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還未成年”

愛情恥笑了鎖匠。——科曼

一月份,學校開始進行一模,也當作期末考試,這是高三學生最期盼也是最惆悵的考試。前者是因為考完雖然要補課但畢竟還有一段假期,很快就過年了。後者自然是離“一考定終身”的時候也越來越近了。

今天是最後一門,趙水光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頭暈,媽媽就說她是低血糖催她快吃早飯。

這麽一轉眼就在學校了,考場的座位是按平時成績排的,趙水光、陳思揚、米妮都在這個班,高蕁在樓下的一個班,也打著找趙水光的名號上來聊天,實際是來看陳思揚。

高蕁大老遠就問出來:“今天你們是哪個監啊?”

全班人都哄地笑起來,高蕁想了下臉紅了,她說:“此監不是彼奸,看你們思想複雜的。”

趙水光沒力氣笑,米妮見她不像平時神氣活現的,就問她怎麽了,趙水光懶懶地趴在桌上,正想說肚子疼呢,鈴聲就響了。

趙水光隻好認命地把筆袋擺好,大家都在猜最後一場是誰監考,過了會兒卻看談書墨拿了卷子走進來。

趙水光想這場注定考不好了。

最後出場的果然是壓軸的,談書墨穿了一套石墨色小羊駝絨高領毛衣,襯得眉眼更加俊挺。一班女生自他進來就竊竊私語,趙水光想這還是第一考場呢,唉,好學生怎麽也這樣心猿意馬的。

談書墨放了卷子倚著講台站好說:“書包放前麵。”全班人鴉雀無聲,立馬動作起來。

趙水光實在沒力氣,點了點前麵的陳思揚示意幫她帶下書包。

談書墨說:“請發到卷子的同學保持卷麵向下,全班人都發到我會說開始。”說完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發卷子。

趙水光第一次見識那麽注重公平意識的老師,看看全班人都不由對談書墨心生敬意,卻哪裏知道談書墨是在國外待久了自然養成的習慣。

談書墨說:“全班人都發到了嗎?好,考試。”就像發了起跑令一樣,全班都唰的一聲,翻麵答題。

教室裏安靜極了,隻聽到筆“嗒嗒”的聲音,這班的學生都是年級的前40名,向來都你追我趕隻為了前進一兩名。

這時隻有一個人冷汗直冒,死活都想把注意力集中。那人就是趙水光。

趙水光此時心裏恐慌極了,每個人都沉浸在卷子中,她卻肚子一陣陣地疼,頭暈暈的,就像她不在那個世界裏,她本想說不考了,但又覺得是自己緊張才肚子疼,這麽丟人的事她做不出,更何況今天是談書墨監考,不能再出狀況了。

談書墨一直是站在窗戶旁邊的,過了會兒繞教室走了一圈,趙水光看他走近都緊張死了,挺直身子,拿胳膊把沒做的大題遮蓋好。談書墨也隻是走過她的桌子而已,趙水光向來無所謂監考老師在旁邊站著,今天算是好好領教了。

談書墨轉完了居然就出了考場,全班人也有點訝異,不過很快又繼續答題,沒一會兒談書墨就回來了,還是往前麵窗戶那一站,隻是時不時看看手機。

再過了一會兒,校長風風火火地過來了,談書墨出了教室,全班都有點**,他們的對話聽不清,模模糊糊地聽到什麽“沒事,不舒服,監考”的。校長進來拍了桌子說:“安靜,繼續考試。”

談書墨從後門進來,走到趙水光桌邊,微彎了身子,低聲問:“站得起來嗎?”伸出手。

趙水光點了點頭,右手按著肚子,左手握著他的手慢慢站起來,不敢看談書墨的臉,不敢看全班人的臉,丟人丟大了。

談書墨扶她到休息室坐下,已有醫務室的老師等在那,為趙水光量了體溫,高燒,問她哪不舒服,趙水光說肚子疼,那老師說:“可能要去醫院檢查下,掛水。”

趙水光想不是吧,一年沒生病一生病就這樣。

“想回去考試還是去醫院?”趙水光聞聲抬頭,看談書墨站在門邊兩步遠的地方看著她。

以前她做什麽都是大人說應該怎麽樣不應該怎麽樣,看著談書墨的眼睛,她第一次覺得在這般緊急狀況下,也是被作為大人對待著的,心裏突然被這份尊重震撼了下。

趙水光想就是回去也不能集中精力了,又不是長跑運動員,吃顆止痛藥回去繼續,她也犯不著要那麵子,她看看談書墨小聲說:“談老師,我想回家休息。”

