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吳文和小油菜

吳文這個人,生活經曆很多姿多彩,豐富到可以寫一本厚厚自傳的地步。如果真的要寫一本自傳,他覺得,其中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去介紹他神奇的父母、神奇的弟弟;另有三分之一的篇幅,來介紹他神奇的妻子;最後才是介紹他的創業經曆。

當然,他還希望留一塊地方,來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怎麽愛上肖采薇那個神經病的。

他的弟弟喬風說,所有成年的感情世界裏,都能找到童年的影子。

吳文的童年是什麽樣的呢?

他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四歲的時候已經稱霸幼兒園了。那年,他媽媽又懷了寶寶,她高興地告訴他,要給他生一個妹妹。

自此之後,全家都在期待這個妹妹的到來。

吳文五歲時,他多了一個“妹妹”。他守著那個皺巴巴的小孩子叫“妹妹妹妹妹妹”……妹妹不理他。

吳爸爸和藹地摸著吳文的小腦瓜,笑道:“以後要保護妹妹。”

小小男子漢挺起胸脯,嚴肅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的爸媽,就因為夫妻二人想要女兒,等到生出來一個小兒子,他們堅定地把小娃娃當女兒打扮,還誤導吳文叫他妹妹。

整整一年,吳文一直以為,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男女之間的區別呢,主要是穿的衣服不一樣,另外女孩子要梳小辮。

六歲那年,這個巨大的謊言被吳文親自粉碎了。他終於發現,男孩和女孩的區別不在於頭上的小辮,而在於撒尿的方式。

爸爸媽媽在麵對他的質問時,很真誠地和他道了歉。

雖然看起來是自己勝利了,但吳文依然很失望。他已經把喬風當可愛的妹妹保護了,可他為什麽不是個妹妹啊!

更可怕的是,這個弟弟越長越好看,比女孩子都好看。麵對這麽漂亮精致的弟弟,吳文總忍不住把他當妹妹。

這個時候他終於有點理解爸爸媽媽的心情了。

喬風在上小學之前,在家庭中一直被迫扮演著“女兒”和“妹妹”的角色,盡管他自己或許並沒有意識到。上了小學之後,喬風性格中的性別特點漸漸顯示出來,吳文再也不能愉快地把他當妹妹了。

不過,他是多麽希望真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呀!這樣的怨念在喬風時不時地挑戰他作為兄長的權威時,尤其明顯。

少年時代的吳文保護欲過剩,而他的神奇弟弟消化不了這麽多的保護欲,剩下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轉化為一種隱約的執念埋在心底,隻等成年以後被激發出來。

根據喬風的理論,這恰好能解釋為什麽吳文在成年之後對異性的偏好隻有一種:可愛的、俏麗的、會撒嬌的、需要保護的妹妹類型的女生。

好吧,至少從外表上看,肖采薇符合這些特點。

當然,吳文是有格調有品位的,不可能因為外表就對她有想法。事實上,自從肖采薇在溫泉度假村把他按在地上差一點強上之後,吳文就漸漸地看這個女人不太順眼了,之後他發現了她神經病的本質,自然各種鄙視。

6月28日晚7點多在郊區的農家院裏,吳文對小油菜的反感達到了頂點。

他發現藍衫和小油菜嚴重誤會了他們兄弟二人的關係,而閱人無數的吳文,直覺上感覺小油菜與這種誤會有莫大幹係,當下把小油菜拉出去在外麵的小樹林裏一通盤問外加恐嚇。

小油菜全招了。她那個心虛啊,低著頭,肩膀縮著,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然後圓潤地滾開。

吳文看著她歪脖子槐樹一樣的身姿,認為這是態度的直接體現,於是怒道:“你給我站好!”

小油菜嚇得一抖,慌忙站直。

“頭抬起來,看著我。”

她抬起頭,目光平視,由於高度差的問題,隻能看到他的胸口。為了和他對視,她隻好仰起頭,天太黑,兩人離得近,這直接導致她仰頭的幅度很大,才得以看到他的臉。

從下巴往上看,仰角太大,他睥睨的意味十足。

小油菜的脖子有點酸,忍不住抱怨道:“吳總,您能站遠一點嗎……”

吳文氣樂了,這渾蛋,還敢嫌棄他!他故意向前邁一步,兩人距離更近,幾乎貼在一起。吳文感覺他隻要稍微探一下頭,他的下巴就能蹭到她柔軟的劉海兒。

小油菜身體一僵。黑燈瞎火的,這位爺突然靠這麽近,難道是想非禮她?啊啊啊,來吧!

吳文突然說道:“你這個人敗壞老板名聲,留不得了。”

大爺的,這是要滅口!小油菜反應賊快,轉身就跑:“救命啊!殺人啦!!!”

吳文胳膊很長,一把將她拽回來。他一手撈著她的腰,一手捂著她的嘴,怒道:“你幹什麽?!”

“嗯嗯嗯……”她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去掰捂在嘴上的手,眼睛開始飆淚花了。

她這樣子讓吳文有些心軟,手鬆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讓小油菜逮著機會,往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吳文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又不能咬回去,氣急敗壞道:“你是狗嗎?!”

小油菜趁這機會掙脫束縛,噔噔噔又跑了。

“站住,荒山野嶺的你往哪兒跑!”

吳文感覺以小油菜的智商,在這深夜的郊區,今晚跑了明天不一定能活著回來,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原則,他也跟了上去。

後來兩人就……迷路了。

好不容易找到回來的路,兩人七繞八繞地往回走。小油菜這會兒知道怕黑了,跟在他身邊,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看著就來氣。吳文抄著兜,一路疲憊,手上被咬的地方還隱隱作痛著,他感覺自己跟身邊這丫頭實在是八字不合。

回到公司之後,小油菜裝傻賴著不走,賊兮兮地窩在總裁辦公室裏盡量不出門,減少和總裁大人的正麵接觸,加上吳文的弟弟又病了,他一操心,就把小油菜暫時拋之腦後。

等他閑下來終於想起料理她時,這姑娘已經低調了幾天,見他時也總是一臉諂笑,恨不得在身後安個尾巴左右搖擺以示忠心。

吳文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也就沒趕走她。

不過嘛總歸是看她不順眼的。

吳文認為,既然她這麽閑,閑得可以到處聊別人的八卦,那不如多給她派點活兒幹吧。

於是小油菜的日常工作陡然加重。會議記錄要她來寫,部門考核要她來整理,媒體聯係要她去跑……

不僅如此,由於她穩穩當當拉住了仇恨,總裁辦的工作出現問題時,最後的矛頭總是能準確地指向她,這使得辦公室其他成員都感覺幸福感直線上升。

真是……苦不堪言。

這天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總裁助理拿了些資料給小油菜,笑道:“吳總需要你起草一份重要文件,內容和要求都寫清楚了,電子版的資料直接發你郵箱啦。嗯,吳總希望你今天就能把資料給他。”

言外之意,今天弄不完就不要下班了。

小油菜握緊拳頭按著資料,兩眼放光,恨恨地磨牙。

助理總覺得她的眼睛在冒綠光,而且他聽到了她的磨牙聲。於是他問道:“你怎麽了?”

小油菜笑得甚是鬼畜:“早晚把你給睡了!”

助理:天啊!

他趕緊跑了。助理沒想到自己也有被潛規則的時候,對方還是個姑娘……啊不對,這什麽話,當然是個姑娘!不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對老婆很忠心的好不好!

有點淩亂……

小油菜並不知自己無意中造成了一個好男人的恐慌,她磨完牙,想象一下自己把吳文睡了,而他哭哭啼啼求負責的畫麵……想著想著她不生氣了,開始傻樂。

意**完畢,一看時間,我滴個娘親咧還剩半個小時!

好吧,反正她下班之前做不完了,今天鐵定加班,想到這裏她又淡定了,於是開始仔細地看資料。

小油菜這個人吧,沒什麽天分,還笨。她也知道自己笨,就隻好用勤奮來彌補,工作態度很端正,認認真真兢兢業業,從來不偷奸耍滑。因此,她的工作能力雖然不是最突出的,但也一直不錯。

晚上8點半,小油菜把文件又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發到了吳文的工作郵箱。她伸了個懶腰,收拾好東西,把桌上吃剩下的外賣盒子也拎起來。天氣熱,剩飯剩菜如果扔到辦公室的垃圾桶裏,容易產生怪味兒,所以她一般是扔到外麵的垃圾桶裏。

她一手挎包,一手拎著外賣盒子,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出辦公室。

吳文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好看到小油菜的背影。他放輕腳步跟上去,想嚇唬她一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他麵對肖采薇這個神經病時總是容易惡趣味橫生,大概是替天行道的正義感使然吧……

吳文走近時,低著頭,在她後腦勺處用氣聲慢悠悠叫她:“肖~采~薇~~~”

他的聲音飄忽,聽起來涼颼颼的。小油菜身體一僵,嚇得汗毛倒豎。剛要回頭,她立刻又警告自己:不能回頭!

傳聞人有三盞燈,頭上一盞,兩肩各一盞,燈火就是陽火,燈亮時邪祟不敢靠近,但如果人猛回頭,就會把肩上燈火熄滅,到時候那些孤魂野鬼就高興大發了……

所以鬼在害人時總是在背後叫那個人的名字,騙他/她回頭,偶爾還會拍人的肩膀,目的也是一樣。

這樣的腦補讓小油菜渾身冒冷汗,她僵直著脖子,腳步不停。終於,終於,她感覺到後麵那個東西真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她拔腿就跑。

她左手挎包右手拎外賣盒子,小臂不自覺地向兩邊張開,踩著高跟鞋搖搖擺擺,看起來像個暴躁的企鵝。吳文沒想到她動靜這麽大,剛要開口喊住她,卻看到她的腳一扭,身體斜斜地倒下去,他立刻改口:“小心!”

小油菜已經和吳文拉開了距離,吳文衝過去時,她早就完成了慘烈的觸地動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塊人形膠泥。

吳文蹲下身扶起她:“沒事吧?”

小油菜坐起來,看到是吳文,頓時知道剛才那個東西也是他。她又羞又惱,又憤怒又委屈,氣呼呼道:“你幹什麽呀!”

吳文心虛,聲音有些弱:“開個玩笑而已,誰知道你膽子那麽小。”

小油菜氣得扭頭不理他。她看到不遠處有個垃圾桶,於是把外賣盒子照著垃圾桶的入口一扔。

毫無意外地,沒中。那個外賣盒子碰了垃圾桶一下,然後反彈到地上。

吳文歎一口氣,站起身走過去,彎腰撿起盒子,扔進垃圾桶。他真沒想到自己還有給別人撿垃圾的時候。

他扔垃圾時,小油菜看著他的身影,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等吳文走回來時,她捂著腳脖子呻吟:“哎呀,好疼!”

吳文皺眉,拿開她的手,檢查她的腳踝:“你剛才扭的不是這隻腳吧?”

“……”真的嗎?

小油菜騎虎難下,繼續慘叫:“兩個都扭啦,我穿那麽高跟的鞋子。”

吳文哼了一聲:“你也知道自己鞋跟高?至於嘛,長得矮又不是你的錯。”

小油菜有些不服氣:“我不矮……”

吳文不想跟她抬杠,他扶著她的腳輕輕動了一下:“疼嗎?”

“疼,你看,都腫了。”

“哪裏腫了,我怎麽看不出來?”

“好嘛,你看不出來,沒有腫,那你可以走了,不要管我。”

吳文有點無奈:“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了,塗點紅花油休息一天就能好,不過……”小油菜指指自己的鞋子,“我的鞋好像壞了,你得賠我一雙。”

“好,多少錢?”

“不要現金,你陪我去商場買。”

吳文有點蛋疼了:“你沒完了?”

“好哦,那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爬回家的。”

“……”

最後,吳文還是妥協了。小油菜對對手指,小聲說道:“我現在腳疼走不了,你隻能抱著我去逛商場了,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閉嘴。”他說著,彎腰把她打橫抱起來。

啊啊啊啊啊被男神公主抱了!好幸福!!

小油菜身體折著,窩在他懷裏,她的頭溫順地靠在他胸前,額角抵著他的鎖骨。她從來沒有與他如此接近過,此刻幸福得冒泡,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狂跳。

吳文隻覺懷中人的分量很輕。她骨架小,也不胖,身體軟軟的,此刻沉默地偎依著他,像個聽話的小動物。

他心想,姑娘要是表裏如一多好啊!誰能想到,看起來這麽溫順可愛的女孩紙,實際上是個神經病……

吳文抱著小油菜,心情複雜地進了電梯,下地下車庫,然後開車帶她去了離公司最近的一個商場。

他抱著她進了商場,一路上無數人側目。吳文目不斜視,把小油菜帶到了一個女裝專櫃,抱著她站在鞋櫃前:“說吧,要哪一雙?”

小油菜被鞋子的價簽震撼到了:“好貴!不要這裏的。”

吳文有些不耐煩:“別給老子裝。”

“不是這樣的,”小油菜搖搖頭,“吳總,如果是你被我的美色迷惑了,那麽你送我多貴的鞋子都沒關係,但現在是你賠償我的損失,所以應該照價來,如果太貴,我不成敲詐勒索了嗎?”

吳文笑了:“你?美色?嗬嗬。”

小油菜鬱悶地低下頭:“我也常被人叫美女的好不好!”

“那是別人客氣,你還當真了。”

她生氣了:“你放我下來,我要爬回家!”

“行了行了,再鬧把你扔出去。”

吳文發現自己的忍耐力太好了,他忍了她一路,現在又忍著抱她換地方,直到找到一個她滿意的專賣店。

小油菜挑了幾雙順眼的,吳文嫌鞋跟太高,不許她買。最後她坐在沙發凳上,雙手一攤:“那你說我買哪一雙?”

吳文選了一雙粉藍色帶蝴蝶結的中跟鞋。

小油菜有些嫌棄:“不要,太幼稚了。我可是要成為職場女王的。”

吳文嗤笑:“我求求你你放過女王吧……馬上給老子換鞋。”

她坐著不動:“我腳疼,你幫我。”

他深吸一口氣……忍!

於是吳文握著鞋子蹲下來,真的幫她換鞋了。他感覺蹲著不舒服,於是換了個更方便的姿勢,半跪在地上。他握著她的腳踝,輕輕脫她的鞋子。

嗷嗷嗷!男神給我換鞋了!!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小油菜甜蜜地捧起臉。

就連一旁的導購也是眼冒紅心,微笑地看著他們。

吳文低著頭,問道:“你這腳臭不臭呀?”

小油菜:“不臭,不信你聞聞。”

吳文氣得翻白眼:“你給我去死。”

導購心碎地轉過身去。說好的浪漫呢?這個時候談這種話題你們是在逗我吧?……

換好了鞋,付完了款,總算完成這糟心的任務了。吳文長舒一口氣,開車送小油菜回家。

路上,小油菜穿著男神給買的鞋子,心情棒棒噠。她忍不住唱起了歌。

吳文對她的歌聲已經產生陰影了,他勒令她閉嘴。

閉了一會兒嘴,小油菜弱弱地說道:“吳總啊,我求您一件事兒。”

“說。”

“能不能以後不要讓我每天加班呀?你看,我都累瘦了。”

“哼。”

“吳總,我知道您是想培養我,重用我。”

吳文:嗬嗬,你想多了。

小油菜繼續說道:“可是呢,凡事都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您現在這樣做呢,無異於殺精取卵——”

吳文隻覺襠部涼颼颼的,他怒斥:“殺雞取卵!雞!雞!”

……好像也不對?

小油菜點著頭:“哦哦,不好意思舌頭沒捋直。吳總你不要激動嘛!我語文成績很好的。”

吳文還沉浸在一些不太好的聯想中,他沉聲道:“你給我閉嘴。”

好嘛,就知道說不通。小油菜撇撇嘴,沉默下來。吳文把小油菜送到她家樓下時,小油菜道了謝,說再見,然後下了車,踩著男神買的鞋子高興地上樓了。

吳文在車上看著她小兔子一樣的背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眼看著那身影越來越遠,他突然明白過來:說好的扭傷腳呢……

小油菜是個燒包。雖然嫌棄男神給買的鞋子幼稚,但是第二天上班她依然義無反顧地穿上了。為了搭配這雙鞋子,她今天穿了肉粉色短裙,脖子上戴一條吊墜,墜子上一顆小小的淺藍色人造寶石,和鞋子相呼應。柔軟的中長頭發也放下來,發梢燙著俏皮的微卷,垂在臉側微微收攏,襯得臉蛋更小了。

她整個人像一支清涼甜美的冰激淩,打一進公司就引得許多男同事頻頻側目。小油菜本人職位不算太高,不過由於身居總裁辦,是公司裏最接近總裁的那一撮人之一,加上她本人是一朵奇女子,因此她的知名度還蠻高,公司大部分人都認識她。

時值上班的高峰期,電梯門口聚了不少人。有人看到小油菜,笑道:“肖主任,今天這一身真漂亮。”

小油菜眨眨眼睛,指指自己的臉蛋:“看臉。”

她這份自誇俏皮又不倨傲,逗得周圍人笑了起來。又有人看到她的鞋子,便問:“這鞋是新買的吧?真漂亮。”

小油菜今天就等著別人誇她鞋子呢,這會兒笑成了一朵花,低著頭又有點小羞澀。

那人也會察言觀色,立刻又問道:“男朋友買的吧?哎喲真幸福啊,羨慕嫉妒恨!”

