從酒店出來,肚子都不算太餓,所以並不急著去吃飯,隻是慢悠悠地溜達著。傍晚的暑氣退卻,城市白天的喧囂漸漸沉澱下來,暮氣藹藹,行人車輛沐在其中,都被鍍上了一身愜意又舒緩的昏黃,像是走進了泛黃的彩色老照片。

一路上綠樹蔭蔭,清風拂麵,藍衫初到異地,心情雀躍,高興地捧著臉陶醉:“哎呀,這裏真好。”

宋子誠問她:“哪裏好?”

“不知道,就是覺得好。”

這樣的回答一點營養都沒有,宋子誠卻聽得心情跟著輕快,城市在他眼中也順眼了一些。

兩人走了一會兒便看到西湖,湖中生著許多荷花,碩大的碧葉高低錯落,層層疊疊地鋪在湖麵上,粉紅的荷花如一粒粒明珠點綴其中,晚風吹過,把荷花的香氣送到岸邊,沁人心脾。

路邊開了一條小道,直通向湖麵上一座亭子。兩人覺得好玩兒,一同走上去。路麵貼著湖麵,高度差不足兩公分,人走在其上,乍一看像是踏波而來的仙人。

這個亭子修在湖水東側,向西可以看到整個西湖。此時金烏西墜,暮色沉沉,湖對麵的山背對著夕陽,顏色蒼翠如墨,連綿的山像是伏在湖邊安睡的巨獸。夕陽把天空潑染得一片赤紅,光線灑到湖麵上,湖水把它掰成千萬片碎金,緩緩搖動。

“好美啊!”藍衫喃喃感歎。

“是啊。”有人應道。

她的第一反應,那個人是宋子誠,但宋子誠的聲音絕對不是這樣的!BOSS總是冷冰冰的,連說話都帶著硬度,嗓音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溫柔似湖水,清潤如荷香。

藍衫猛地轉身,看到一個人正舉著單反哢嚓哢嚓地拍照,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她。她滿頭黑線地看著他的身影,喊道:“喬!風!”

喬風放下單反,扭頭看了藍衫一眼,他笑意岑岑,夕陽的光線在他臉上灑了一層紅暈。他笑道:“藍衫?好巧。”

……巧你大爺。

藍衫走過去,“囧囧有神”地看他:“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子誠也看著喬風,目光十分不友善。

喬風舉舉手中相機:“取個景而已。”怕藍衫不信,他拿著相機招呼她來看。

藍衫一開始還有點懷疑,看完照片之後就完全不信他的鬼話了。用神器拍照都能拍成這德行,您對得起您那小鋼炮一樣的長鏡頭嗎?

宋子誠握了握拳。他現在特別想把喬風按在湖裏胖揍一頓,這個人太不講究了。為什麽要跑過來?為什麽不按照常規打法走?能要點臉嗎……

宋子誠抽了一下嘴角。藍衫稱呼他“老板”他隻覺得姑娘可愛,但喬風叫他“宋老板”時,他就覺得這稱呼充滿了青龍幫和城鄉接合部的混搭氣質。

他抓著相機,真想直接把這玩意兒扔進湖裏。

藍衫斜了喬風一眼:“神經神經病!回去解釋清楚!”說著一推他肩膀,轉頭對宋子誠笑道,“老板,麻煩你啦!”

兩人背對著荷花,迎著夕陽站好,宋子誠無力吐槽,隻好把鏡頭對準他們,按了快門。

拍了幾張,藍衫一張一張看,覺得挺不錯。如果不是喬風的笑容太詭異,那麽應該會更好的。

她抬頭,正要跟宋子誠道謝,卻迎上BOSS不滿的目光。

宋子誠有點委屈,等這麽半天藍衫也不主動提,他隻好說道:“你不打算跟我合照嗎?”

“啊,當然,必須的。”藍衫歉意地拍了拍腦門,她怎麽忘了這種諂媚BOSS的招數了呢?

藍衫和宋子誠肩並肩站好,喬風舉著相機指揮他們:“藍衫你右邊一點,兩人不要靠太近,影響光線……好,笑一個,宋老板你不用笑了,太難看。哦,好……”他按了快門,之後驕矜地自誇,“perfect!”

藍衫湊過來想看這照片有多麽perfect,然後她就看到照片裏的她笑靨如花還不錯嘿嘿,可是一旁的宋子誠……隻拍到半張臉……

那照片像是被人從中剪了一刀,或者也可以說那個人被砍了一刀,剩一半身體,偏偏他還瞪著眼睛努力刷存在感,看起來相當可怕。

藍衫覺得她離被解雇的日子不遠了……

她捂著屏幕不讓宋子誠看,討好地笑:“老板,我們再拍一張吧!”