那老師卻說:“估計是闌尾炎,回家也沒用啊,去醫院吧。”

談書墨說:“我送她去醫院吧。”走過來扶趙水光,趙水光無語了,能不能重選啊。

那老師說:“不用您去的,我找人送就行了。”

談書墨說:“沒事,她是我學生。”

趙水光已經燒迷糊了,隨便他們了。

覺得有雙手輕輕地扶起她,有個聲音對她說:“上來。”她就糊糊塗塗地爬到溫暖的背上,然後一顛一顛的,再然後她就睡著了,徹底睡著。

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她睜開眼,發現走過去的護士小姐都用無限關懷的眼神看著她,琢磨著怎麽回事呢,側頭就看見談書墨的俊臉,難怪啊,難怪。

談書墨回過頭來,趙水光這是第三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談書墨,即使在生病還是覺得這男人俊美得讓人不要命啊。在神聖的白色走廊上他微微一笑,對趙水光說:“等下,打點滴。”砰,一箭穿魂。

輸液室裏人滿為患,談書墨高挺的身材舉著輸液瓶,牽著趙水光走到座位前,看著髒兮兮的椅子,談書墨皺了下眉,二話不說把大衣鋪在座位上,趙水光看著Dolce&Gabbana的標簽,心疼得不行,但人家都坐了,還是把自己的屁股印上去。

聽著嘈雜的聲音,趙水光又迷糊地睡過去。

不一會兒醒來,發現靠在談書墨身上,臉底下的毛衣很是暖和,趙水光尷尬了下,還好談書墨穿的是高領毛衣。

談書墨正坐在旁邊看報紙,膝上放著趙水光的點滴控製器。

趙水光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的拿報紙的手,細長的手指,修得圓潤的指甲,性感突起的指節,一下子就入了神,這隻手幾小時前才有力地把她從考場扶出來,前幾天還拎了她油膩的蛋撻,幾個月前還遞給她擦口水的餐巾紙,再早是在“蘇”裏的相遇。

趙水光有點奇怪,覺得這談書墨對自己是不同的,但他這樣的男人,一路順風順水地走過來,什麽樣的陣仗沒有見過,又怎麽會對自己上了心,不可能的。

別看趙水光這樣的年紀,平時對人對事不太計較,同齡人都覺得她很是活潑易處,其實心裏是什麽都透徹的,她明白什麽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該走的路,她願意改變自己去適應別人,對生活妥協,隻為了能早點長大,不再做無能為力的孩子,不再……對自己所愛的人說再見。

但這談書墨不是她年齡心智所能抗衡的範疇,對他的一切她很是迷惑,他是她的老師,她又不是說能不去理就不理的,況且趙水光也頗相信自己的直覺,既然在談書墨麵前什麽都無法掩飾,那就什麽都不要掩飾,破罐子破摔吧。

在人來人往的輸液室裏,在滿是藥味的狹小空間裏,她輕輕喊了聲:“談老師。”

他把報紙放下,嗯了一聲。

她說:“我是你學生。”嘈雜的環境裏,她卻隻聽到點滴“嗒嗒”的掉落聲。

他沒說話,肩膀動了一下,端起報紙。

她說:“我有喜歡的人。”

麵下的肩膀還是在動。

她急了,來了句:“我還未成年。”

這下旁邊的人徹底笑出來,過會兒,放下一邊的報紙,伸手拍拍她的頭說:“知道,睡吧。”

前麵護士回過頭,低了眼去瞄坐在牆角處一身貴氣的優雅男子,發現他竟然微笑了嘴角在看靠在他身上的女生,那女生死閉著眼睛,細軟的頭發似乎蓋住了紅通通的臉蛋。

過了會兒,趙水光的媽媽來了醫院,連連對談書墨說謝謝,拍了把趙水光的頭說:“這孩子愣什麽,快謝謝老師。”

趙水光低眉順眼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不卑不亢,說:“不客氣,回家好好休息。”就開車離開了。

趙媽媽坐在出租車上直說:“你們談老師年紀那麽輕,長得又好,怎麽就到你們學校當老師了。”趙水光沒說話眯了眼靠在座位上睡覺。

當午後的微風溜過窗欞打得報紙啪啪作響,當冬日的暖陽絲絲縷縷地照在臉上,誰能來告訴我,那是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