小油菜沒有否認。她不指望吳文能成為她男朋友,但是呢,她又希望給自己保留點意**的樂趣。

這時,有人插上來一句:“這鞋看著像十八九歲的小孩兒穿的,肖姐,你心態真年輕。”

這話看起來挺動聽,實際意思就倆字:裝嫩!

小油菜摸了摸臉,看著她:“你為什麽叫我姐呀?”

她笑了:“你不比我大嗎?還是我記錯了?”

女人嘛,對年齡都多少有點忌諱。小油菜一聽這,知道她故意嗆聲,於是笑了:“真的嗎?我今年二十八了,你看起來應該比我大吧,三十幾了?”

那姑娘氣道:“我二十六!我比你小兩歲!”

小油菜同情地看著她:“好可憐,這皮膚……你二十六歲都這樣了,那等三十六歲時得什麽樣啊?”

周圍人都在忍笑,有些人繃不住,隻好抬手掩嘴。

那姑娘氣得鼻子都歪了。

吳文站在不遠處,心想,得,又被她逼瘋一個。

他有自己的專屬電梯,不用跟他們擠電梯,不過今天看到小油菜跟一群人嘰嘰喳喳,其中還涉及到他昨天給她挑的鞋子。吳文也想聽聽別人對他審美的肯定,於是停了那麽一下。

這時候,小油菜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不是每一種年輕都算資本。”

雖然很看不上此人,不過吳文不得不承認,她這句話還算有道理,可惜被她用來跟女人吵架……

那姑娘無法在年齡上博得成就,隻好又把注意力轉向小油菜的鞋子。她笑道:“這鞋子是達芙妮的吧?三四百?你男朋友真會過日子。”

其實就是想說她男朋友窮唄。

吳文聽到這話真不是個滋味啊,雖然這鞋是肖采薇自己買的,但花錢的還是他,這種嘲諷必然有他的份兒。

小油菜點點頭:“是哦,他非要給我買香奈兒,但是我沒有要啦。我就喜歡達芙妮。”

這話倒是比真金還真,可惜沒人信。

這時候,電梯終於到了,小油菜要跟隨眾人擠進電梯,哪知身後有人喊她:“肖采薇。”

小油菜扭頭,看到了BOSS的身影。

吳文麵無表情:“你過來。”

小油菜很聽話,邁著小碎步跑過去,嗒嗒嗒,像是一隻歡快的企鵝。

吳文等她跑到麵前時,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向自己的專屬電梯。小油菜就跟在他屁股後麵,像條小尾巴。

那一頭電梯終於滿了,裏頭人在電梯門關的時候,無一例外地都在看外麵的吳總和他的小尾巴。

小油菜跟著吳文上了電梯,在電梯裏,吳文用眼角睨了她一眼,看到她春風得意的樣子,於是問道:“你不生氣?”

“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哦哦,”小油菜拍了拍腦袋,醒悟過來,“吳總你剛才聽到我們說話啦?”

吳文沒理她,算是默認。

小油菜一攤手:“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她就一傻子,我跟傻子生氣,難道我也傻嗎?”

吳文沒繃住,淡淡地哼了一聲:“你傻得都快成精了。”

“吳總您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吳文不答,反問道:“那個人跟你有仇?”

那個人叫伍琴琴,跟小油菜並沒有深仇大恨。兩個人結梁子是因為伍琴琴申請過一次內部調職,想往總裁辦調,小油菜作為總裁辦副主任,參與了對伍琴琴的考核,結果是沒達標。伍琴琴其實是靠關係進的公司,本人沒什麽才華,一直在行政部做底層工作,再高級的事情她又幹不了。就是因為有點靠山,所以她倒也不怕跟小油菜唱反調。

這會兒小油菜看著吳文一臉八卦兮兮地求解釋,她把眼睛一瞪:“吳總您看我像是在老板麵前說人壞話的人嗎?我跟她就是有點私人恩怨。”

吳文笑得有些不屑:“還挺會做人。”

“那是!”小油菜驕傲地挺起胸膛。不過她今天的鞋跟隻有五公分,所以盡管身體挺得再直,和吳文也還是差了一大截。她仰頭看看他,然後心塞地撇過臉去。

吳文又問道:“你剛才怎麽不說清楚?”

“說什麽?”

“你的鞋……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好哦,”她點點頭,“一會兒我就去告訴他們,這鞋是吳總給我買的,打完折三百八十八。”

“算了。”他無力地擺擺手。

上午,吳文看到了小油菜昨天加班寫的那份文件。總的來說還不錯,雖然有些地方不太好,不過不是太大的問題,改改就好了。最關鍵的是吧,他能夠看出來她寫得很用心。

根據這些天的觀察,他也看出來了,這姑娘雖然不著調,但工作上很踏實,知道努力上進,也不浮躁。他讓她連著那麽多天加班,她背地裏有沒有怨言他不清楚,至少從結果上看,她一直是一絲不苟地做事情,即便加班也不例外。

也就是看在她工作做得還不錯,要不然憑她那把人逼瘋的個性,他早讓她滾蛋了。

小油菜被吳總叫到辦公室,她以為他又要找碴兒,沒想到他把她誇了誇,表揚了她最近的工作,還說她這次起草的文件不錯。

她很是受寵若驚,搓著手嘿嘿傻笑。

吳文總覺得她笑得有些****。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文件上的問題我都標注出來了,你回頭再改一遍,改好後打印出來給湯助理。”

小油菜心情飄飄然地湊過去:“哪裏有問題呀?吳總你先大致給我說說唄?”

吳文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擰住了,她走上來問,他就給她看,於是打開一個文檔,指著裏頭的批注,簡單地給她講解。

小油菜一手扶著桌麵,一手扶著他辦公椅的靠背,彎腰傾身。他的肩很寬,她的胳膊又不太長,將將能環到他肩膀那一頭。她湊近一些,臉幾乎貼到他的臉,注意力完全不在電腦屏幕上。

——沒錯她就是在抓住一切機會吃老板豆腐。

吳文講了幾句,感覺脖子旁邊有小香風在吹,他奇怪地側一下頭。這什麽情況啊!

這個神經病幾乎要把他圍起來了,好像下一步就能把他圈進懷裏。

……到底誰才是霸道總裁啊!

吳文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可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不能像小媳婦似的控訴她。他剛要讓她滾遠一點,哪知她先一步開口了。

小油菜盯著電腦屏幕,說道:“繼續說。”

吳文:“……”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於是他就在這種稍一歪腦袋就能紮進她懷裏的距離下把問題簡單說了。他是一個身心健康的異性戀,如此接近一個姑娘的心胸,難免讓他心緒不平靜。

聽完之後,小油菜直起腰,眼巴巴地看著吳文。

齊劉海兒,大眼睛,小臉兒……像個洋娃娃一樣。吳文對上這樣的外表,防禦力總是要降一兩成的。他摸了摸鼻子,問道:“你還有什麽事?”

小油菜眨巴著眼睛:“吳總,您說我最近工作表現那麽好,您不打算獎勵我點什麽嗎?”

吳文移開眼不看她,問道:“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陪我一晚上。”小油菜說完這話,清楚地看到吳文的瞳孔大了兩圈,這是受到驚嚇的表現。她笑嘻嘻地說:“哎呀,吳總您怎麽這麽不禁逗呢?”

吳文瞪了她一眼。

小油菜解釋:“我這是從一個電影上學來的台詞,感覺挺好玩兒的。”

他有些不高興:“你一個姑娘怎麽能亂學這些話!行了,趕緊回去工作。”

小油菜還有些依依不舍:“吳總您到底打算獎勵我什麽呀?”

吳文似笑非笑地看她:“我看你是又想加班了。”

她一聽這話,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油菜走後,吳文抱著胳膊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確實可以賞她點東西,一切為了員工的積極性嘛。不過說實話,那個神經病是全公司上下第一個敢當麵跟他要獎勵的,也算有幾分膽色了。

不過賞她什麽呢?

這倒是個問題。吳文送女人東西時一般有兩種可能,要麽這女人是他老媽,要麽這女人是他想泡的。但顯然肖采薇不屬於任何一種情況。他不能送她衣服鞋子首飾香水之類引起她關於自己美色的多慮,也不想送她太高大上有內涵的藝術品——那絕對是糟蹋東西。

而且,由於肖采薇這個人太奇葩,吳文的思路也就跟著奇葩起來,愣是沒想到給她漲工資這條捷徑。

最後,他突然想到,那神經病養了一隻叫“問問”的烏龜,這個烏龜隻吃蝦仁。

得嘞,就你了。

於是吳文讓湯助理在網上訂購了一大箱蝦仁,收貨人直接填的肖采薇。蝦仁走的是同城快遞,到下午時候就送來了。

那是多麽大的一箱蝦仁啊!小油菜自己搬著太費勁,還容易走光,她隻好讓送快遞的小哥幫忙送到她的辦公室。

然後她打開公司內部的通信軟件,給吳文發了個笑臉。

過了二十幾分鍾,吳文才給她回了個問號。隻是一個標點符號,小油菜卻像是能夠順著網線看到他一臉的不耐煩。她撇撇嘴,反正也不指望他對她怎樣。一個男人但凡對一個女人有丁點想法,也不會在第一次送禮物時選擇蝦仁。

肖采薇:謝謝吳總!

吳文:不是給你的,是給烏龜的。

肖采薇:……

吳文:烏龜吃剩下的你可以吃。

肖采薇:我可以把烏龜吃了。

吳文:!

肖采薇:吳總,這麽大一箱子,我搬不動!

吳文:吃菠菜。

肖采薇:……吳總幫幫忙好不好……

吳文:得寸進尺是吧?我一個公司總裁,你拿我當保安使?

肖采薇:不是,我已經請人搬上來了,那個,下班的時候吳總能捎我一段嗎?反正我們順路的。

吳文:既然下班的時候要搬下去,那你為什麽還搬上來?

肖采薇:忘了……

吳文:你的智商太可怕了。

肖采薇:所以吳總您到底能不能送我一下呀?

吳文:不能。

肖采薇:吳總~~~

吳文:想加班了?

肖采薇:……吳總您忙著!小的可以自己扛回去的!我是美少女壯士,哦也!

“還少女,切。”吳文自言自語著,心想,做人能不能要點臉,裝嫩也要有個限度。

不過加班大法一祭出,小油菜果然銷聲匿跡了。

晚上下班後,吳文拿著車鑰匙往外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本來應該直接向電梯走,但是他突然掉了個頭,轉向總裁辦。

就當日行一善了,他這樣想著,走進總裁辦。

本以為會看到守著蝦仁愁眉不展的小油菜,沒想到的是,她根本就不在。

辦公室裏還有幾個人沒走,看到總裁大駕光臨,紛紛和他問好。

吳文問道:“肖采薇呢?”

“走了。”一個人回答。

“她箱子是自己扛走的?”

“不是,是市場部的董立冬幫她搬走的。兩人順路,就一起走了。”

吳文淡淡地哼了一聲,自語道:“順路順路,她跟誰都順路。”

晚上,吳文看到了小油菜的朋友圈。她在三十八分鍾之前新發了一條狀態,內容有些驚悚:養不起啦,隻好把你煮咯。來,拍張遺照。

吳文點開配圖,看到裏頭是一隻小烏龜。小烏龜此刻正仰著頭,無辜地看著鏡頭。

這個神經病,真的要吃烏龜了!這麽可愛的小烏龜,她也下得去手!

吳文都不知道自己跟著急什麽,按說別人的閑事輪不到他管,不過他今天不是才送她一箱蝦仁嘛,結果她扭頭就要把烏龜燉了。如果她是由於貪圖那一箱蝦仁而把烏龜吃了,那他豈不是間接害了一條小生命?

於是吳文給小油菜打了個電話。

小油菜晚上接到來自男神的電話,心裏那個美啊:“吳總,您找我有事嗎?”

吳文耐著心,勸她:“肖采薇,你的烏龜那麽可愛,你忍心吃它嗎?”

小油菜那頭一陣沉默。

吳文又道:“你是嫌它吃蝦仁嗎?我今天不是才送你一箱嗎?要不我再送你一箱好了,真是的。”

“不是啊,吳總……”

“不是什麽?難道你已經把它吃了?!”

“不是,吳總你是不是傻了啊?我就隨便開個玩笑,您怎麽就信了呢?”小油菜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吳文發現自己果然智硬了。他怎麽會信這種鬼話呢?

真是的,一定是被肖采薇那個神經病帶得,導致他每每麵對她時,思路總是能夠準確地避開正常模式,向詭異的方向狂奔。

這個理由讓吳文挽回了一點自尊,他命令小油菜把此事忘記,接著掛了電話。

第二天中午,小油菜打算請董立冬吃個午飯表示答謝。小白領們吃午飯一般比較簡單,公司地處熱鬧的辦公區,附近有一個超級大的美食廣場,許多在這邊上班的人都愛去那裏吃飯,價位也比較低,一般二三十塊錢一餐。如果吃得樸素一些,十幾塊就能搞定。同事之間請小客一般就是去那裏了。

不過嘛小油菜問董立冬要吃什麽的時候,他說去暹羅飯店。這個暹羅飯店啊,它是東南亞菜,定位比較高,價位也比較高。小油菜有那麽一丟丟肉疼,不過還是答應了。

然後董立冬又告訴她,他有那裏的代金券,快到期了,不花可惜。

啊,原來是這樣,小油菜心想,董立冬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人。

兩人在暹羅飯店裏剛坐下,就看到吳文走進來。他們假模假式地跟總裁大人打招呼,客氣一下,於是吳文也很客氣——他客客氣氣地坐在了小油菜身邊。

小油菜……

董立冬也有點愣,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招呼服務員添了一副餐具。小油菜總覺得吳總從昨晚到現在都神神道道的,不知道這位爺撒什麽癔症。她局促地往旁邊挪了挪。

吳文斜睨她:“請客?”

“是啊。”小油菜點點頭,其實有些不好意思。董立冬的代金券挺多的,估計這一餐下來,她花的錢跟去美食廣場差不離。

“難得難得。”吳文說著,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小油菜囧囧地看著他,這位不會是想蹭飯吧?喂喂喂你可是BOSS啊,能不能稍微矜持一點呢……

這時,服務員遞上來精美的菜單,吳文接過來,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點了兩個菜,然後把菜單遞給小油菜。

吳文這時才正眼看了一眼董立冬。年輕人,不到三十歲,斯文白淨,鷹鉤鼻,鼻梁上架一副無框眼鏡。嘴角掛著三分笑,麵部肌肉就跟定型了似的,對誰都是這副笑模樣。

就這個人,看起來友好又無害的,但吳文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麽好鳥。

直覺這玩意兒時準時不準,姑且信它一次吧。

菜上得挺快,三人一邊吃一邊聊天。有BOSS鎮桌,不好意思說公司壞話,小油菜隻好和董立冬扯些有的沒的。哪個學校畢業的,家在哪裏,喜歡幹什麽呀,有米有女朋友呀……

吳文停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小油菜:“你這是相親呢?”

“咳咳咳。”董立冬有些尷尬,慌忙抽紙巾擦嘴巴。

小油菜看看董立冬,又看看吳文,她坐直身體,偏頭湊過去。本來她是打算附到他耳邊說話的,奈何她太嬌小,他太龐大,於是……夠不著……

還好吳文比較配合,主動傾身送上耳朵。

小油菜低聲說道:“吳總,您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吳文沒答,而是扭頭對服務員說道:“把你們這兒最貴的酒來一瓶。”

小油菜,卒。

總的來說,小油菜這個人,渾身都是嘲諷技;吳文這個人,渾身都是必殺技。現在小油菜的錢包裏飄起冤魂無數,她除了默默在一旁咬牙,別無他法。值得一提的是,這家泰國餐廳裏最貴的酒竟然是國產的茅台。大中午的,吳文也不可能喝多少,隻喝了一小杯,小油菜和董立冬都沒喝。於是那瓶茅台還剩多一半,小油菜肉疼不已,到結賬時,堅定地把瓶子抱走了。

回公司時,小油菜覺得吳文都蹭她飯了,她蹭一下他的電梯也不算什麽,於是底氣十足地跟著他進了電梯。

吳文看她懷裏緊緊抱著的茅台,問道:“你也愛喝酒?”

小油菜搖了搖頭。

“那你拿它做什麽?澆花嗎?”

“拿回去給我爸喝。”

吳文聽到這話,伸手去拿她懷裏的茅台:“給我吧。”

“不!”小油菜護得緊。

吳文:“你不能給你爸。”

小油菜:“為什麽?”

為什麽?她跟她爸親父女不見外,不代表他也可以不見外。在油菜爸麵前,他再怎麽說也是晚輩,晚輩剩下的東西給長輩,這不合適。

於是他堅持去搶她寶貴的茅台。小油菜那點力氣在他這裏不夠看的,吳文很快把茅台搶過來了。

小油菜氣得腮幫子鼓鼓的,狠命瞪著他,眼睛像是要吃人。吳文不覺有些好笑,他胡**了揉她的頭,把她柔軟的頭發揉得淩亂:“乖,回頭我送你爸一箱茅台。”

小油菜拍開他的手:“‘回頭’是什麽時候?”