事實上宋子誠已經看到了,看過之後才發覺他剛才太厚道了……

宋子誠不可能容忍自己第二次被荼毒,於是搖了搖頭:“不了。藍衫,我們去吃飯。”說著看看喬風,咬牙道,“你、請、便。”

喬風把相機掛回脖子,他笑道:“好的,我要去樓外樓吃西湖醋魚。拜拜,回見。”

宋子誠:“……”

最後的最後,都這麽巧了,當然是三個人一起去吃了西湖醋魚。

西湖醋魚是淡水魚,刺很多。宋子誠很溫柔體貼地幫藍衫剔掉刺,把魚肉夾進她盤中。

雖然覺得有點怪,但藍衫依然很感動。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動筷子,那魚肉就被喬風夾走了。

藍衫怒戳喬風的餐盤:“你你你,還我!”

“好。”

喬風又給藍衫剔了很多魚肉,還給她。

宋子誠沒有以牙還牙搶這些魚肉。他真的做不到那樣不要臉……

吃完了這頓飯,宋子誠鬆了口氣。藍衫到最後也沒鬧清楚喬風為什麽要突然跑過來,她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但那個猜測太自作多情太玄幻,她也挺不好意思承認。

然後,到酒店門口,她下出租車時,正好看到了喬風。

他依然一派雲淡風輕:“好巧啊。”

宋子誠自問涵養是極好的,這會兒也有些動怒了。沒見過這麽死皮賴臉的人,更可怕的是,對於他們的行程,這小白臉看起來了如指掌。他一向十分重視隱私,現在突然有一種被人看光的不適感。

藍衫走到喬風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

喬風一攤手,無辜地看她:“你不要以為我在跟蹤你。”

藍衫才不信:“你就是在跟蹤我。”

喬風反問:“那麽你說,我是如何跟蹤你的?”

“我……”能說上來才怪!

喬風掰著指頭給她解釋:“你看,你的手機軟件的位置功能已經關了,如果用儀器強行定位的話我倒是可以做到,但那是違法的,我不會對你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所以,我真的沒有對你進行定位。”

藍衫有點動搖了:“那你是怎麽遇到我的?”

喬風有些感慨:“他鄉遇故知,這是緣分,沒有辦法。”

“切,你又不信緣分那一套。”

“我隻是在用你能夠理解的方式與你交流。”

他們倆說這話,宋子誠發現自己又被無視了。他輕咳一聲,說道:“我們先進去吧。”

三人便走進去,藍衫還在和喬風鬥嘴,兩人並肩走向電梯時,宋子誠突然叫住她:“藍衫,先別上去,我們聊聊明天的事情。”

明天的事情是公事,喬風再無恥也不能摻和,所以隻能獨自回客房了,走之前悻悻地回頭看一眼藍衫。

宋子誠把藍衫叫到吧台隻是臨時起意,不過當慣了宋總,跟下屬談起話來倒也得心應手得很。但是很快他發現藍衫太入戲了,她完全用一種下屬的姿態跟他講話和討論,十分莊重嚴肅。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此行的目的在於模糊兩人之間上下級間的距離,如果有重大進展那自然最好不過。然而現在,這距離被他親手加大了。

聊完了行業情況,又聊工作展望,宋子誠也是有耐心,把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說完,他又叫了壺茶,兩人開始說別的。

藍衫不是很在狀態:一方麵她惦記著樓上的喬風;另一方麵她總覺得老板今天的情緒有點古怪。由於分心,她不能一門心思地觀察和思考,自然也得不出什麽明確結論。

宋子誠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看到藍衫雖在極力忍耐,但隱隱已有些不耐,他微不可察地歎一口氣,終於還是放她走了。

他有點失落又有點迷茫,又覺得自己在做無意義的事,並且為此感到無力。於是酷帥狂霸轉的BOSS一時間墜入文藝小清新的憂鬱之中。藍衫離開之後,他又獨自在大廳裏坐了一會兒。

他背靠著門坐在走廊裏鋪的地毯上,雙腿並攏屈膝,兩手環著膝蓋。每次看到他這種坐姿,藍衫都很有吐槽的欲望,太像個大家閨秀了,一點也不爺們兒好不好。

寬闊悠長的走廊裏空空的,連保潔員也不見一個,藍衫的視線裏,隻有那一個孤零零坐成一團的人,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小朋友。

“小朋友”聽到動靜,抬頭看了藍衫一眼。這回他沒說“好巧”。

藍衫走過去,好奇地蹲下來望他:“你為什麽坐在這裏?”

