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談錢傷感情

劉瑤回家吃了晚飯,隨後接了鄭鈞打來的電話。

晚上在村委會辦公室開會,每家每戶派個代表來參加。

劉瑤一口答應了下來,心裏頭卻有點點的慌。

這種級別的會議,她還是第一次參加。

劉三吃了飯,拿著手電筒照著路,陪著劉瑤去了村委會的會議室。

反正劉三也是代表,正好兒順路。

劉瑤換了一件棕色毛衣,藍色牛仔褲,頭發綁成了一個馬尾。

她剛走進村委會的院子,就看到人們陸陸續續走了進來。

年輕人沒有,三叔這種的都算是年輕人了。

剩下的大多是六七十歲的老大爺老太太,還有兩個八十多歲的。

劉瑤眼皮抽了抽,這也太老了吧?

院子西麵是村委會辦公室,東麵這一排平房,中間打通了以後,變成了會議室。

威魯堡全村總共有一百零八戶,估計頭一次聽說開發旅遊業這種新鮮事情。

熱情很高漲,將會議室堵得嚴嚴實實的,臨時加的凳子都不夠用。

一群人站著的,蹲著的,擠在一起還挺熱鬧。

劉瑤走進會議室的一瞬間,差點兒被滿屋子的煙火氣熏暈過去。

旱煙,水煙,劣質煙卷,有一種騰雲駕霧的修仙氣息。

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最中間拿著資料的鄭鈞,黑色夾克兒,利落的短發,俊朗的臉,讓他顯得很與眾不同。

鄭鈞旁邊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兩鬢斑白。

國字臉,黝黑的肌膚上麵被風霜刻滿了歲月的年輪。

他穿著一件幹淨的灰色中式夾克兒,很正式的樣子。

神色有些暗沉,看不出喜怒,隻能看到威嚴。

正是威魯堡的張村長,以前是村部小學的校長,後來被村民投票選成了村長。

前些日子剛做了痔瘡手術,一直在家裏養著,村裏大小事務都交給了鄭鈞打理。

沒想到他養了幾個月病,這個臭小子給他弄出來這麽大的攤子。

“劉瑤,這邊來!”鄭鈞一眼看到走進會議室門口的劉瑤。

劉瑤忙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會議室之前還嗡嗡的交談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鄭鈞咳嗽了一聲,輕輕拍了拍會議主席台上的麥克風,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他的聲音很好聽,一開口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鄭鈞笑了笑,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今天晚上將咱們張村長和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姨娘們喊過來,就是想和大家商量個事情。”

“商量啥事兒啊這是,興師動眾的?”牆角處嚎出來一嗓子,像是破鑼和鐵鍋的摩擦聲。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有識辨度了,劉瑤抬頭看向了牆角那個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的張二麻子。

還是那一身四季不離身的破皮襖,渾身是窟窿,不知道穿了多少個冬夏。

“是這樣的,”鄭鈞不理會這個威魯堡村出了名兒的刺兒頭,看著麵前的村民道:“縣委扶貧辦給咱們村下了指示。”

“務必讓咱們村在未來的幾年內脫貧致富,所以啊,這一次從城裏回來的劉瑤同誌想要在咱們村搞一個旅遊開發項目。”

“啥?旅遊?就咱們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兒?還旅遊?”張二麻子誠心搗亂。

那天本來想訛那個城裏來的女娃娃五百塊,結果被鄭鈞這個臭小子給攪黃了,他心裏麵有氣。

現在是鄭鈞說一句,他就頂一句。

一直耷拉著眼皮,默不作聲的張村長。

抬起眼眸朝著張二麻子坐著的地方掃了一眼,罵了出來:“你個沒成色貨!鄭組長一直盡心盡業幫咱們脫貧致富,咋的,還欠了你的?”

“你上回將扶貧組白送給你的那些小雞崽兒做了下酒菜,鄭組長說你一言半語的嗎?”

張二麻子終於消停了。

張村長在村子裏德高望重得很,一句話頂別人十句。

他轉過臉看著鄭鈞道:“鄭組長,你繼續說道說道。”

鄭鈞忙咳嗽了一聲笑道:“是這樣的,我們準備在村北麵的養馬場草灘子上,蓋一家線下遊戲場館。”

“就是吃雞遊戲!”