“今天。”

她一梗脖子:“騙人。”

“真的?你可不要用假茅台蒙我,我爸喝得出來。”

“我堂堂一公司總裁,我能有假茅台?”

“你堂堂一總裁,你還蹭飯呢!”

“我就蹭飯怎麽了?我是你老板,蹭你飯是你的榮幸。”

太無恥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這種人!小油菜真的好想自插雙目。

吳文提著他的戰利品回到自己辦公室,立刻吩咐湯助理去他家取了一箱茅台回來。接著吳文給小油菜發了條信息:下班到我辦公室。

小油菜模仿吳文,隻給他回複了一個問號,特別特別高冷。

然後吳文沒搭理她。

好吧,“高冷”這個東西不看氣質,純看位置。一個人隻有站得高了,他才可以冷起來。

下班時,小油菜的氣早消了,對於吳文,她又回到了“怎樣調戲他、占他便宜、吃他豆腐”的常規軌道。她乖乖地敲響了吳文辦公室的門,然後推開一條門縫,探頭進去:“吳總?”

坐在辦公桌後的吳文抬頭,看到門口一個小腦袋擠進來,摸頭這種動作也是會上癮的,他現在特別想伸手過去揉揉她一腦袋狗毛。

吳文放下手中工作,拿起車鑰匙:“走吧。”

他走到門口時,小油菜直起腰仰頭看他:“吳總,您找我有什麽事?”

“忘了?那當我什麽都沒說。”

“別別別。”小油菜諂笑,扯住了他的袖角。

吳文垂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小油菜連忙鬆開他:“吳總您把東西藏哪兒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往辦公室裏張望。

“別看了,當我和你一樣傻嗎?……我把它放在車裏沒拿上來。”他帶上門,晃了晃車鑰匙,走向電梯。

小油菜跟在他身後,驚喜道:“您是要送我回家嗎?”

“你說呢?”

小油菜突然站定不動了,低聲叫了他一聲:“吳總。”

吳文停下,轉身看她:“怎麽了?”

小油菜鼓足勇氣,問道:“吳總,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我?對你有意思?”吳文像是聽到了什麽大笑話一樣,他把她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嘖嘖搖了搖頭,答道,“就憑你這姿色,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你還需要再長一對翅膀出來。”

太打擊人了,就不能委婉一點嘛!小油菜有點心塞,撇過臉去說道:“得了,你這姿色也很一般好不好,反正我是看不上。”

吳文突然邁開長腿,走向她。他走到她麵前,離她極近,低頭看她。

兩人間的距離有點危險,小油菜不自覺地退開一步。

他卻馬上又逼上來。她又後退,他又前進。就這樣退了幾步,小油菜終於靠在牆角,退無可退。

吳文一手撐著牆,低頭定定地看她。距離太近,他幾乎把她整個人圍起來,像一團雲一樣覆蓋住她。他的身形高大,極有壓迫感,逼得她一陣緊張,心跳加速。

吳文抬起另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和他對視。

小油菜近距離看著他的麵龐,他深邃的五官,他幽沉的眼睛,他眼睛裏她的慌張身影。

他們之間那麽遠,又這麽近。遠到她根本沒資格沾一片他的衣角,近到她能數清他的睫毛。她一陣恍惚,不知道哪一種才算真實。

吳文的視線在她的臉上輕掃,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他突然低了一下頭。

小油菜的心忽然高高地拋起來。他要親我了他要親我了他要親我了……

吳文的嘴唇卻停在半路,並無繼續動作。他撩眼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問道:“說實話,我帥嗎?”

小油菜幾乎不曾思考便脫口而出:“帥……”

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醇厚如酒,又有一種春風盎然的得意。他直起腰,擰了一把她的臉蛋:“跟我鬥?嗬嗬。”

吳文得意之時,小油菜難免有些鬱鬱。他稍微動之以美色,她就完全沒有抵抗力,這使她顯得無比被動,感覺自己像是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最令她沮喪的是,就算她心甘情願地躺在刀板上,吳文還未必樂意看她一眼呢……

這些鬱氣無處宣泄,憋在肚子裏又轉變成一團怒氣,氣吳文太壞,氣她自己沒出息。所以在吳文開車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塌著臉一言不發。而且,為了表示自己的抵觸,她還故意坐在了後麵,沒有坐副駕駛。

但凡人,尤其是男人,都多少有那麽點賤骨頭。一旦適應了一個人的聒噪,當這個人突然安靜下來時,反而使人不太放心。吳文一邊開車,一邊在後視鏡裏看小油菜,看到她耷拉著腦袋,仿佛從一把又鮮又嫩的小油菜陡然變成失水過多的蔫菜葉子,他不以為意地笑著,語氣卻是緩和下來有商有量的:“我說你至於嗎?這麽不禁逗?”

小油菜的聲音硬邦邦的:“吳總,請你下次不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了,我好歹是一姑娘,男女有別。”

吳文難得看到神經病變得如此一本正經,他又賤兮兮地想要撩撥她:“喲,合著你沒摸過我是吧?”

小油菜氣呼呼道:“我那是認錯人了,難道你也認錯人了?!”說著說著,聲音抬高,帶著點責問的意思。

她氣焰如此囂張,他竟然沒有反唇相譏,而隻是滯了一下,突然問道:“我長得真的像你前男友嗎?”

小油菜張了張嘴巴,竟不知如何作答。這個“前男友”是她虛構出來的啊……但她又不願被他戳破,想了想,冷笑:“長得確實像,不過他可比你帥多了!”

吳文也莫名地有些不高興:“我還就不信了,有照片嗎?”

小油菜扭臉看車窗外飛速變換過的景象:“沒有,都被我刪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喜歡的人鄙視,小油菜又委屈又難過又自卑,她氣得呼吸不平,太陽穴突突直跳,衝口反駁道:“我又溫柔又漂亮又聽話又善解人意,最重要是老娘功夫了得!行了吧!”

說完這話,轎車驟然急停,小油菜冷不防身體向前衝,撞到了前麵的座位。她扶著腦門,怒道:“你幹嗎呀!”

吳文此刻臉上陰雲密布,也不管這地兒能不能停車,直接踩了刹車——他發現自己那點涵養不夠用了,生怕一怒之下把汽車當飛機開,這裏是鬧市區,下班高峰期,不是鬧著玩兒的。

他回頭看她,神色陰鬱,目光逼人:“你一個姑娘怎麽這麽說話啊,你還是不是女人了?”

小油菜揉著額頭反問:“我哪裏說錯了?”

“你……一個姑娘,說什麽**功夫……”吳文說到這裏也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不看她。

小油菜這會兒早就吵得不顧理智了,反唇相譏:“吳總你這麽忌諱這幾個字,是不是你自己不行呀?”

“你你你!”吳文快氣死了,“你給我下車!”

下車就下車!小油菜推開車門,自己先下去,然後彎腰把座位上那箱茅台搬走。這箱茅台在他們吵架之前就已經屬於她了,所以她拿走屬於自己的物品,理所應當。

一箱茅台比那一箱子蝦仁輕得多,雖然吃力,小油菜倒也能搬動。她抱著箱子,飛起一腳把車門踢上,幹淨的車門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外邊的車喇叭早就按得此起彼伏,被擋道的司機紛紛向車窗外伸出中指,爆出一陣陣罵聲。早有交警向這邊走來。

吳文顧不上這些,他下了車,大步上去攔住小油菜:“你怎麽突然有骨氣了啊,讓你下車你就下車?你裝什麽大頭蒜啊你!”

“走開!”

吳文偏不走開。不過這個地方也不是說理的地方,他祖宗十八代都被問候遍了。他一著急,集中生智,把小油菜直接攔腰抱起來。小油菜懷裏還壓著一箱子酒,導致她不好掙紮,隻能拚命地蹬腿:“你神經病啊!放我下來!”

後邊司機見狀也不罵街了,紛紛拍手叫好,還有人吹口哨,一幫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交警已經走過來,他拍了拍吳文的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後說道:“你們小兩口能不能換個有情調的地方吵架?就把車停這裏?”

吳文看到交警,笑嗬嗬道:“警察同誌,勞駕您幫我開一下車門。”

交警拉開車門,吳文把小油菜扔進去,飛快地鎖好車門。然後是開罰單,交罰款,辦完這些,吳文回到車上。

他開著車,頭也不回地說道:“得了,我服了行嗎?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為什麽發這麽大火啊?我特別好奇。”

“那能一樣嗎?任何一個男人被質疑能力的時候都會發火,你懂不懂?”

“任何一個女人被貶低美貌的時候也都會發火,你懂不懂?”

吳文笑了:“我發現你一生氣就戰鬥力飆升啊,簡直是從炸彈到原子彈的進化。”

小油菜翻了個白眼:“過獎。”

吳文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合著剛才就因為我說你不漂亮你才發火?行行行,你漂亮,特別漂亮,天下第一美女,行了吧?”

“也沒有,”小油菜搖了搖頭,“我隻是心情不好。”

其實站在吳文的立場上,他又做錯什麽了呢?隻不過嘴巴賤一點而已。錯的是她自己,她不該喜歡他,不該為他癡迷,不該念念不忘,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吳文看到後視鏡裏她的目光暗淡,莫名地他也有點替她難過。他問道:“到底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說來聽聽,敢欺負我的辦公室副主任,那就是打我的臉。”

小油菜搖搖頭,又歎了口氣。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吳文把小油菜送到樓下時,又親自幫她把酒搬了上去。油菜爸和油菜媽看到今天又有帥哥幫自家閨女搬東西回來,而且今天這個比昨天那個更加器宇不凡。兩口子隻當這個和昨天一樣是幫忙的同事,於是客氣地和這個叫吳文的年輕人道了謝,還邀請他留下來吃飯。

聽女兒說今天的酒還是老板送的,油菜媽說道:“你們老板怎麽總送東西給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小油菜臉一紅:“怎麽可能!”

油菜媽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可能。”

小油菜有點無語了。不過反正今天她的自信已經被吳文給打擊得灰飛煙滅了,現在不存在遭受二次打擊的憂患。

吳文聽到油菜媽這麽說,卻是忍不住笑了,他看小油菜一眼,眼神頗為無辜。那意思挺明顯:你看吧,我隻是反映一下客觀情況,你就跟我發火。

油菜爸是識貨的,看到那樣一箱酒,覺得挺珍貴,於是說道:“你們老板太客氣了,送這麽多東西,回頭還要和他當麵道謝才好。”

吳文笑道:“不用了。”

老兩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小油菜解釋道:“忘了介紹了,這個就是我們老板。”

吳文迎著他們驚訝的目光,從容笑道:“伯父伯母你們好。”

老兩口反應過來,互相看一眼,油菜媽笑道:“原來你就是薇薇的老板啊!沒想到這麽年輕,真是年少有為。來,坐著不要客氣,我們薇薇在公司多虧了你的照顧和擔待,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才好。今天留下來吃飯吧,我再去炒兩個菜。”

油菜爸也點頭稱是。

盛情難卻,吳文真的就留下來吃晚飯了。油菜媽做的都是家常菜,手藝不錯,吳文從大食堂到五星級飯店都吃過,並不挑食。他幾乎沒吃過自己老媽做的家常菜,吃了兩口油菜媽做的,他心內默默慨歎:別人家的媽媽啊……

夫妻兩人便動了點心思。

吃過晚飯,吳文也不便多留,小油菜把他送到樓下時,吳文胡**了揉她的腦袋:“還氣呢?”

小油菜背著手,右腳尖輕輕點著地,低頭答道:“沒有啊。”

“行了你回去吧。說實話整個公司敢跟我發火的,你是蠍子??——獨一份兒。你也就仗著我寬宏大量不和你計較。”

“對不起。”

“我又不用你道歉,回去吧。”

小油菜回到家後,爸媽把她拉到沙發上一通盤問。他們對女兒的工作了解得不太多,自然對她的老板就知之更少。但是今天看到吳文,難免就操心起女兒的終身大事。老兩口也是有底氣的,幾年前拆遷分到過一套房子,地段不錯,可以作為寶貝女兒的嫁妝。這樣一來,單從經濟上來看,一般的小老板他們女兒也能配得上了。於是他們問起吳文的身家。

小油菜對自己所在公司的市值必然了解,於是說了一個數字。

她爸媽聽到這個數字之後,便沉默下來。兩個人家世差得太遠了,門不當戶不對,絕非良配啊。

小油菜當然明白爸媽的心思,反正說開了他們也輕鬆,不用總惦記這事兒。說實話,小油菜現在都有點懷疑自己對吳文的到底是真喜歡,還是隻是源於青春年少的一場執念。考慮到自己如此執迷不悟又毫無理由,她現在越來越傾向於後者。而如果真的隻是一場虛無的執念,那她何必還要堅持呢……

她腦子不夠用,想這種事情就需要比平常人更多的時間才能理清。一直到睡前,她也理不清頭緒,唯一慶幸的是有自知之明,不會異想天開。

睡前,她把自己的社交平台都溜了一遍。微信上收到好多讚,點開一看,全來自一個人。

吳文把她發自拍照的微信都點了一遍讚。

小油菜天生沒什麽出息,生完氣之後很快把這事兒拋之腦後,又變回一隻快樂的小逗比。不過吳文還是察覺到她微妙的變化,具體哪裏變了,他又說不清楚。

這天,忙於追姑娘的喬風打了哥哥的場外求助電話,希望吳文能夠幫忙提供一匹馬。吳文聽明白事情緣由,二話不說把自己的馬讓給了他。吳文不放心,還要跑去親自圍觀,順便決定小油菜也拎過去,以為策應。

他把事情定下來,才假惺惺地去征求小油菜的意見。小油菜一聽到要騎馬,苦著臉搖頭:“吳總我不能騎馬啊,騎馬屁股疼。”

一句話堅定了吳文的決定。這些天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凡是小油菜反對的,都是他吳文支持的。他就像一個處於青春期的多動症少年,每時每刻地招貓鬥狗來刷存在感,對此吳文的解釋有二:一是閑得蛋疼,二是恰好小油菜那個神經病欠扁。

殊不知小油菜自己心中也有小九九。四人一起出遊,簡直天賜良機,她隨身裝備著邪惡的小藥丸,打算尋找機會和藍衫兩人聯手把那兄弟二人推了,當然,各推各的。

她和吳文一起來的,比另外兩人到得早。吳文看到小油菜一見馬就噤若寒蟬,他哪裏肯放過她,笑眯眯地拉著她同乘一騎。小油菜在馬上顛簸得像是簸箕裏的湯圓,沒一會兒安穩,這個時候雖然被男神摟在懷裏,她也沒有半分邪念了,哎哎喲喲地慘叫著。

吳文摟著她,惡趣味地在她耳邊哈哈大笑。

她骨架小,身體纖細,現在在他寬大的懷中備顯柔弱。吳文的臉擦著她柔軟的發絲,他笑著,低頭看到她痛苦得泫然欲泣,他突然有些於心不忍,於是放慢了速度,不再折磨她。

然後他鬆開攬在她腰間的手,抬起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怕成這樣?”

小油菜想也不想,拉下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吳文疼得倒吸涼氣:“反了你了!”

小油菜咬他也是因為氣急了,實際並沒有多大膽量,現在被他嗬斥,她縮了一下肩膀,牙關一鬆。

柔軟濡濕的雙唇擦過他的皮膚,那觸感讓吳文心頭有種異樣的感覺,接著她不經意間用舌頭頂了一下他的手背,這一下卻使他像是突然觸了電,電流順著皮膚鑽進骨肉筋脈,直達心尖兒。吳文呼吸一滯,很快反應過來,他猛地一下抽回手。

小油菜隻當他是生氣,她也氣呼呼地學著他的語氣說道:“我咬你一下你委屈啊?你把我屁股弄得這麽疼,我咬你一下怎麽了?”

你、把、我、屁、股、弄、疼……

吳文剛剛才被她挑起那麽一點曖昧又別扭的心緒,現在乍然一聽到這種話,難免又想歪。他覺得自己真是太齷齪了,故意沉著聲音掩飾心虛:“你給我閉嘴!”

對於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無恥行為,小油菜隻能在心裏罵他無恥,表麵上還是不敢反抗,她怕他又折磨她。

兩人很快回到跑馬場的入口,遇到藍衫和喬風二人,在馬上搭訕兩句,就各自分開。吳文和小油菜去了河邊休息。

下馬時,小油菜犯了難。吳文選了一匹特別高的馬,比她的個子都高,她自己真不敢貿然往下跳……

偏偏吳文就站在一旁看熱鬧,抱著胳膊等她求他。

小油菜隻好硬著頭皮說道:“你能不能接我一下呀?”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張開手臂,卻還是在笑。

小油菜跳進他懷裏時,嘩啦啦,地上撒了好些東西。

吳文放下小油菜,好奇地看從她口袋裏掉出來的東西。那是許多五顏六色的小糖球,吳文撿起一顆,嘲笑她:“你多大了還吃糖球?裝嫩上癮了是吧?”

吳文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問題,他把糖球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舔了一下,一點也不甜。他怒從心中起,抓起小油菜的衣領:“這不會是搖頭丸吧?肖采薇你本事大了是吧!老子要報警!”