喬風無奈答道:“房卡不能用,我猜應該是電子鎖沒電了。”他隻是想出門買個東西,順便偵察一下藍衫的情況,結果出了門發現忘記拿手機,再想回去,房卡不答應了。

在藍衫看來,這一招好眼熟的樣子。她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臉頰:“裝,接著給我裝。”

喬風像是被惡霸調戲的小媳婦一般,他扭臉躲了一下,然後解釋:“沒有裝,真的不能用了,客房部已經下去換卡了,但我覺得應該是電子鎖沒電了。”

藍衫還是不信,故意說:“你不就是想來我房間嗎?”

喬風突然抬頭看她。瑩潤的眸子平淡無波,卻又像是大有深意。

藍衫也愣住了,她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睛不看他。

喬風問道:“我為什麽想去你房間?”

藍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剛才一直在膨脹,雖然不斷否認,卻依然幻想喬風此行是為她而來。既然在酒店相遇了,那麽玩兒玩兒遺失房卡啊、走錯房間啊之類的狗血戲碼,再順理成章不過吧?

她低著頭,心想,自己應該隻是在自作多情吧……

這時,客房部一個漂亮的服務員上來,她手裏拿著一張卡,一邊跟喬風道歉,一邊幫他刷門。

電子鎖急促地嘀嘀嘀了幾聲,然後就徹底沒動靜了。門也沒開。

服務員不甘心地轉著門把手,一邊說道:“抱歉抱歉,這應該是電子鎖沒電了,我現在讓人拿銅鑰匙來開門,幫你們換電池。”

果真自作多情了嘛……藍衫有點低落。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兩人等了將近十分鍾,也沒等來銅鑰匙,服務員在拿對講機催了兩回之後,就自己下去找了。樓道裏又剩下他們兩人。

藍衫鼓足勇氣,邀請他:“算了,你先去我那裏坐一會兒吧。”

喬風欣然應允。

藍衫的房間在宋子誠隔壁,兩個房間都是朝向西湖的方向。她走進房間,插上房卡取電,然後把頂燈打開,窗簾拉開。

這房間的窗戶很大,玻璃幹淨明亮,難得的是幾扇窗戶拚成一個微微向外凸的弧形設計,這使得視野更加寬闊,更顯個性和檔次。

窗前的空間很大,稍稍墊高,類似於榻榻米的設計,上麵擺了個實木矮幾,矮幾上有茶具。藍衫燒了熱水,沏了酒店提供的龍井茶。兩人麵對麵跪坐在矮幾旁,守著一壺茶欣賞窗外的夜景。

喬風喝一口茶,然後側頭安靜地看著窗外。

藍衫便也向窗外望。夜幕已降,都市裏華燈璀璨。西湖的水映著五光十色的夜燈,影影綽綽,流光溢彩,像是水龍王瑰麗的寶庫。岸邊一條長長的繁華街道,街道上燈光尤其明亮,奪人眼目,遠遠望去,仿佛一條發光的彩色長龍。湖邊的山上也亮起了夜燈,星星點點,像是嵌在黑色幕布上的彩色寶石。

藍衫看呆了。

喬風站起身,打開一扇窗戶。晚風吹來,攜帶著獨屬於湖水的潮濕氣息。藍衫吸了口氣,看著他走回來坐下。頂燈光線的亮度和顏色都類似燭光,他像是坐在了昏黃的燭影之下,精致的麵目柔和又生動,能讓人聯想到一切美好溫暖的東西,比如鮮花,比如水,比如甜蜜的詩篇。

藍衫的心裏怪癢癢的。她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張口:“喬風——”

“別動。”他打斷了她,說完這兩個字,他突然跪直身體,傾身向前。

藍衫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眼看著他微笑著緩緩逼近,她緊張到呼吸困難,滿腦子就剩一個想法: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

親吻沒有降落,她隻覺眉角被輕輕按了一下,隨之是他溫潤的聲音,略帶些驚奇:“奇怪,原來隻是一顆痣,我還以為是小蟲。”

藍衫:“……”

她睜開眼睛,氣呼呼地揉了揉發燙的臉。她真是腦殘了,怎麽會認為他要吻她呢!

喬風坐回去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以平複自己不正常的心跳。真是奇怪,剛才他明明想要幫她捉蟲的,為什麽接近的時候,卻想要親她一下呢……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各自尷尬,都沒注意到對方神色中的異樣。藍衫低頭摩挲著茶碗,問道:“喬風,你為什麽要來H市?”

“啊,我表弟過生日,我來給他慶生。”

藍衫詫異地看他:“你……表弟?”

他點點頭:“對,他是我小姨的兒子,我小姨是我媽媽的親妹妹。”這是他好不容易找的理由。那個表弟正在上大學,過生日什麽的其實不需要他這表哥來湊熱鬧。

藍衫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白竊喜一場,心酸。

又說了會兒話,藍衫心情不佳,把喬風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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