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年受的欺負,今天還回去

“二十年前,秦勇駕駛編號為82291的殲8戰鬥機,奉命執行對非法進入我國領空的他國EP-3電子偵察機的跟蹤監視任務。他國偵察機無視我方發出的警告,飛行中突然轉向,撞向秦勇,意圖將其逼退,為了維護我國主權,秦勇駕駛殲8與之悍然相撞,而後跳傘失敗犧牲……今天是‘空天衛士’秦勇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日。”

天剛蒙蒙亮,伴隨著車載廣播打破俞陽市烈士墓園的清冷肅穆,一輛低調的黑色邁騰緩緩停在大門前,沈驍利索地熄火下車,開門從後座上拿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白盒子。

他個子很高,在上山的台階前站定的時候,削瘦卻挺拔的身形,從肩背到腰腿,站姿都顯出一種習慣性的整肅。

麵無表情地望著山上成片的黑色碑林,整理了下原本就扣得嚴絲合縫的空軍常服的領口,片刻後,沈驍拎著手裏的白色盒子,沿著台階上了山。

清晨裏萬籟俱寂的綠溪山,空氣裏醞釀著薄薄的水汽,清冽的寒意撲麵而來,像是一聲輕輕的撫慰與遺憾的歎息。

這座墓園裏,長眠著沈驍老戰友,老領導,還有……一位老鄰居。

今天是老鄰居的忌日。

12排7號,黑色的墓碑上,金漆的大字,端端正正地寫著那個轟轟烈烈的稱號與家喻戶曉的名字——

“空天衛士”,秦勇。

有人比沈驍來得早,墓碑旁邊已經放了一束白菊,纖弱花瓣寄托哀思,純白的花朵倚著黑色的大理石,在逐漸亮起來的天光下開得燦爛。

“我以為我今年來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啊,還是沒趕上第一個!”沈驍把盒子放在腳邊,半蹲下來點了根煙,放在了石台上,“秦叔,你在這兒躺了二十年了,大家還沒忘了你,挺好。”

他一邊說,一邊就著煙卷飄起來的煙氣吸了一口“二手煙”,“你愛抽這‘黃河’現在都不太好買了,也不知道這牌子還能對付幾年,等再過兩年要是它徹底被後浪在沙灘上拍沒影兒了,你也就將就將就換換口味吧,真到那時候,我給你換華子試試。”

墓碑上,身著空軍軍裝的秦勇專注地與他對視著,沈驍代入一下小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覺得他此刻笑得應該挺無奈的。

一根煙自燃了快一半,沈驍才動手拆他一路帶過來的那個白盒子,不是什麽好包裝,白紙盒外麵兜了個塑料袋,他一拆,塑料袋嘩啦啦的聲音在沉寂的墓園裏格外清晰。

盒蓋打開,裏麵赫然是一架殲20的一比一模型。

“瞧瞧,還行吧,連拉杆都是一比一還原,我親手做的。”沈驍把殲20拿出來,小小的戰鬥機模型被他兩隻手拿著顛來倒去的翻了一圈,被放在了白菊的旁邊,“當年你送我的模型還是殲10呢,現在這個,已經是殲20了。”

沈驍說著站起來,凝視著遺像中笑嗬嗬的秦勇,半晌後深吸口氣,腳後跟一磕,張肩拔背地抬手,對著墓碑端正莊重地敬了個軍禮,“秦叔,二十年了,現在,航母有了,殲20全軍服役了,當年你受的欺負,今天,我們替你還回去。”

與方才調侃截然不同的語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在清晨四下無人的烈士陵園裏,沈驍最後的這幾句話,帶出了一種宣戰般的肅殺味道。

把剛來的秦天揚嚇了一跳。

“師父,”秦天揚也是一身空軍常服,手裏林林總總拎著不少祭掃的東西,“你怎麽也來這麽早?”

沈驍朝墓碑旁的花束看了一眼:“不是有人比我更早嗎?”

秦天揚看見了白菊和殲20,眼睛一酸,“我都連續幾年過來沒哭過了,你非得惹我。”

“哭個屁,”沈驍笑罵,衝著照片裏的秦勇揚揚下巴,“再過幾年就趕上你爸拍這照片時候的年紀了,好意思哭?”

畢竟是實打實帶著自己飛的師父,秦天揚沒大沒小慣了,但也並不敢真的頂煙上,他把祭掃的東西放在一旁,忍不住拿起那架真機縮小版的殲20看了看,嘖嘖稱奇,“謝謝師父,這禮物我爸準喜歡。”

“你怎麽知道?”

“說不準今晚就給您托夢了,親口對您說喜歡。”

“那我得告禦狀啊,”沈驍拍了秦天揚一巴掌,氣笑了:“平時訓練偷懶,上機戰術激進,犯起倔得套個運20往回拉你,我得問問他,你們家這不肖子該當何罪。”

“有我爸在這兒聽著呢,我就又不是你得意門生了是吧?”沈驍放在邊上的那根煙燒完了,秦天揚把殲擊機模型放回去,隨手把煙頭兒的火滅了,仰著頭眼巴巴地看他師父一眼,眼裏滿滿的不服氣,“你等著師父,我早晚有一天要跟你一樣,‘三奪金頭盔’!”

“不用‘三奪’,‘一奪’我就替你爸到你們老秦家祖墳上燒高香去。”沈驍笑起來,臨走前拍了拍秦天揚的肩膀,囑咐道:“不要耽擱太久,別忘了今天的任務。”

“放心吧,”秦天揚上揚的嘴角沉下來,拿了張幹淨的濕紙巾,將秦勇落了灰塵的照片擦幹淨了,“二十年了,爸,今天我替你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