說要報警也隻是嚇一嚇她,但好好一個姑娘,身上竟然帶這種東西,吳文覺得特別痛心。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肖采薇,這就使他痛心之外,又覺失望和憤怒。

小油菜一聽說他要報警,也嚇得夠嗆:“不是啊!不是搖頭丸!”

“那是什麽?!”

“是……那個……你放開我,聽我解釋。”

計劃還沒執行就先被識破,小油菜這時候也隻好先把藍衫招出來了:“是這樣的,藍衫她喜歡喬大神啊,但是喬大神不喜歡她。我想幫她,就想著先把喬大神給迷暈了,然後,嗯,就那個……”

“你說藍衫喜歡我弟?”

“對啊,可惜喬大神不喜歡她。”

“誰說喬風不喜歡她的?喬風特別喜歡她!”

“啊?”

兩人這才發現事情繞了大圈子。他們把各自知道的信息招出來,互通有無,然後兩人都很高興,這事兒算有著落了。

吳文幫小油菜把地上的藥丸撿幹淨了,避免被人畜誤食。然後兩人坐在河邊,吳文看著那一堆藥丸搖頭:“說實話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你給男人吃這種東西,暈是暈了,可他暈了之後還能行嗎?”

小油菜臉紅得不行:“你閉嘴。”

“現在害羞是不是晚了點啊?你之前強男人的氣魄哪兒去了?”

“你閉嘴,再說話就把你迷暈!”她也硬氣了一回。

吳文頓時色變:“臥槽!你這個變態!”

小油菜笑眯眯地摸了一把他的臉:“乖哦。”

吳文哪是任人調戲的主兒,他扣著她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扯進懷裏。然後他反絞她的雙手,把她按在腿上,抬手照著她臀部輕輕拍了一下:“讓你不老實。”

小油菜本來就屁股疼,現在被打一下,忍不住痛叫:“疼!”

吳文的第二下終於沒落下去,他按著她,笑問:“聽不聽話?”

“聽。”

“到底誰乖了?”

“我乖,我乖。”

吳文得意地胡**她腦袋,把她的發型揉得比秋草還淩亂。小油菜坐起身,麵無表情地整理頭發。

吳文點了一根煙,對著水光山色碧草藍天,悠閑地吞雲吐霧。他看一眼身旁的小油菜:“我說你這個姑娘怎麽什麽都敢說啊?”

小油菜翻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你氣我。”

他側目打量她,試探著問:“那你上回說的也隻是氣話?”

小油菜不明所以:“哪回?”

吳文咬著煙,似笑非笑的,沒有回答。有些事,他介意得莫名其妙,大概也隻是好奇吧,好奇這個看似清純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自稱的一樣“**功夫了得”。不過是真是假又怎樣呢,與他有什麽關係?

小油菜見他不答,便好奇地追問:“吳總你指的是哪回啊?其實我說的話大多數都是真知灼見,隻有很少量的氣話。”

吳文突然張嘴朝她吐了一口煙圈。看著她嗆得直咳嗽,他笑得幸災樂禍。

“神經病!”小油菜咳嗽完,給了他這樣一個評價。

“看風景吧。”吳文說道。

小油菜看風景時,總是不甘寂寞地哢嚓哢嚓拍照,把風景拍一遍然後自拍,還讓吳文幫她拍和馬的合照。

吳文耐心給她拍了幾張,小油菜看完之後,環視一周,最後把目光定在吳文身上。

吳文警惕地挑了一下眉。

小油菜笑嘻嘻地湊過去:“吳總,我們拍張合照唄?”

“好吧。”他矜持地點了點頭。

現場除了他們兩個,唯一的活物就是那匹馬,因此這張合照隻能自拍了。小油菜坐在吳文身邊,舉起手機。自拍的視角比較窄,為了把兩人都拍進去,他們必須靠得很近。這是光明正大親近男神的機會,小油菜豈能錯過?她一點點湊過去,腦袋幾乎要枕到他肩上。

吳文咬著煙,淡淡地掃了鏡頭一眼,小油菜按下快門,抓拍住他氣勢十足的一瞬間。

小油菜對這張照片很滿意:“吳總你好帥呀!”

吳文的嘴角微微彎起來。

小油菜低著頭,問道:“我能把這張照片發微信嗎?”

“可以。”

小油菜很高興。吳文也比較好奇,如果公司員工看到肖采薇發了她和他的照片,他們會想些什麽,說些什麽。因此過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查看小油菜的微信,順便想給她的自拍照點個讚。

微信照片被PS過了,方式簡單粗暴直接:小油菜身旁那個男人的臉上,直接給蓋上一個大嘴猴兒。

他看過她之前發的照片,偶爾會出現大嘴猴這個東西,有些人被蓋了有些人沒被蓋,而他,顯然屬於被蓋的行列中。

吳文也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個什麽滋味,總之不會是高興。他看了小油菜一眼,發現她神態自若。

吳文這回沒有給她的照片點讚。他點開評論看了一下,因為男人身份不明,評論欄裏十分冷清,隻有董立冬一個人留了言:男朋友?

再刷新一下,吳文看到了小油菜給董立冬的回複:不是。

吳文又掃了小油菜一眼,看到她低著頭,笑吟吟的。也不知道跟董立冬說句話能有什麽好高興的,笑成這樣。吳文淡淡地哼了一聲。

他再次收回視線,圍觀他們倆的談話。

董立冬:那就好。

這話說的,意圖太明顯了。吳文清了清嗓子,說道:“肖采薇,我必須提醒你,本公司是不允許公司內部戀愛的。”

吳文的心沉了沉,像是被強行按在鹽水裏泡了,十分不是個滋味。他嗤笑:“我說我了嗎?我說的是董立冬!你看看丫說的話,他對你有意思。”

“是嗎?”小油菜看到董立冬的回複,也有點疑惑,“我問問他。”她說著,點開董立冬的微信。

吳文特別好奇小油菜會怎麽問,於是偏頭湊過來。

肖采薇:董立冬,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呀?

吳文幾乎絕倒。原來這姑娘跟誰都這麽問啊?太直接了,她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

那邊董立冬很快回複了。

董立冬:是啊,你怕不怕~

突然就被表白了,小油菜腦子有點短路。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回複董立冬,最後隻好把手機一鎖,假裝沒看到。

吳文冷笑:“你現在裝傻是不是晚了點啊?”

小油菜低頭不語。

吳文卻覺得,她沒有立刻拒絕董立冬,說明她很可能也有這方麵的心思。這個想法讓他有些惱怒。身為一個組織的領導者,他製定的規則被她公然無視,他感覺自己的權威遭到了挑戰。

然後小油菜就變成了一個沉默的小綿羊,吳文挖苦她,她也不回嘴,讓他頓覺無趣。

小油菜實際上是在認真地思考。

她對於吳文的喜歡,像空中樓閣,像海市蜃樓,遠遠地看著挺美好,但其實根本觸碰不到。因此,她也不抱什麽希望,暗戀得毫無壓力。可是呢,她又老大不小了,還沒談過戀愛呢,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麽暗戀著度過吧?多空虛寂寞冷啊!她得抓緊時間尋找另一半,也不指望兩個人有多麽相愛,但至少可以互相陪伴,可以平等地站在一起,可以不用靠著YY度日。

總之一句話:她要談戀愛!

現在有人跟她表白了,這個人看起來還不錯,完全可以進一步地考察。而且,等她真談了戀愛,也就該移情別戀了,就能把吳文丟開了,她就能結束倒黴催的暗戀歲月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小油菜想著想著,咧開嘴笑了,一臉的癡呆相。

吳文戳了一下她的臉蛋,語帶譏誚:“我說你至於嗎?樂成這樣,沒被人追過嗎?”

小油菜拍開他的手:“追我的人多的是。”

吳文當然不信,他警告她:“你好自為之,如果膽敢違反公司規定,我可不知道什麽叫手下留情。”

“知道了知道了。”小油菜有些不屑。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也就是考察一下,又沒有說要立刻和董立冬確定關係。況且,兩個人是否在談戀愛,這個東西要怎麽定性?普通的朋友之間也可以逛街看電影一起吃飯啊,否則你憑什麽說我們談戀愛啊?

小油菜和董立冬其實不算特別熟,不過她是個人才,跟天橋上拉二胡的瞎子都能聊上一個多小時,所以在她這裏基本不存在冷場的情況。她對董立冬的考察無非就是一起吃個飯啊看個電影啊什麽的,從聊天中了解對方更多。

考察了幾回,小油菜慢慢覺得董立冬這個人不錯。他脾氣溫和,進退有度,雖然已經表白了,但是從來不催促她的回答。舉止中也不會過度親昵或引起她的不適。

唯一遺憾的就是,她還沒有喜歡上他。

不過感情嘛,可以慢慢培養的,小油菜決定努力發掘他的閃光點,爭取早日對他動心。

這個周末,小油菜在京的大學同學組織了一次聚會。組織者是他們班的王美美。王美美前年嫁了個土豪,從此過上了揮金如土的日子,特別喜歡在微博和微信上曬各種奢侈品。這次聚會就是她請客,地點定在了一個五星級飯店。小油菜很高興,為了蹭吃蹭喝她也一定要去。

可惜藍衫有事兒不能去。王美美對此有點慶幸又有點遺憾。藍衫大學時就是個大美女,畢業之後會打扮了,越來越漂亮,除了肖采薇那個心眼粗的,一般的女生都不想和藍衫站一塊,怕被她比成柴火妞。王美美當然也不希望藍衫過來用美貌碾壓她。可是呢,她又希望欣賞到藍衫看她變富婆時的羨慕嫉妒恨——女人嘛,學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不如嫁得好。

小油菜也有她的憂愁——他們班有個男生在追她,每次同學聚會都來纏她。此君和小油菜的三觀嚴重不符,所以小油菜拒絕過很多次,可是他臉皮特別特別厚,一見麵就覥著臉湊上來,怎麽趕都趕不走。兩人三觀不對付,他說的話在小油菜聽來也特別刺耳,嚴重影響食欲。

為了愉快地蹭吃蹭喝,小油菜決定把董立冬帶上。反正王美美財大氣粗,不介意多一張嘴來吃飯。

聚會這天她到得很準時,王美美隻告訴了她包廂號,沒有下來迎接她,因此她和董立冬自己上去了。站在包廂門口,小油菜剛要推開門,董立冬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訝異,抬頭看他。

他笑了笑,目光柔和:“你不是要我假扮你男朋友嗎?總要裝得像一些。”

對哦,小油菜於是也反握住他的手。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精神麵貌,接著猛地推開門,用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分貝喊道:“我來啦!哈哈哈哈哈!”

包廂內眾人的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門口。

小油菜看到當中唯一的熟麵孔,頓時像是被五彩神雷劈中,張大嘴巴一動不動。

那張熟麵孔正是吳文。

他坐在主位上,陪坐的有六七個人。吳文左邊是個禿頂的中年人,右邊是個漂亮姑娘,姑娘穿一身粉白相間的裙子,妝容甜美,此刻正嫌棄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二人,語氣不善:“你們是誰呀?”

吳文的目光從小油菜的臉上移開,視線向下滑,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他眯了眯眼。

董立冬反應比她快,他拽了一下小油菜的手打斷她,然後賠笑道:“對不起,我們走錯包廂了。”

小油菜:“對對對對不起。”

吳文輕輕皺了一下眉,臉色變得陰沉。

那姑娘有意戲弄小油菜,於是笑道:“沒事,你們走吧,順便把這兩個不用的盤子帶出去。”

小油菜一時沒反應過來,董立冬卻是聽明白了。他握著小油菜的手,沉著臉答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來吃飯的,一不端盤,二不陪酒。”

最後那兩個字顯然是在譏諷那姑娘,於是她的臉也黑了。

董立冬畢竟是個男人,不可能跟女人吵架,他不等她說話,拉著小油菜轉身走出包廂。

包廂裏那姑娘氣得咬牙切齒。

吳文反倒是笑了笑,笑完之後看著中年人:“劉總,令千金好像被人誤會了。”

中年人的臉上也掛不住,卻還要強笑:“小蕾,還不坐回來。”

姑娘低頭,噘著嘴不說話。聽爸爸說今天要和著名的青年才俊吳文吃飯,她央求著爸爸跟來了,本來坐在爸爸身邊,席間大家開玩笑起哄,她就順坡下驢坐在了吳文旁邊。吳文也沒有反對,飯桌上氣氛很好,沒想到卻被那兩個冒失鬼闖進來打斷了。

這時候有人岔開話題,吳文當然也不會太給人下不來台,於是說起別的。那中年人卻覺得,吳文變得有點心不在焉了。

包廂外,小油菜不緊張了,也就反應過來董立冬說的話有些得罪人,她很擔憂。

董立冬安慰她:“沒關係的,她又不認識我。”

“那如果她來頭很大呢?”

“她的來頭不會大過吳總,除非吳總想幫她出氣,否則我不會有問題的。”

小油菜想了想,答道:“吳總不會吧?”

“誰知道呢,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小油菜有些難過,又有些沮喪:“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沒關係,”董立冬笑了笑,“你在吳總麵前多幫我美言幾句就好了。”

“一定!”

兩人收拾好心情,轉而找到對的包間。聚會的人大部分都到了,王美美看到小油菜,很熱絡地上來和她寒暄,小油菜給他們介紹了董立冬,果然這次沒有受到糾纏。

然後就是一邊吃飯一邊聽王美美吹牛了。她老公的產業做得多麽多麽大,認識哪些牛人物,最近正準備和文風集團合作。

小油菜把臉從盤子上抬起來:“我就在文風集團啊,怎麽沒聽說這事兒呢?”

“大概是你的級別比較低吧。”王美美不以為意。

小油菜點了點頭,又問:“怎麽今天你老公沒來呢?”說實話,她從來沒見過王美美的老公,每次聚會她老公都有事情。

和吳文吃飯是一件很提升檔次的事情,她用一種驕傲的口吻講出來,果然引起大家的興趣。

咦,看來王美美這次沒有吹牛?小油菜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形,也想不出哪一個像是王美美的老公。如果說再回去看看,她又沒膽量,隻好按下好奇心。

過了一會兒,有兩個人結伴去洗手間,回來時,她們推開門進來,小油菜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吳文從門外走過。

……這也能遇上。

她趕緊低下頭。

吳文已經發現了她,及時掉頭走過來,推開關了一半的門。

關門的姑娘看到是一個超級大帥哥,一下愣住了。

吳文扶著門,冷冷地看著小油菜。他長得帥,氣場又強,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除了小油菜——她正低頭奮力地啃東西,把一個黑腦殼對著他。

“肖采薇。”他隻好叫她。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小油菜。

小油菜不得已抬起頭,舔了一下嘴角的肉渣:“吳、吳總。”

“你給我出來。”

小油菜抽紙巾擦了擦手和嘴巴,緊張兮兮地跟上去。董立冬起身想跟上,吳文背後像是長了眼睛,回頭掃了他一眼:“沒你事兒。”

小油菜被吳文帶到了電梯間,兩人站在窗前交談。他們這個樓層太高,向窗外望一眼,地上的汽車仿佛爬行的金龜子,看著一陣心慌。

她有點怕高。

吳文深吸一口氣,說道:“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我說過,你敢和董立冬談戀愛,我就敢開除你。”

小油菜趕緊搖頭:“吳總你誤會了,我們沒有談戀愛。”

吳文嗤笑:“沒談?沒談你們手拉著手,騙鬼呢?”

“誰說手拉手就是在談戀愛呀,又不是小學生。”

“狡辯。你真讓我開眼,平常笨得都快開花了,怎麽一到這種事情上就這麽能——”他突然頓住,垂了下眼睛。

他的手被一雙小手握著,她兩隻手才能把他的大手包裹住。

第N次吃豆腐成功的小油菜心情有些雀躍。她眼巴巴地望著他:“吳總,現在我們拉手了,你能說我們在談戀愛嗎?”

吳文垂著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沒有回答。

他的心緒突然有點亂。

吳文正不知該作何反應,淩亂的思緒突然被一個遲疑的聲音打斷:“文哥?”

他扭頭看,發現劉小蕾出現在樓道口。劉小蕾訝異地看著他們,臉色不是很好。

小油菜連忙抽回手,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在裙子上輕輕蹭了一下。這種疑似嫌棄的動作讓吳文一陣不滿。

劉小蕾走過來,站在他們旁邊:“文哥,這位是?”

吳文單手插兜,滿不在乎地看一眼小油菜,答道:“公司員工。”他連名字都懶得給她介紹。

“我叫肖采薇。”小油菜友好地回握了她的手。

劉小蕾挪了一步,站得離小油菜更近了。兩人一並肩站著,身高差距立刻明顯了。小油菜身高是一百六十二公分,今天的鞋跟隻有三公分,但是劉小蕾至少有一米六七,還穿了十公分以上的細高跟鞋,一下子就把身高差拉開了。小油菜看看劉小蕾,再看看吳文,悲哀地發現,至少從身高上來看,劉小蕾和吳文更加登對一些。

她不自在地向後退了兩步:“你們有事情要談嗎?那我就不打擾了。”

吳文轉身:“有事也不用在這兒談,走吧。”

劉小蕾跟在他身邊,“文哥”長“文哥”短地叫著。

小油菜和他們始終保持著兩步的距離,聽到劉小蕾稱呼得那樣親熱,她不滿地扯嘴角,哼道:“文哥文哥,我還文身呢!”