“啥?吃雞?”一個尖銳的女聲從眾多男人們中間脫穎而去,正是村裏麵的寡婦有全嬸。

有全嬸的男人早些年下礦,礦井瓦斯爆炸死在裏麵,那時她才二十歲出頭。

後來一個人將兒子拉扯大,礦上賠的三十萬給兒子在城裏買了房子,兒子還在城裏開了小麵館兒,城裏兒子太忙就將她的小孫孫送回來讓她看著。

有全嬸其實也就是四十七八歲,不過被歲月磋磨得厲害,有點兒顯老。

即便是顯老,她每天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臉上劣質粉底將她的臉麵塗抹成了大白色,口紅是那種十幾塊錢的大紅色。

學著城裏頭的女人們燙了頭,大波浪用一根皮筋兒束在了腦後,此時仰起頭笑得花枝亂顫。

她喜歡調笑鄭鈞這種俊朗的小夥子,有一種病態的感覺。

“日本子都被咱們打跑這麽多年了,還要抓雞吃嗎?”

“哈哈哈哈!”

即便是一直端得很沉穩的張村長,臉色也變了幾分,抬起頭莫名其妙得看著鄭鈞。

這孩子越來越荒唐了,什麽叫吃雞遊戲?

“比賽吃雞還是抓雞?”老村長眼神顯得萌萌噠。

鄭鈞沒想到好好兒的一個開場白,被歪樓歪成了這個樣子,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了。

一邊的劉瑤忙接過鄭鈞麵前的麥克風,吸了口氣。

她其實性格比較內向,很少這麽拋頭露麵,也就是這幾年自己經營了個體產業,慢慢的膽子才練了出來。

“鄉親們,我說兩句兒。”

劉瑤看著麵前嘻嘻哈哈不成體統的村民,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瑤,是咱們村王佑貴的外甥女兒。”

“這一次的項目是我牽頭的,這個項目不是吃雞也不是抓雞,就是一個線下的遊戲項目。”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那些人更迷茫了。

不曉得是不是這兩個年輕人瘋了,還是他們耳朵出了毛病。

劉瑤知道和這些人說得太深奧,他們聽不懂。

她心思一頓道:“就好比咱們村兒的人平時打撲克兒牌一樣,咱們這也是一種類似於撲克牌的遊戲,不過就是放在室外玩兒,還需要借助一些工具玩兒。”

“就像是開運動會一樣,”鄭鈞補充。

“奧運會?”一個村民小心翼翼求證。

劉瑤啼笑皆非,好吧這也算。

她看著麵前的村民笑道:“類似吧,也就是咱們這個場館蓋起來,會有全國各地的人來咱們村子裏玩兒遊戲,參觀咱們村子裏的古長城。”

“到時候我們可以修一些滑沙滑草的滑道,開發一些其他旅遊項目。”

“舉辦古長城文化周,篝火晚會,戈壁賽車之類的。”

“慢慢來的人多了,咱們村的村民就有了工作,還能開飯店,開旅遊紀念品店,開娛樂場所,我們慢慢就發展起來了。”

“到時候人人都能賺錢,也不用往外麵跑。咱們的孩子們就能回家,咱們的孫子孫女兒也不用一年到頭做留守兒童,見不到他們的爸爸媽媽。”

“等我們有錢了,可以好好辦我們自己的小學,中學,甚至是高中,也不至於村裏頭留不住老師。”

劉瑤就像是這世界上最有迷惑性的妖女,嘴巴裏吐出來的話語,漸漸讓威魯堡村的村民們陷入了美好的幻覺。

直到鄭鈞站了起來覺得火候差不多了,笑道:“現在主要有一個困難,就是咱們先期的資金不夠,看看各位能不能從家裏拿點兒錢出來。”

“算是大家夥兒入股合資,到時候簽合同盈利後給大家分紅!”

四周突然鴉雀無聲,村民們瞬間清醒了過來。

“哈!敢情來要錢的啊?”

“不是個騙子吧?”

劉瑤心頭隱隱有些擔憂,得,不能談錢,談錢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