吳文突然停下,轉身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善。顯然,他聽到了她的挖苦。

“等回去饒不了你。”他警告道。

小油菜感覺自己今天得罪他夠多了,反正肯定討不到好,這會兒她也不怕再得罪他了,於是翻著白眼朝他吐了吐舌頭。

吳文輕輕哼一聲,嘴角卻是忍不住勾起來。

小油菜回到包廂,終於看到了王小美的老公。這位傳說中的土豪正趁著吳文離開的空當,從一個包廂串到另一個包廂,給大家敬了杯酒。小油菜回來時恰好看到他在仰脖子灌。

有人走進來時,那位土豪掃了一眼門口,看到了站在小油菜身後的吳文,土豪一驚之下,差一點嗆死,拍著胸脯拚命地咳嗽,王小美一個勁兒給他遞紙巾。

劉小蕾擔憂地走進來:“爸,你沒事吧?”

土豪理順了氣,看著吳文,笑嗬嗬地:“吳總,不好意思啊,老婆在這邊吃飯,我來看看。”

吳文點了一下頭,沒說話。

小油菜用了差不多二十秒鍾來理清眼前的人物關係,等她理順之後,發現她的同學們都用一種矜持又熱烈、神往又敬畏的眼神注視著她……身後的吳文。

吳文不認識他們,也不打算認識,他轉身回了自己的包廂。

小油菜坐回來接著吃,席間的話題自然變成了對吳文的討論,一水兒的讚美之詞,小油菜豎著耳朵聽,與有榮焉。

董立冬本來想問問小油菜有沒有被刁難,不過看她吃得這樣歡,應該是心情不錯吧。

一幫人吃完飯,又想去唱歌,身為麥霸,小油菜必然跟進,唱得盡興而歸。晚上兩人吃了點簡單的,又去看了場電影,董立冬把她送到家門口,突然說道:“采薇,我不想再做假的男朋友了。”

小油菜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突然覺得無比內疚,對於眼前這個人。他對她那麽好,她卻在喜歡別人。在這之前,她也確實考慮過確定關係,可是現在,她突然想,如果真的確定,這對他公平嗎?

小油菜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他無奈看著她:“還用猜嗎?如果不是喜歡著別人,你應該早就接受我了。”

她低頭:“對不起,我也在努力喜歡你,真的。”

“你喜歡的那個人,你們不能在一起嗎?”

她搖了搖頭。

“那麽,你也不要勉強,我們就這樣順其自然吧。如果你無法喜歡上我,也請告訴我,不要讓我傻等。”

小油菜重重點了點頭。

周一上午,公司有個高層會議,小油菜在其中做會議記錄。散會時,吳文把市場部總監留了下來。小油菜順手整理著會議室,賴在這裏不走。

她的直覺告訴他,市場總監留下來的原因和董立冬有關。反正吳文不趕她走,她就聽唄。

吳文掃了一眼小油菜,也沒說什麽。他轉而看向市場總監,簡短地交代了一句:“留意一下你們部門的董立冬。”

市場總監一時沒明白吳總的意思,追問道:“董立冬的工作表現挺好的,吳總您讓我留意他什麽?”

吳文一臉的高深莫測,也沒解釋。主要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該留意董立冬什麽,反正就是覺得這個人不順眼。

市場總監離開後,小油菜湊上來:“吳總,您還生氣呢?”

吳文斜了她一眼:“我有什麽好氣的?”

小油菜覺得,這是個心照不宣的事兒。董立冬得罪了劉小蕾,劉小蕾的爸爸是吳文的合作夥伴,那麽吳文完全有可能為了給劉小蕾出氣而找董立冬的麻煩。想到這裏,小油菜的心裏酸溜溜的,劉小蕾長得很漂亮啊……

吳文戳了戳她的臉:“傻了?”

小油菜回過神來,董立冬得罪劉小蕾也是為了她,她不能不仗義,於是說道:“吳總,要不您放過董立冬吧,這事兒的主要責任在我,而且我覺得劉小蕾也不是小肚雞腸的姑娘。”

吳文點了根煙,他抽了幾口,在一片煙霧繚繞裏靜靜地看著小油菜,輕聲問她:“就這麽護著他?你們倆發展到哪一步了?”

小油菜摸了摸鼻子:“吳總您放心吧,我絕對不會違反公司規定的。”

“是嗎?”

“我跟董立冬,我們倆……哎我跟您說這事兒也說不著呀。總之董立冬真挺無辜的,吳總您把他當個屁給放——”

吳文突然火了,這火氣來得迅猛而突然,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他打斷她:“董立冬董立冬,你滿腦子都是董立冬!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小油菜愣住了,看到他的臉色突然就黑雲罩頂,她有點緊張了:“我……我那個……”她靈機一動,笑道,“吳總,我當然沒有把你放在眼裏啦!”

這麽毫不客氣的話,讓吳文快要暴走了,他冷冷地看著她,指間用力,幾乎要將香煙夾斷:“肖采薇,你再給我說一遍。”

有那麽一瞬間,吳文神情發怔,心口悸動得要命,那裏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個旋渦,牽動著他全身的神經,以至於他夾著煙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無意間抖落下一點煙灰,簌簌落在幹淨的會議桌上。

但是很快,他冷靜下來。他默默地看著她,看她沒心沒肺地笑,她說的甜言蜜語一點也不走心。

吳文垂下眼眸不再看她。他的眉角耷拉著,看起來有些悲哀。是啊,他怎能不悲哀呢,有些事情真諷刺——她隻不過說句拍馬屁的玩笑話,他卻要當真了。

小油菜問董立冬,他們總監有沒有為難他,董立冬回答沒有,還奇怪地問小油菜怎麽回事。

小油菜差一點就把吳文對市場總監的叮囑告訴董立冬了,不過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是一個有職業操守的人,吳文和市場總監之間的對話也可以列入高層談話之列,所以她習慣性地會對此守口如瓶。

於是她答道:“沒什麽,就是擔心吳總為難你,你得罪的那個劉小蕾,你也看到了,她爸爸馬上會成為我們新的合作夥伴。”

合作這件事,即便那天沒有在場的人,大部分也能猜到。因為那個劉小蕾三天兩頭往這邊跑,有時候是自己來,送個文件傳個話什麽的,有時候是跟著老爸的員工來——她自己並不熟悉公司業務,往文風集團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了,劉小蕾看上吳總了,傻子都能看出來。

比如他們要交接的事務基本不用吳文去關心,但每次劉小蕾忙完正事都會直接上去問候吳文,還喜歡賴在他的辦公室不走。這姑娘也是個自來熟,豁出去厚臉皮一些,吳文顧忌著給老劉留點麵子,也不好硬把她往外轟。

有時候小油菜會在吳文的辦公室看到劉小蕾。女人的直覺通常準確,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兩人都把對方擺在了情敵的位置上。考慮到劉小蕾的身份,小油菜不好當麵和她作對,頂多背後默默腹誹一下。不過劉小蕾就沒什麽顧忌了,她嬌生慣養的,脾氣有些衝,從來不怕得罪一個普通的員工。並且她也不傻,能看出來吳文對小油菜總沒什麽好臉色,這說明文哥也不喜歡那個女人。

所以劉小蕾就放心大膽地挑釁小油菜了。她的挑釁方式也簡單,無非就是冷嘲熱諷打擊小油菜的自信心,如果當著吳文的麵,嘲諷就會變得非常含蓄,但當事人依然能領會其深意。

小油菜很生氣。

這天,劉小蕾又來了。

小油菜去吳文的辦公室時沒敲門,沒錯她就是故意不敲門,就是想突擊圍觀一下裏麵的情況。

小油菜推門進來時,兩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劉小蕾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你怎麽不敲門啊?”

吳文看著小油菜:“有事嗎?”

小油菜答道:“吳總,我有重要的事要向您匯報,”她笑著看劉小蕾,“劉大小姐,能不能請您先去趟洗手間呀?”

劉小蕾看了吳文一眼,發覺他不打算給她撐腰,於是起身出去了。她的包還留在沙發上,說明她真的隻是暫時回避一下而已——今天軟磨硬泡才讓文哥答應和她一起吃晚飯,打死也不能錯過良機!

等到劉小蕾出去,吳文又問了一遍:“到底什麽事?”

“是一份重要的文件,”小油菜走過去,把文件放在他桌上,“吳總您忙著,我不打擾您了。”說著走開。

吳文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盯著她的背影,眼神複雜。

小油菜走到沙發旁邊,突然轉身看他。吳文心虛地低頭,假裝翻看文件。小油菜彎腰拿起茶幾上的杯子,飛快地朝沙發的坐墊一潑,半杯水全倒在了米白色的沙發上。

然後她放下茶杯,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這一係列動作全落在吳文眼中,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劉小蕾回來了,她走進辦公室後發現吳文在看她,一時有些受寵若驚,也含情脈脈地回望他,一邊走向沙發。

吳文不知道自己出於何種動機,竟然沒有提醒劉小蕾,而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坐了下去。

然後劉小蕾感覺到臀部一片冰涼潮濕,她啊的一聲驚叫,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然而為時已晚,臀部早已浸濕了大片。偏偏她今天穿的裙子是淺色包臀的,這時候真是苦不堪言。

小油菜一直在外麵豎著耳朵聽動靜,聽到裏麵隱隱傳來女人的慘叫聲,她立即衝進去,正看到劉小蕾捂著屁股,俏臉爆紅,幾乎要哭了。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小油菜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湊過去。

那一片水漬不是兩手就能蓋住的,小油菜看到後,嘖嘖稱奇,摸著下巴一個勁兒搖頭:“你這人怎麽隨地大小便啊……”

劉小蕾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她突然明白了這一切:“是你!”說著狠狠地指著她,但一時想起後麵的尷尬,又趕緊收回手。

“我怎麽了?”小油菜無辜地看著她。

“是你故意在沙發上灑了水!你、你這個女人,太陰險!”

想她小油菜,終於也有被人罵“陰險”的一天了,小油菜純粹把這個詞當讚美了,笑嗬嗬答道:“你不要隨便誣賴好人,證據呢?你親眼看到我灑水了?”

劉小蕾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看向吳文:“文哥,你說怎麽辦嘛……”

“你把小蕾送回家吧,嗯,幫她買兩件衣服,記在我賬上。”

湯助理脫下自己的外套讓劉小蕾係在腰上,吳文安慰了劉小蕾幾句,劉小蕾臉色才稍有緩和。然後湯助理就帶著劉小蕾離開了。

吳文站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小油菜看夠了熱鬧,暗搓搓想溜,然後他卻突然把門關上,背靠著門,抱著胳膊看她。

小油菜摸了摸鼻子:“吳總,既然沒我什麽事,我就回去幹活兒了。”

吳文麵無表情,隻是一雙眼睛犀利如刀,直勾勾地盯著她。這目光太有壓迫感,小油菜本來就心虛,這會兒被他盯得兩腿直發軟。

“為什麽這樣做?”吳文突然問道。

“啊?”她偏頭看著他,打算裝傻。

“不用裝傻,你已經夠傻了,”吳文毫不留情地道出這個事實,“現在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麽和劉小蕾作對,是不是因為嫉妒?”

小油菜愣了一下:“……是啊。”

吳文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追問道:“怎麽個嫉妒?”他這樣問著,心中卻隱隱浮現出一個期待的答案。

小油菜是不會承認自己在吃醋的,她低著頭:“嫉妒得多了去了。不過我主要嫉妒的是她不用上班就能吃飽飯。”

“嗯。”吳文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小油菜其實特別想在吳文麵前進點讒言說些壞話,但她怕偷雞不成蝕把米,想一想也就算了。此刻,她壯起膽子打探老板的隱私:“吳總,您會不會娶劉小蕾呀?”

吳文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我為什麽要娶她?腦子進水了嗎?”

“你們做生意的不都喜歡聯姻嗎?強強聯手。”

“一碼歸一碼,我不可能為了賺錢出賣自己的肉體,老子又不是牛郎。”吳文說著,還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小油菜眨眨眼睛:“那你會娶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他突然有些別扭:“當然是我喜歡的人了。”

小油菜追問道:“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你這樣的。

吳文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小油菜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看著他,眼底一片坦**,一點痕跡不露。

這種看似毫無雜念的坦**讓吳文感到失望,他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正在這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來,打破了這微妙的尷尬。

他走過去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小油菜看到吳文那陰雲密布的臉,雖然她也十分好奇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現在她更怕被他遷怒,於是悄悄去開門,想溜。

小油菜嚇得一抖,轉身望他。

哪知吳文雖也在聽電話,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此刻兩人對視,小油菜禁不住他灼灼目光的逼視,硬著頭皮道:“那個,吳總我先走了……”

吳文放下電話,挑眉看著她:“你不好奇是什麽事嗎?”

“呃……什麽事?”

“你過來。”

小油菜關上門,走過去,有些局促地站在吳文的辦公桌前。吳文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然後突然說道:“你有沒有對董立冬說過什麽事情?關於公司的。”

小油菜撓了撓後腦勺。這個……員工之間當然會吐槽一下公司了,她不可能沒提過。不過吳文突然問這些做什麽,難道她背地裏說公司的壞話被發現了?

吳文知道她想左了,又道:“我是指,關於公司的商業機密,不該他知道的。你到底有沒有透露過?”

小油菜慌忙搖頭:“那肯定沒有,我這點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吳文神色緩和,點點頭:“我就怕你笨,被人利用。”

“吳總,到底怎麽了?”

“董立冬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派來的商業間諜。”

“啊?”小油菜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吳文冷哼:“你不信?不信的話自己去問市場總監,不要以為是我故意給他使絆子,我沒那麽下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太過震驚。”商業間諜啊,她隻聽說過,這回見到活的了。而且竟然是董立冬……小油菜艱難地回憶和董立冬的相處,最後茫然道:“董立冬那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商業間諜啊!”

“合著壞人都把這倆字刻在臉上是吧?如果連你都能看出來,那他也就別混了。”

又被男神鄙視了。小油菜低頭假裝沉思,掩飾自己的難過。

小油菜的沉默讓吳文心中感到不舒服,不知道這個家夥是否會為董立冬辯白。由於小油菜和董立冬本來就走得近,他這會兒遷怒她再正常不過。除此之外,他還隱隱地有些快意,為這個家夥看走眼而幸災樂禍。她的曖昧對象,實際是一個商業間諜,嗬嗬……

小油菜想了一會兒,問道:“吳總,那他有沒有給公司造成損失呢?”

她這話一出,讓吳文悄悄鬆了口氣。很好,看來這傻丫頭還知道孰輕孰重,她對董立冬的感情不過如此。這樣想著,吳文的語氣緩和下來:“沒有,還沒得手呢就被咱們的市場總監發現了。”

說來那個市場總監也是個人才,得知總裁大人讓他注意董立冬,他竟然暗暗查了這小子的通話記錄,查出可疑的線索之後,總監大人一不做二不休,想辦法監聽了董立冬的電話,終於發現這個秘密。

小油菜點點頭,放下心來。不過她還是有些情緒低落,為董立冬。平心而論,他對她挺好的,她都已經在製定方針策略以期能盡快喜歡他了。但是現在這個人突然成了商業間諜,讓她不由得想得有點多。她是總裁辦副主任,工作中有比較多的機會接觸到公司的高層決議,那麽董立冬接近她,到底是單純地喜歡他,還是另有目的?

偏偏吳文還火上澆油地說:“我看董立冬接近你純粹就是故意的,你可別想瞎了心,覺得自己魅力有多大。”

“不用你提醒。”小油菜沒好氣道。

“生氣了?膽子不小啊,不過你跟我氣得著嗎?我勸你以後把眼睛擦亮一點,這世界上長得帥又事業有成的男人多的是,用不著在一個猥瑣的商業間諜身上浪費感情。”他說得性起,就差毛遂自薦了。

小油菜譏誚地一牽嘴角:“長得帥又事業有成的男人哪裏看得上我呢!”

“那不一定,萬一他瞎呢。”

小油菜氣呼呼地走了。

她離開之後,吳文坐下來,抹了一把臉,仰頭看著屋頂,悠悠歎道:“我就瞎啊!”

他又不是白癡,自己先是看到董立冬就冒酸水,然後被她隨便撩撥兩句就心裏頭的小心肝兒亂撞,少女懷春一樣,這根本就是動凡心了。

隻不過,為什麽會是肖采薇那個神經病呢?!

喜歡這個女人,使吳文對自己的品位產生了懷疑。而且他多多少少有點不服氣:他這麽玉樹臨風英明神武有臉有身材又有錢的黃金單身漢,她竟然瞪大眼睛錯過了,轉而去和猥瑣的董立冬搞曖昧,真是瞎了狗眼!

這個想法讓吳文心裏頭酸溜溜的,這些天看誰都不順眼,看小油菜尤其不順眼。

好吧,別扭鬧夠了,他也該想想現實問題了:怎麽樣強勢霸道地占據她的芳心呢……

這一頭小油菜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男神盯上了,她回去之後給董立冬打了個電話,直截了當地問他是不是來竊取商業情報的,董立冬並沒有否認她的質問。

小油菜這才徹底失望,但她又不忍心罵他,畢竟,就算是裝出來的,他也對她挺好的。

兩人在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兒,董立冬說道:“我現在就要走了。”

“嗯。你……保重。”

“你不打算送一送我嗎?可能以後都見不到了呢。”

小油菜沒有反駁他,這算是變相承認了她和他到此為止,以後不存在深入交往的可能性。

董立冬微微歎了口氣。

小油菜糾結了一下,終於還是去送了董立冬。他離開得很低調,帶的東西也少,小油菜跟著他來到地下車庫,她看到他把東西放到車上,然後關好車門,轉身看她。

她撓了撓耳朵後,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這個人是來竊取商業情報的,現在站在她的對立麵,他還有可能試圖利用她,而且,這種利用是披著感情的外衣……這一切,使她對他已經無話可講。

董立冬扶了一下眼鏡,苦笑著看她:“如果我說,我從來沒有打算利用你,你會信嗎?”

小油菜愣愣地看著他。

“我真的喜歡你,肖采薇。”他說。

小油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說完這些,董立冬就離開了。

這個人飛快地消失在小油菜的生活裏,如果說她的生活為此有什麽變化,其實倒也不大,頂多是她失去了一種移情別戀的希望。她想要擺脫的對於吳文的迷戀,又全部卷土重來。

為此,她隻好拚命地工作,來回避那甩脫不掉的暗戀,偶爾小心翼翼地吃吃老板豆腐,就算心滿意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吳總似乎越來越配合她了……

這天晚上,小油菜又多忙活了一會兒,到下班時,整個樓層已經沒什麽人了。

她在樓道裏遇到了吳文,這回是他在前,她在後。小油菜想起上次他的惡作劇,不由得惡向膽邊生,打算報複一下。於是她偷摸地走到他背後,剛要開口嚇他,哪知道他極其敏銳,反應也快,突然向後伸手拉住她,扯著她的胳膊一折一轉,拎小雞仔兒似的把她拎到身前,單憑一條手臂就將她整個人扣在懷裏,使她動彈不得。

小油菜哪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大聲求饒:“別激動,是我!自己人!”

吳文似笑非笑的:“誰跟你是自己人?說吧,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麽?”

“沒什麽,就打個招呼,”小油菜說著,用有商有量的口氣說道,“吳總,要不您先放開我?”

吳文沒說話。

小油菜又叫了他一聲:“吳總?”

她看不到的是,他此刻正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柔軟的頭發上親了一下。那力度很輕,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她的頭上。親完之後,吳文睜開眼睛,勾了勾唇角,鬆開了她。

小油菜揉著胳膊,嘿嘿傻笑。

吳文屈指在她腦門彈了一下:“傻樂什麽?”

小油菜狗腿地笑著:“吳總,我今天又加班了。”

吳文矜持地點點頭:“嗯。”

小油菜:“你打算怎麽獎勵我呢?”

吳文:“以身相許要不要。”

要啊!要!!!

這種話她也隻敢在心中呐喊,表麵上還是裝得相當鎮定:“吳總你真會開玩笑。”

“哼哼,”吳文要笑不笑的,又敲了敲她的腦門,“那你想要什麽?”

“要不你請我吃夜宵吧?”

吳文莞爾:“好吧。”

吃夜宵的地方由小油菜點,最後兩人一起去了燒烤店。點菜時小油菜一邊點一邊問吳文,這個行不行,那個行不行,吳文無可無不可,點完之後小油菜問吳文有沒有補充的,吳文問服務員:“有小油菜嗎?”

“怎麽了?”吳文笑眯眯地,“我就愛吃油菜。”

顧客愛吃油菜,服務員必定想盡辦法滿足,不過油菜不能炒,所以最後給他們加了一盤清炒小油菜。

小油菜看著吳文吃那盤清炒小油菜,她總感覺怪怪的。大概是因為某個特定的稱謂容易引起人的聯想吧。

然後吳文還點了兩紮啤酒。小油菜也有心事,此時看到酒,沒有拒絕,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著。

吳文老勸她酒,於是等她喝完一紮,莫名其妙地又點了一紮,不過第二紮隻喝了一半,剩下的被吳文解決掉了。

小油菜的酒量很有限,喝完一紮之後就有點五迷三道了,另外的半紮下去時,她看人都是重影的。吳文看她兩頰飛紅,醉意朦朧,一時看得心跳怦然,春心**漾。不過他也不是那麽孟浪的人,更何況肖采薇又不是那種女人,他喜歡她,不會把她輕看,更不會作踐她。

吃完飯,小油菜是被吳文架著離開的。吳文在她耳邊嘮叨:“你說你一個姑娘,我讓你喝酒你就喝啊?還把自己喝這麽醉。今天這是遇到了我,要是別人呢?別人給你喝酒你也喝?”

“別人……我不喝。”她吐字都不清楚了。

吳文像是被安慰到了,他有些得意,又問:“那我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

小油菜靠在他身上:“你就是不一樣啊。”

“那你喜歡我嗎?”問出這句話,吳文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

小油菜毫不猶豫地答:“喜歡啊。”

吳文身體一震,像是被電擊了一下,他忍著滿心激動,又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油菜搖頭晃腦的:“你是誰啊?”

吳文苦笑著搖了搖頭,心碎。

兩人喝了酒,車是不能開了,雖然吳文並沒有喝醉。不過他這方麵的家教很嚴,如果他媽知道他酒後駕車,一定會打斷他的腿。

因此吳文攔了輛出租車。他坐在出租車裏也是扶著小油菜,讓她靠在他懷裏。小油菜一點也不安分,晃悠著腦袋瓜,身體亂動。吳文按著她的肩膀,低聲問她:“是哪裏不舒服嗎?”

她抬頭,眨著眼睛看他。醉後的眼睛更加水潤,在幽暗的夜色中反著瑩瑩亮光。

吳文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麽了?”

她扶著他的肩膀,直起腰。他隻覺眼前突然一暗,唇上一瞬間的柔軟涼潤,竟已經猝不及防地被她親了一下。

吳文愣住,心口像是填了一把火。小油菜親完之後並不理會他的反應,而是靠進他懷裏,溫順地低著頭,打瞌睡。

吳文摸了摸自己的唇,但隨即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於是神色一暗。他輕輕推她的肩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你說說,我叫什麽名字?”

“吳文。”

十一

小油菜叫出他的名字時,吳文一陣狂喜。她親了他,還認識他,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但他還是明知故問地推了她一把,說道:“那你剛才到底幾個意思?”

回答他的是平穩的呼吸聲——她竟然睡著了。

雖然就來過一次,但吳文已經記住了小油菜家的門牌號。油菜媽看著站在門口的吳文以及在他懷裏睡成死豬的小油菜,十分震驚。

吳文解釋了幾句,放下小油菜後不便久留,也就告辭了。

油菜媽總覺得這個小夥子好像一直在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她家閨女不會又出什麽洋相了吧?

這一頭吳文就一路笑著回了家,跟被點了笑穴一樣,止不住。路上那個出租車司機差點以為他是個神經病。回到家後,吳文睡得比較晚,剛睡著,又夢到小油菜跟他表白。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什麽叫“做夢都會笑醒”。

到第二天上班時,小油菜早把昨天晚上醉酒後發生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吳文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愛情這東西,誰先主動了,誰就會陷入被動。現在在吳文看來,小油菜已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倒也不急。

正當吳文沉浸在怎樣把小油菜一步步啃掉的幻想之中時,劉小蕾又來騷擾他了。這個姑娘的自愈能力特別強,昨天出那麽大醜,今天能量槽立刻就滿了,還記著吳文欠她一頓飯呢。吳文怎麽好意思賴這種賬,於是答應中午還債請吃飯。劉小蕾覺得自己總算扳回來一城,沒想到的是,吳文立刻抄起電話打向總裁辦,問肖采薇要不要蹭飯。

蹭老板的飯是每一個員工神聖的使命,更何況小油菜這種本來就居心叵測的。

中午時分,吳文一個人帶著兩隻美女出了門,一路收獲無數豔羨的目光。

他們又去了那個叫“暹羅飯店”的泰國菜餐廳。服務生領著他們去找座位,小油菜和劉小蕾一左一右像是護法一樣拱衛著吳文。吳文特別紳士地拉開一把椅子,與此同時掃了小油菜一眼。小油菜本來想坐過去,哪知劉小蕾快了一步,先坐上了。

服務生多會察言觀色呀,立刻把劉小蕾對麵的椅子拉開,禮貌地朝小油菜微笑。

小油菜悻悻坐下。此刻吳文本來站在劉小蕾身後,小油菜以為他會坐在劉小蕾身旁,沒想到他卻繞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

小油菜沒來由地臉一紅。她局促地低下頭。

吳文坐在她旁邊,笑眯眯地欣賞她的表情。

劉小蕾氣得眼睛冒火,她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真的有什麽還是隻是裝給她看,反正不管哪一種,她都不會輕易放棄的。她拿著菜單,幹咳一聲:“點菜吧,文哥你想吃什麽?”

小油菜也扯過一本菜單來看,掩飾自己那點心虛。她覺得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吳文今天的舉動很明顯隻是想拒絕劉小蕾,不管怎麽說這算一件好事。

但誰又能說這不算一件壞事呢?如果吳文交了女朋友,她也可以徹底死心啊。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惆悵,點菜也心不在焉的。她點了個冬陰功湯,吳文在她耳邊低聲說:“嘿,這湯可是壯陽的。”

小油菜挺受不了他那個賤兮兮的輕浮勁兒,她扭臉看著他:“吳總你好像很興奮?終於可以補一補了嗎……”

吳文發現這個家夥的害羞點跟正常人不一樣,剛才往她身邊一靠她就臉紅,純潔得像個高中生,這會兒倒好,又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跟他討論這種問題。他把臉一板:“你看我像是需要這東西的人嗎?”

“像。”

吳文咬牙:“你給我等著。”

她自然聽不出這話裏的深意,隻當作是一句毫無力度的威脅。不過他們兩個鬥嘴,看在別人眼中就有點打情罵俏的意思了,劉小蕾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等待點菜的服務生倒是笑嗬嗬的,像是沒看過癮。

過了一會兒菜陸續上齊了,小油菜暫時拋卻煩惱,全力以赴地吃飯。她吃飯的姿態談不上優雅,至少是不及劉小蕾的,但她吃東西很認真,近乎於虔誠,似乎放到她嘴裏的東西都特別特別好吃,讓旁人看著也覺得胃口大開。而且她咀嚼的速度比較快,閉著嘴,腮幫子鼓鼓的,像個快樂的小倉鼠。吳文扶著下巴在一旁看她,他覺得他也離神經病不遠了,竟然越看她越順眼……

不隻是吳文,連劉小蕾都覺得自己出問題了——對著小油菜這麽個鬧心的家夥,劉小蕾竟然不知不覺吃了好多東西,那可全是熱量啊,令人絕望的熱量!

吃過午飯,劉小蕾心情不佳,沒有繼續騷擾吳文。小油菜跟在吳文身邊回了公司,她習慣性地去蹭吳文的電梯。

電梯門關之後,她伸手想按樓層,卻被吳文先一步蓋住了按鈕。

小油菜以為他想趕她走,畢竟這不是她的電梯。她默默地看著他:“吳總你不要那麽小氣嘛。”

吳文扶著電梯,傾身湊近,小油菜本能地往旁邊躲了一下,結果她被他逼到了角落裏。又是這樣危險的距離,她不敢看他。

吳文戳了一下她的臉蛋,笑道:“現在怎麽慫了,知不知道你昨天幹什麽了?”

“我、我幹什麽了?”小油菜有點緊張,她真不記得昨天幹什麽了,最後的記憶就是烤雞翅膀,啤酒。

吳文開始興師問罪了:“你占我便宜了知不知道?我,”他說著,指指自己胸口,“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被你摸遍了。又親又摸的,我說你怎麽那麽饑渴呀?”

小油菜臉騰的一下紅了:“我我我我我……”

小油菜還在試圖辯解:“我可能把你當前男友了。”前男友真是極好的一個擋箭牌。

吳文笑道:“怪不得你喊我名字呢,原來你前男友也叫吳文啊?”

小油菜這回真的沒話可說了,隻是低著頭,無地自容,臉漲成了豬肝色。

吳文胡**她的腦袋:“你害羞什麽呀,至於嗎?我長這麽帥,想我的女人可以從咱公司大門排到長安街去。你對我想入非非也純屬正常,不用害羞。”

小油菜竟然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於是她點了點頭。

太可愛了,這傻丫頭怎麽這麽可愛呢!吳文根本控製不住渾身湧動的惡劣因子,越是把她調戲得窘迫難當,他越是有一種無恥的成就感。他忍著爆笑的衝動,捏了一下她俏紅的臉蛋,勉勵道:“你也不用絕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把我感動了呢,對吧?”

小油菜木然站在那裏,也不反抗,任他折騰。

十二

小油菜也曾經想過如果她向吳文表白了,他會是什麽反應。她覺得他最可能做的是從此對她冷淡疏遠——這符合他的性格,不愛招惹過多麻煩;他也可能坦白地告訴她,不要對他癡心妄想;她甚至想過,他會耐心地安慰她,他們不合適,有更好的人在等她……諸如這類假得不像話卻能夠給對方保留情麵的話。

但是,以她有限的想象力,她實在沒料到,他會立刻開了嘲諷模式,看熱鬧一樣看著她突然大白於天下的暗戀。

出於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以他自大又惡劣的性格,確實會做這樣的事。

這也是最傷人的事。

我喜歡你,喜歡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樣迷戀,那樣狂熱,但這些在你看來,原來也不過是平添一些笑料而已。

小油菜一開始是緊張又無措的,到後來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她難過得近乎麻木,像個小僵屍一樣站在那裏,對吳文的冷嘲熱諷和上下其手都沒有反應。

吳文玩了一會兒頓覺無趣,他拉開她,按了樓層,兩人很快各歸各位。

說實話,吳文有那麽一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了?不過他很快想通了,這不才剛開始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好好疼愛她。在與別人的聯係中,吳文習慣於把握主導權,這也是為什麽他在一開始發覺自己對小油菜動心之後能夠強忍著按兵不動的原因。忍得這麽辛苦,等的不就是現在自由調戲這小神經病時的快樂嗎?他又豈肯錯過?

小油菜回去之後,滿心的憋屈無處宣泄,隻好找藍衫訴苦。某些心情隔著手機和電腦是無法交流清楚的,當晚,她和藍衫約了一起吃飯。

“你沒看到他那得意的嘴臉,你說他賤不賤,賤不賤啊!”小油菜瘋狂地吐槽著。

“賤!”在未婚夫的哥哥和閨蜜之間,藍衫根本不用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小油菜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如果喬大神這樣對你,你會怎麽辦?”

“我打斷他的腿。”

小油菜打了個寒戰,朝她豎起大拇指:“得嘞,你才是這個。”

藍衫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她敢口出狂言,是因為對喬風有信心。喬風的性格她太了解了,指望他嘲諷別人?

但藍衫這麽隨口一說,小油菜卻是記在心上了。長久以來,小油菜一直是那種沒主見、不敢冒頭的主兒,大事小事都喜歡跟藍衫學,以藍衫的行動準則為準則。所以藍衫這麽威武霸氣一下,小油菜就覺得士氣大振。

第二天,她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冷姿態去上班了。

吳文找借口把她叫到辦公室,裝模作樣地討論了一會兒公事,又讓她給他倒咖啡。本來這不是她的分內事,不過小油菜以前也給他倒過咖啡,現在暫時忍了。她把咖啡端給他的時候,他伸手去接,兩人的指尖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誰先抖的,總之咖啡杯哆嗦了一下,濃香的**灑了出來,還好有托盤承接著。吳文接過托盤放在桌上,又開始不依不饒了:“什麽意思,又趁機占我便宜是吧?不就是想摸手嗎?來來來,給你摸。”

在小油菜眼中,他這副嘴臉簡直到了賤者無敵的境界。她大怒,一手扶著辦公桌,一手伸過去抓他。

可是辦公桌太大,她抓不著……

小油菜幹脆繞過辦公桌,走到吳文身邊,一手抓住他的領帶,用力向上提。

吳文不得不直起腰,仰頭看她:“你幹嗎?想非禮我嗎?這裏可是辦公室,你悠著點……你至少得先把門鎖上吧?”

小油菜咬牙:“再胡說八道,老娘打斷你的腿!”

“……”吳文瞪著眼睛看她,吃了蒼蠅一樣。

小油菜得意地鬆開他,拿起文件夾揚長而去。

吳文在她身後不滿地抱怨:“長本事了你?”

她用力關上門,在外麵握一握拳,嚇唬老板的感覺不能更美妙了,爽呆!

裏頭的吳文卻有些失神。這個小神經病又在發什麽瘋?怎麽突然就從抖M變成抖S了?這畫風略顯不對啊……

不過剛才被她扯領帶時他真的有一種全身過電的感覺。

看來真是越陷越深了。吳文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小油菜的抖S屬性像是一個強行吹起來的氣球,看著挺大其實裏頭空空如也,沒過多久這個氣球癟下去,她又變回了那個窩窩囊囊的肖采薇。

就算不開掉她,估計也會想辦法為難她,找機會給她穿小鞋。

就算不在公事上為難她,他也完全可以在私事上嘲笑她呀……

說來說去,這件事還是堵在了她的心頭,並沒有因為她那一句話的揚眉吐氣而消散。她默默地鬱悶了一個下午,晚上一下班就跑了。

她前腳剛走,吳文後腳就跑到她辦公室找她,沒找到人,他問她的同事:“肖采薇呢?”

“吳總,采薇已經走了。”

吳文有些不滿:“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油菜下班之後沒有回家,路上看到一個酒吧,她一拐,走了進去。

她點了個三明治,喝了杯果汁,吃完之後就枯坐著喝啤酒。好吧,她來酒吧的目的就是為了借酒澆愁。

小油菜喝得很慢——她知道自己那點酒量。酒吧裏的人漸漸多起來,有個歌手唱著不知名的歌曲,調子緩慢憂傷。小油菜失神地聽了一會兒,越聽越難過。

她摸出手機,對著酒杯拍了張照片,然後發到微信上,配了一句爛大街的話:舉杯消愁愁更愁啊愁白了頭。

這條略嫌做作的微信是給誰看的,她心知肚明。

這杯酒喝完之後,還沒有人回複她,一種可以稱之為孤獨寂寞的情緒隨著酒液流入她的身體,滲進了她的血管。她又點了一杯酒,給藍衫發了條微信。

這世界上真正能夠隨叫隨到的,不是男朋友而是閨蜜。

小油菜:親愛滴,要不要來喝酒?

小油菜:我在酒吧,你要不要來?

可惜的是,她的閨蜜也沒有回複她。小油菜不死心,又給藍衫打了個電話。電話嘟嘟了好久,那邊才接起來,可是剛接了就又掛斷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又打了過去。

這回倒是很快接了,不過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喬風:“今天晚上不要再打電話過來。”

小油菜沒反應過來,傻傻地問道:“為什麽呀?”

手機裏喬風的聲音突然遠了,他像是把電話拿開了,緊接著小油菜聽到他說:“寶貝兒,你來告訴她為什麽。”

一聲“寶貝兒”,讓小油菜突然覺悟了。她有些尷尬,剛要說話,卻聽到電話那頭藍衫支支吾吾說道:“找姐有什麽事?嗯……你給我死開!不不不,沒說你,我說喬風呢……嗯……”

“沒事,拜拜!”小油菜紅著臉掛斷電話。

單身的人不理解人家成雙成對的家夥們的夜生活啊!她默默地感歎,一時間又覺得無比孤獨寂寞冷。

她又喝了兩口酒,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先後打發了兩個前來搭訕的男人,然後她接到了董立冬的電話。

董立冬:“你在哪裏?”

小油菜隻猶豫了一下,就道出了自己的坐標。她太難受了,太想找一個人說說話了。

好吧,這種有點少女情懷又有點複雜的情感分析從來不是藍衫的專長,隨他去吧。

藍衫情緒平靜之後,血液開始往大腦裏回流,她想起小油菜今天打的兩通電話,於是摸過手機。剛才她對那通電話的反應激怒了喬風,導致這臭小子動作有點激烈,現在最好以不惹他為妙。藍衫靠在他懷裏,一手扣著他的手,另一手看信息。

然後她看到了小油菜關於喝酒的邀請,喬風也看到了。

藍衫有點擔心,想給小油菜回個電話,但被喬風按住。喬風取過電話,撥了他哥的號碼。

吳文:“藍衫,這麽晚打電話有事嗎?”

喬風:“是我。”

吳文樂了:“你們倆連電話都共用了?真是不分彼此。”

喬風不想和吳文廢話,“肖采薇在酒吧喝酒,你要不要去看看?”

吳文低罵了一聲:“這神經病!”

“你到底去不去?”

“廢話!”

十三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小油菜實際上沒喝太多,不過她依然輕飄飄起來,整個人有一種剛渡過天劫馬上要飛升的奇妙感覺。

董立冬找到她時,先把她未喝完的半杯酒推開。小油菜趴在吧台上,手交叉枕著下巴,斜眼看著他笑。董立冬皺眉看她:“你怎麽了?”

她垂下眼睛,癟了癟嘴巴,泫然欲泣。

她扮可憐時總是分外招人疼,董立冬看著特別心疼,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因為吳文?”

小油菜意外地看他一眼:“你知道?”

董立冬心想,我怎麽會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歎了口氣。

小油菜控製不了自己內心那強烈的傾訴欲,就跟他吐槽了一下。董立冬一直安靜地聽著,話不多,反正小油菜也不指望他說什麽,她就是希望有個人聽她說話。

等她吐槽完畢,董立冬說道:“他不喜歡你。”

“嗯。”小油菜有點受傷。

董立冬以為她不信,解釋道:“如果他喜歡你,他一定舍不得你難過。”

這話太有道理了,小油菜點了點頭,麵帶譏誚:“他就跟貓逗耗子似的,逗我玩兒,這些我知道。哼哼哼,明天我就不喜歡他了。”

董立冬認真地看著她:“你知道,我一直舍不得你難過。”

突然再次遭遇表白,小油菜不知如何是好。其實,她何曾沒想過接受董立冬呢?可是感情總是不由人,她做不到。她搖了搖頭:“對不起,你……你其實挺好的。”

董立冬苦笑:“你這是要給我發好人卡了?”

“如果你把這些話說出來,就不算欺騙我。采薇,我認為你真的可以嚐試與我相處,我是說……戀人關係。你和我在一起,慢慢忘記他,兩個人一起努力,不是更容易一些嗎?”他說著,扣住她的手,目光中盡是鼓勵。

小油菜真的有些被他鼓動了。她現在腦子有些亂,由於酒精的作用,思考的速度明顯降低,一些脫開理智掌控的衝動在她身體裏自由地左衝右突。她怔怔地看著他,心想,我到底是答應他呢,答應他呢,還是答應他呢……

兩人深情對視了一會兒,小油菜剛要開口說話,冷不丁一個身影走過來,粗暴地扯開董立冬的手。

小油菜扭頭看去,正好對上吳文充滿怒火的眼睛。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嗯,真的是他。

吳文拉著小油菜往外走,走前威脅地看一眼董立冬。董立冬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他端起桌上殘酒,仰頭一飲而盡。喝完酒,他看著離去那兩人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這一頭吳文走得很急,因為腿太長,所以步幅相對於小油菜來說很大。小油菜被她拽著一路小跑著跟上去,一直到走出酒吧,她被夜風一吹,腦子清醒了一點,頓時怒道:“你幹嗎?!”

她站在原地不動,表示反抗。

吳文的臉色還是陰沉沉的,他掃了她一眼,冷道:“我倒要問問你呢——你在幹嗎?大晚上跟男人在酒吧鬼混?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啊?喝兩杯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一會兒喝完酒打算去幹嗎呀?你以為人人都跟我似的坐懷不亂嗎?!”

他越說越氣。來之前一肚子的擔心,等在酒吧看到兩人坐一起手拉手喝酒事,那感覺真是……他憤怒,他不甘,除此之外他還隱隱地有些焦慮。她喜歡的是他吳文,她怎麽能跟別的男人喝酒?還拉手!

小油菜思緒發飄,根本沒有那個腦細胞來應對他一連串的責問,她隻知道他語氣很不好,於是她的心情也很不好。她惱怒地掰他的手:“關你什麽事,你放開我。”

吳文不想逼她太急,他鬆開她的手腕,抱著胳膊看她。他嗤笑:“怎麽不關我事?你不是暗戀我嗎?前腳跟我表白了後腳就跟董立冬去酒吧?你行啊你,拿我當什麽了?”

這話正中她的痛處,她愣愣地看著他,眼圈發紅,淚水聚在眼眶中,要落不落。

吳文的底氣突然沒那麽足了。他這是在做什麽,怎麽把她逗哭了呢?他的憤怒像是退潮的海,潮水落去之後,露出了一地的懊悔。他張了張口,想出聲安慰她。

吳文一愣,隨即會意。他心髒狂跳,呼吸發緊,考慮到兩人的身高差,他很順從地低頭配合她。

就這樣吧,親上去,等我們接吻了,就在一起了,讓那個董立冬去死吧。我不玩兒了,玩兒不起了,必須把她攥在手心裏才能安心啊……

那一瞬間,吳文腦子裏湧過無數的想法。

小油菜一手扣著他的後腦勺,她大大地仰著頭,然後照著他的腦門用力撞上去。

砰!

吳文一下就蒙了。他愣愣地睜開眼,目光呆滯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攻擊了。腦袋和別處不一樣,被撞了之後倒沒那麽疼,但是意識裏木木的,大腦皮層宛如鬧了一場地震,耳邊猶自嗡嗡作響。

小油菜的情況比他隻差不好——他的腦袋比她硬多了。因此這樣的打擊手段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傷敵一百,自損八千。她捂著腦門,感覺本來就遲鈍的大腦這會兒是完全停擺了。

吳文先反應過來,他擔憂地拉她的手:“你沒事吧?”

小油菜甩開他。她抬頭看他,眼淚早已經奪眶而出。

吳文的心一陣揪疼,他有些慌神:“對、對不起……”

“吳文。”

“嗯。”

“我喜歡你。”

吳文心口一熱:“我知道,我也——”

然而他未及說完,她便打斷他:“但那並不是什麽錯誤,我也不想喜歡你,真的,我一點都不想喜歡你,”她的眼淚嘩啦啦地掉,她也不去管它,隻是看著他的眼睛,“你可以不喜歡我,可是你為什麽要嘲笑我呢?是不是我喜歡你就代表我卑微,我低人一等,我活該被嘲笑嗎?”

吳文才發現這個誤會夠深的,她的淚水讓他心慌,她的話更是讓他憋屈又自責,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解釋,隻好先抬高聲音打斷她:“不是!”

“我瞎了眼才會喜歡你!”小油菜丟下這句話,轉身跑了。因為頭暈,她跑得跌跌撞撞的。

吳文連忙追上去。

本來他追她並不費勁,不過說來也巧了,酒吧門口停著兩三輛出租車等著接客人,其中一個司機看到小兩口吵架,知道估計能有活兒了,於是開著車緩慢經過,正好小油菜三兩步跑到這出租車旁邊,於是攔下來二話不說坐上去。

吳文被她擋在車後。

司機師傅見怪不怪,一踩油門,走著。

吳文對著出租車大喊大叫,車裏頭兩人都沒聽清他在喊什麽。

酒吧門口的路人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對著空氣喊“我也喜歡你”,都神情古怪,懷疑這個人精神不正常。

吳文見那輛車眼看著跑遠了,他連忙也攔了一輛出租車,打算追上去。

這一頭,那司機師傅還在安慰小油菜:“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吧?這年頭的男人都得**,就跟那個吊鍾似的,隔三岔五就得上弦兒。姑娘,千萬不要讓步,咱們得寸土必爭。”

“我?我不一樣,我有覺悟。我說,你男朋友追上來了啊,我眼看著他上了那輛車。”

“他不是我男朋友——你能不能甩掉他?我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司機師傅自信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得嘞,隻要你有錢,讓我把你拉到塘沽去都沒問題。”

小油菜心想,這個司機夠能吹的,塘沽在天津呢!

她揉了揉腦門,低罵了一聲:“腦殼兒夠硬的!”

“什麽?”

“沒什麽。”

“姑娘,你要去哪兒?”

“你先把他甩掉,我要靜一靜。”

“好嘞。”

這位司機雖然是個話癆,駕駛技術倒真不是蓋的,沒一會兒,果然把吳文那輛車給甩掉了。他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後視鏡裏看她,可惜姑娘一直掩著臉,看不清。他問道:“現在你想去哪裏?”

小油菜突然捂住嘴:“你能不能停一下車?我……嘔……”

司機怕她把他車弄髒了:“你忍一下忍一下,我馬上找地兒停車。”

下了車之後,小油菜彎腰站在路邊的綠化帶旁邊,很沒公德心地吐了一會兒。司機體貼地幫忙拍她的後背,還遞上來紙巾和礦泉水。

“謝謝你。”她說道。

“沒事兒,這水是收錢的,一會兒結賬時一起算。”

小油菜點點頭。她直起腰,抹了一下額頭,竟然出了一腦門虛汗。

司機看到她的臉,表情突然變得驚喜起來:“咦,是你呀?”

小油菜有點迷茫:“是我,我……認識你嗎?”

“我!”司機高興地指指自己的胸口,接著又指指腦門,“印堂發青的那個,想起來沒?”

小油菜摸了摸後腦勺,他一說“印堂發青”,她倒是有點印象,可是現在滿腦子混混沌沌的,根本也想不起那個人長什麽樣。她點了點頭:“你記性夠好的。”

司機笑道:“我也不是每個人都記得住,咱倆這不是投緣嘛。”他還記得這姑娘嘴皮子很溜,特好玩兒,沒想到還能再碰見,更沒想到的是,她現在竟然這樣狼狽。而且……司機古怪地看她一眼:“姑娘,你怎麽也印堂發青了?”

小油菜搖了搖頭,不想解釋。

司機感慨道:“我就說我跟你有緣吧?”

兩人又回到車上,小油菜聽到她的手機不停地響,她掏出來看到是吳文,果斷掛掉。吳文又打了兩回,她又掛掉,然後直接給設了黑名單。接著她一發不可收,把短信、微信、QQ等一切聯係方式都拉黑他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小油菜接起來,吳文隻來得及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又被她給掛了。

掛了兩回陌生號碼,她就暫時把手機設置了陌生號碼拒接。

接著吳文又嚐試用陌生的號碼給她發短信。小油菜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絕地反擊的勇氣,她一眼也不看這些短信,拜托司機哥幫忙直接刪除掉。

司機哥幫她刪了幾條短信,感覺和她似乎建立了一點革命友誼,不過友誼歸友誼,生意還是要做的。他於是問道:“妹子,我們該走了,說吧,你到底去哪裏?”

“送我回家吧。”她說著,報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司機哥於是開車掉頭,衝著她家的方向去。走了不到二分之一的路程,小油菜下車吐了三次。吐得胃裏都空了,她還在幹嘔。不僅如此,她出虛汗,臉色慘白得鬼一樣。司機哥有些擔心:“你是不是暈車啊?還是中暑了?”

小油菜搖了搖頭。

司機哥不放心,建議小油菜去醫院看看。小油菜點點頭,於是兩人又奔醫院去。在醫院裏做了個CT,醫生告訴她,她因為頭部受創而有輕微的腦震**,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小油菜欲哭無淚。

那位司機哥簡直是個活雷鋒,幫著跑前跑後安排住院事宜,小油菜過意不去,非要多給他二百塊錢,算是誤工費。那司機哥不好意思收,兩人推搡半天,小油菜說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不能讓好人白做好事,就算不給你報酬,至少不能讓你有損失,要不然我多過意不去呀!”

司機哥說不過她,收了一百塊。收完這一百塊錢,司機哥也不急著走了,他留下來打算照顧小油菜一下,順便幫她刪刪短信。

那倒黴哥們兒夠執著的,到現在還在給她發短信。司機哥一邊看一邊刪,一個勁兒咧嘴笑:“妹子,你真不打算看看他都說了什麽?”

“不看,我恨死他了。”

“好,那我用我手機給他發一個,告訴他不要騷擾你了。”

“好。”

於是司機哥用自己的手機給吳文的號碼發了條短信:哥們兒你別忙活了,這兒有專人幫忙刪信息呢,你發的垃圾信息到不了她眼裏。

很快,吳文的電話打過來了,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是誰?為什麽和她在一起?”

司機哥笑得賤兮兮的:“我是她的有緣人。”

十四

吳文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感覺本屬於他的東西被別人無緣無故搶走了,可他還發不了火,胸中那個堵得慌,就別提了。他的心髒像是剛從醋缸裏撈出來,酸溜溜的,難過得要死。除此之外,他還很擔憂。小油菜落在別人手裏了,他連她的聲音都沒能聽到一下,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頭還疼不疼,那個男人是誰,這麽晚會不會對她起歹心……

她怎麽能這樣,她身邊怎麽總是有臭男人圍著,趕走一個又來一個!

吳文忍著沒跟那個男人在電話裏吵,他知道吵架不能解決問題。他火速掛斷電話,毫不猶豫地打了場外求助熱線。

喬風很暴躁,他少有暴躁的時候,但是今天,他真的很暴躁!

後來藍衫為了安慰他,他們一起洗了鴛鴦浴。

再然後喬風抱著藍衫回到臥室,他又來了興致,情到濃時,電話又來了!

藍衫有了經驗,這回先是一腳踢開喬風,然後才摸過手機。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些奇怪地遞給喬風:“你哥。”

喬風黑著臉接了電話,語氣很不好:“這麽晚了打什麽電話,你都沒有夜生活嗎?!”

吳文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他也想有夜生活好不好!而且他很快就能有了!吳文沒心思跟他弟爭辯這些,隻是弱弱地說道:“喬風啊,你能不能把電話給藍衫?我找她有點事兒。”

喬風的語氣更不好了:“現在幾點了?你大晚上的找我老婆有何貴幹?”

“咳,”吳文也覺得這個時間點兒給弟妹打電話不合適,不過他不能忍受對小油菜的情況一無所知,於是誠懇說道,“我想請她幫個忙,十萬火急。”

喬風隻好把手機還給藍衫:“找你的。”

藍衫猜著吳文找她的原因隻可能是小油菜,果然,吳文說道:“藍衫,你能給肖采薇打個電話嗎?確認一下她是不是安全。”

他的語氣太軟了,姿態放得很低,藍衫從沒聽吳文這樣說話,她很詫異,愣了一會兒才答道:“到底怎麽回事?她不安全了?你把她怎麽了?”

“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你現在給她打個電話吧,她可能在生氣,你幫我安慰她兩句好嗎?順便,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還有——”

“大哥,”藍衫無奈地打斷他,自從跟喬風訂婚之後,她就隨著喬風稱呼吳文為哥了,她說道:“你讓我傳的話有點多,我覺得不管有什麽事還是你們倆麵談比較好,我先打電話給她,看看情況。”

吳文覺得藍衫的話有道理,隻好先如此了。

掛了吳文的電話,藍衫看到喬風委屈巴巴的眼神,安慰道:“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藍衫低頭不看他,飛快地撥通小油菜的電話。

“喂,藍衫。”小油菜的聲音顯得很虛弱。

藍衫有些擔憂:“你到底怎麽了?”

“沒事兒,就是……有點腦震**。”

“啊?!”

“你怎麽會腦震**?”

藍衫沒聽到小油菜的回答,又追問道:“肖采薇你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會腦震**!”

“啊我我我我沒事,”小油菜硬著頭皮解釋,“我在醫院,一切都好,醫生說不算嚴重。”

“你在醫院?哪個醫院,我現在去找你。”

“不要過來!你明天再過來吧,明天我跟你解釋。現在晚了,我該睡覺了。還有哦,我剛才跟我爸媽說我在你那裏,如果我媽媽問起,你要幫我圓謊。”

“藍衫,我不想提這個人。”

“……好。”

第二天,藍衫去醫院看望了傳說中腦震**的小油菜。小油菜很皮實,休息了一晚上,氣色就恢複了不少,不像昨晚那麽嚇人。藍衫看到小油菜時,她正在啃蘋果,見藍衫進來,笑道:“哎呀藍衫,我昨晚做夢夢到你了。”

“是嗎,你夢到我什麽了?”

“我夢到你把喬大神綁在**用小皮鞭抽,喬大神一個勁兒地求饒。”

藍衫嘴角抽了抽,自己沒那麽重口吧?

小油菜感歎道:“藍衫,你怎麽能那樣對喬神呢!”

“我沒有!”藍衫哭笑不得,“倒是你,你給我說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油菜於是給她講了昨晚的經過。

聽罷,藍衫摸著下巴總結道:“也就是說,你跟別人打架,結果把自個兒打成了腦震**?”

小油菜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對吳文腦殼的硬度還有些耿耿於懷。

藍衫覺得小油菜太沒出息了,她想恨鐵不成鋼地拍一下小油菜的腦袋,又怕把她脆弱的腦殼拍壞,隻好訕訕地中途收回手。然後藍衫問道:“吳文知道你腦震**了,想來看看你。”

小油菜傲嬌地一扭脖子:“不見。”

“我知道你暫時不想見他,”藍衫點了點頭,“所以我告訴他,你不能再受刺激。”

“藍衫,我已經決定跟他一刀兩斷了,”小油菜一本正經地看著藍衫,“我以前一直沒有勇氣,但我現在想通了,想得特別通。我要重新尋找真愛!”她說著,兩眼放光,握了握拳。

藍衫知道她可能鑽了牛角尖了,這個時候做決定容易偏激。當然,藍衫其實很希望小油菜以後不會再和吳文有瓜葛,那樣就可以免受暗戀的煎熬了,不過話說回來……藍衫托著下巴沉思,說道:“我覺得吳文挺在乎你的,昨天給我打電話時特著急特愧疚,話說,你真的不打算再和他談談?”

小油菜猶豫了那麽一下下,緊接著堅決搖頭:“不行,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一見到他萬一再把持不住怎麽辦?”

倒也是。藍衫不急著勸她了,反正眼下最重要的是讓這個活寶先把傷養好,別留什麽後遺症。

小油菜又跟藍衫聊了一會兒,拜托藍衫幫她去辭職,這樣她就徹底解脫了。藍衫是靠譜的好隊友,答應小油菜之後,立刻親自操刀給她寫了份辭職報告,讓小油菜簽了名,然後出門直奔小油菜他們公司。

吳文在自己辦公室坐了半天,什麽都沒幹,煙倒是抽了不少。他昨天就沒睡好,眼下一片烏青。昨晚藍衫給他回了電話,告訴他小油菜腦震**了,不宜再受刺激,他也就隻好暫時按兵不動。可是他愁啊,腦震**是多麽難受的一件事,又疼又惡心又頭暈……他沒震**過,但他能想象到那種痛苦。一想到她吃苦,他就心疼。而且,造成她吃苦的主要原因還是他,每每想到這裏,吳文都恨自己的腦袋不是一團棉花,同時又後悔不該惹她生氣。

以前他總是鄙視她,現在才發現這臭丫頭還挺有市場。吳文真的很沒有安全感,誰知道她會不會跟著別人走了呢,那麽傻那麽笨,太好騙。

啊啊啊啊啊為什麽!他當初為什麽不直接撲倒她!為什麽要吊著她逗著她!傻啊!

悔死了悔死了,吳文搖頭狠命地捶桌子,一遍遍地罵自己蠢。

他氣得又抽出一根煙點上,正吞雲吐霧著,手機響了。吳文的心飄起來,滿懷希望地看一眼來電顯示,不是她。他有些失望:“喂,藍衫?”

“喂,大哥,我在你公司,找你有些事,前台不讓我上去,你能跟她說一聲嗎?”

藍衫來之前忘了預約這回事了,結果被擋在了前台。吳文讓前台放行,她才得以上樓。小油菜那份辭職報告沒有遞交給她的直屬領導,而是直接被藍衫放在了吳文的辦公桌上。

吳文憂傷地把那辭職報告看了兩遍,最後說道:“這不是她寫的。”

藍衫覺得神奇:“這你都能看出來?”

吳文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對那個神經病的行文習慣已經很熟悉了,熟悉到一眼就能辨出真偽。也是,她起草的那些文件,他都認真看過,都記在心上了。

原來他早就對她留心了?在他自己根本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就對她動心了嗎?

那麽早就動心了,結果還是把人給氣跑了!吳文再次感歎自己是個傻子。

藍衫指了指簽名的地方:“報告是我幫她寫的,她腦子受傷不宜費神,不過名字是她自己簽的。”

吳文把報告放到一邊:“先不談這個。你今天看到她了,她身體怎麽樣?”

“還可以。不過腦子受傷不是小事情,所以她還是要住院至少一星期。”

“都是我不好。”吳文自責地低下頭。

“是啊,當然是你不好。”藍衫為小油菜抱不平,自然也顧不上給吳文留麵子了,她說道,“大哥,你覺得小油菜暗戀你是一件挺好玩兒的事兒,所以總是逗她,笑話她,但我今天要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吳文抬眼看她:“什麽?”

“你知道她喜歡你多久了嗎?”

“多久?”

“十二年。”

吳文被這個數字刺激得腦袋發漲,可他很快覺得不可置信:“不對,十二年前我根本不認識她。”

“是真的。”說著,藍衫把小油菜埋在心底的秘密抖落出來了。那時候聽小油菜說,藍衫覺得這樣的暗戀一點也不帶感,可是現在講出來,她莫名地替她心酸。十二年,一個人最好的年華,心思都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了。真傻。

初聽到小油菜對他十二年的癡迷,吳文的心房猛烈地跳動,激動得像是要鼓出來,可是一想到自己對她的調笑,對她的感情刻意表現出的漫不經心的輕視和譏誚,他又似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她對他的喜歡有多深,他對她的傷害就有多深。

吳文的心髒像是被一個大手用力地攥著,疼得要命,又疼又悶。他吸了口氣,聲音發哽:“我……我就一傻子,禽獸不如。”

十五

吳文自稱是禽獸時,藍衫心想,你知道就好。把小油菜的底兒交代了,她也鬆了口氣,拋出最後的話:“所以,大哥,看在小油菜默默喜歡你這麽多年的分兒上,如果你不喜歡她,就請和她斷個幹淨。她真的,挺不容易的。”

吳文擺擺手:“我不可能和她斷,我喜歡這丫頭,我還非她不可了。”

藍衫驚訝地看著他。雖然之前猜到一些情況,不過聽到他親口承認,她依然有些吃驚。

吳文又道:“藍衫,你能不能幫大哥一個忙……”

藍衫笑了:“表白這種事情不好代勞的,而且小油菜正在氣頭上,你先緩緩,等她身體好一些再說。”

吳文心內著急,卻也隻能先這樣。

藍衫特別想把吳文這邊的消息透露給小油菜,可是轉念一想,她提前泄露了就沒驚喜了,於是在小油菜麵前閉口不提吳文。小油菜鐵了心要玩兒快刀斬亂麻,因此也忍著不主動問起他。

小油菜在醫院裏待的這些天,很快成了病房之星。姑娘精力旺盛,嘴皮子特別溜,一個人頂一個德雲社,醫生護士和病友們都很喜歡她,以至於醫生認為她可以出院時,幾個病友還建議她多住幾天,其人格魅力可見一斑。

小油菜惜命得很,本來腦子就不夠用,她很怕萬一真給撞壞了,就成了純二傻子了,於是她果然又留在醫院觀察了幾天。

吳文就是這個時候來醫院的。他把一束玫瑰背在身後,站在病房門口探頭向裏望。隔了這麽多天,她應該消氣了吧?不管她怎樣,反正他是已經思念成災了……

而且,藍衫還透露說,小油菜的主治醫師是個特別溫柔的年輕大夫。溫柔!年輕!這兩個詞兒直接在吳文腦子裏報了警。

因此,他沒等到她出院就跑來了。

吳文走進病房,看到小油菜正在和病友一起吃火龍果,兩人一邊吃一邊點評,討論把火龍果的種子種下去能不能長出苗苗來。小油菜一邊說著,一抬頭,看到吳文正低頭看她。

他有些動容。幾天不見,真的就思念成這樣,乍一看到,喉嚨甚至發堵。她的夥食想必很好,反正也不見瘦,可是現在穿著病號服,病號服是羸弱的象征。總之吳文看到穿病號服的小油菜,很心疼。

小油菜眼圈紅紅:“你來幹什麽?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吳文覥著臉湊上去:“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對不起。”

小油菜翻身躺到**,用被子蓋著頭:“不用你道歉,走吧。”

不能看到他,不能和他相處太久。小油菜悶在被子裏,不停地提醒自己。她要長點記性,忍了這麽久,不能前功盡棄!

吳文沒摸透她的心思,他以為她隻是在賭氣。他把身後那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遞到她**,一邊輕輕拉她的被子,聲音盡量溫柔:“送給你的,看看?”

玫瑰花的香氣順著被子的縫隙透過去,鑽進她的呼吸道。小油菜突然掀開被子,奪過他手中的花使勁扔開:“你走啊!”

吳文神色一暗:“你別生氣啊……”

他感覺身上有許多目光,於是四下裏一望,發現病房裏所有人都在憤怒地看著他,吳文挺不理解,他怎麽就成病房公敵了?

護士聽到動靜,也進來趕他:“你不能打擾病人休息,請你先出去,”說著,又小聲嘟囔,“長得帥了不起啊!”

吳文隻好先出去了,也沒走多遠,他就背靠著病房門口的牆壁。

裏頭病友們都開始關切地問候小油菜,小油菜大大咧咧說道:“我沒事啦,那就是個神經病,我跟神經病計較什麽呢。”

吳文終於體會到自己滿腔真意被人踐踏是怎麽樣的滋味了。他難過得要命,又衝回到病房:“我不是神經病,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小油菜。她滿麵震驚地看著他。他剛才說什麽,說喜歡她?

吳文鬱悶了:“我不說你就感覺不到我喜歡你嗎?”

小油菜搖了搖頭:“你說了我也感覺不到。我拜托你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吳文十分內傷。他彎腰撿起那束玫瑰,緩緩走到她麵前,認真地看著她。他說道:“我知道現在這個場合並不適合表白,但是我忍不了了。肖采薇,我不想再試探,不想再追逐,不想再折騰了。我之前做錯了,錯得很離譜,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另外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特別喜歡。我想做你的男朋友,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嗎?”

小油菜垂下眼眸不看他,她用力捏著被角,咬了咬牙,答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她平淡的反應讓吳文一陣胸悶,不過他也不指望一下子表白成功,畢竟他之前傷害了她。他歎了口氣,把花放在桌上:“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她願意見他,也是一種進步,對吧?

眼看著吳文走出去,小油菜用口型問站在門口的護士:走了嗎?

護士看到吳文上了電梯,於是朝小油菜點了點頭。

病友們見狀也知道了她的心思,都為她高興。護士走進來笑道:“你不要光腳站在地上。”

小油菜滾回到**,躲在被子裏笑。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就跟做夢似的,哎呀不會真的是夢吧?她抬起胳膊咬了一口,嗷!不是夢!

等小油菜情緒穩定之後,病友們紛紛八卦她和剛才那位帥哥的事情。小油菜也不扭捏,把一段故事講得**氣回腸,催人淚下,講完之後大家都覺得不能就這麽放過吳文,他太可惡了,不能輕易原諒他!

“對哦,”小油菜摸了摸下巴,“我怎麽能那麽容易原諒他呢?我要矜持!”

第二天,吳文來探望小油菜,他又帶來一束花,這回不是玫瑰了,而是風信子。風信子的花語是道歉,他辛辛苦苦查的,多麽有內涵。

可惜了,小油菜不知道這些。她隻說了一聲“謝謝”。

吳文也不敢奢求太多,反正她沒趕他走,他就賴著不走。哄姑娘就是得慢慢磨,他以前沒耐心幹這種磨嘰事,現在不一樣了,他遇到克星了。

他坐在她床邊,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

小油菜看一眼蘋果,又掃了一眼水果刀。媽蛋,好想吃蘋果!

她的目光幾近於**,吳文當然明白,她這是恩賜了他一個削蘋果的機會。

他於是摸過水果刀,拿著刀子比畫來比畫去,在小油菜期盼的眼神中,他一刀插在蘋果頂上。

小油菜的眉頭一挑:“你這兒碎屍呢?”

吳文有點不好意思。他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兒,大老爺們吃蘋果都是洗幹淨後連皮兒吃,除了他弟那種,會像小姑娘似的削皮兒。

但吳文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會。他把刀尖拔出來,硬著頭皮開始削。他也不是很笨,削到最後還留了些果肉,隻不過好好一個圓蘋果,被他給削成了異形,看著挺倒胃口。

小油菜有點嫌棄,拒絕吃這麽難看的蘋果。

然後吳文就灰頭土臉地離開了。他走之後,小油菜還是把異形蘋果給吃了。

次日,吳文又來了,這回帶了一大兜蘋果。為了削起來方便,他特地買了個頭兒很大的蘋果。

不等小油菜吩咐,他就摸出一個大蘋果,舉著水果刀開削。這回他的動作很快,也熟練,削出來的蘋果還不錯,沒有變成異形。

小油菜驚訝地看著他的手。

吳文揚眉笑道:“哥是天才,就練了一天,你看,這蘋果皮兒都不帶斷的。”

小油菜指指他的手指,那裏貼著一個防水創可貼:“你受傷了?”

吳文滿不在乎地答:“沒事兒,就一點小傷口。”

她眼圈紅紅的:“你怎麽那麽傻呀?”說著,眼淚啪地掉下來。

他一提“壞事兒”,周圍豎著耳朵聽八卦的病友都精神一振。

小油菜眨眨眼睛:“對哦,我不能輕易原諒你。”

吳文:“……”自己挖坑埋自己!

他歎了口氣:“不原諒就不原諒,我們慢慢耗,不過你能不能先答應和我在一起?先讓我安個心吧。”

小油菜為難地搖頭:“我得先原諒你,再答應你啊。”

吳文揉了揉她的腦袋,循循善誘:“你這樣想也不是不對,不過呢,我覺得你不用拘泥於固有思維,咱們可以換個思路。你先答應我,當我名正言順的女朋友,這樣你怎麽折磨我都可以,我保證一聲不吭。這不更好嗎?”

小油菜有點動搖。

吳文湊近一些,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誘哄:“你親我一下,親我一下就算是答應了。”

她盯著他的嘴唇,頭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主動親他,還真是有點緊張啊。小油菜吞了一下口水,剛湊近一些,卻是突然局促地左右張望。

病房裏的其他人都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看,兩眼放光。她害羞地咳了一聲。

吳文清了清嗓子,說道:“幾位能不能行個方便,先把眼睛閉上?”

病友們連忙抓了東西來擋視線。

小油菜扭過臉來看吳文,吳文正扣著她的後腦,期待地看著她:“來吧。”

小油菜皺了一下眉:“我還是覺得嗯……”

他突然襲擊,吻住了她。他閉著眼睛,貼著她的嘴唇,微微翹起嘴角。

小神經病,你總算落我手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