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八羅漢樁陣
吃過晚飯，周影兄妹三人跟著周文初去找周立巡，舞獅這事，肯定還得找搭檔的。
周立巡正在吃飯，聽完周文初的來意，他也挺高興的，畢竟他和周文初不是固定的班底，但周文初有好事第一個就想到他，證明周文初這人不錯，不過他很惋惜地說：“高樁獅我確實是不行，一是我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就算勉強能舞，那舞出來的獅子也不能看，老態龍鍾的，肯定也不喜慶，二是我前段時間閃著了腰，現在還時不時發疼。”
周影急了：“七叔公，你要不舞獅尾，那我爸爸就沒獅尾了！”
周立巡笑了一下：“怎麽就沒有呢？業德就可以。”
周文初他們那一輩人小時候村裏沒什麽娛樂活動，大小夥們最喜歡的就是舞獅，因此他們村裏基本上人人都會舞獅，還在幹集體的時候，舞獅也能算工分的，就跟村裏的戲班一樣，那個年頭，能進醒獅隊的都很神氣。
周立巡在村裏輩分很高，他出麵和周文初去找周業德，周業德二話不說直接應了下來。
事不宜遲，當晚他們就在庫房裏搬出了專用於高樁舞獅的樁柱，大概有一米七高，周影數了數，一共十八根樁柱。
看著周文初和周業德吭哧吭哧地擺放樁柱，還不停地調整角度與距離，周影疑惑了：“爸爸，這樁柱不是隨便擺擺的嗎？”
“當然不能隨便擺擺。”周立巡抽著水煙替她解答，“每根樁柱之間的跨度一般為兩米八，遠了跳不到，近了不好施展，十八根樁柱要按一定的陣法來擺，我們一般叫它為十八羅漢陣。”
“十八羅漢陣？”
周影似懂非懂：“我明白了，所以采青獅是在地麵上走陣法，高樁獅是在樁上走陣法的意思？”
“這麽理解也可以。”
周影看著比自己高了許多的樁柱，敬畏道：“這麽高，不但要走得穩，還要舞得好看，還要按照陣法走，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來——”
“這才哪跟哪啊？我們這十八根樁柱隻有一米六五，這個高度隻能算是低樁，高樁要有兩米八呢。”
兩米八……
那豈不是快有一層樓那麽高？
周影臉都白了，她覺得她連低樁都上不了，更別說是上高樁了。
等到周文初和周業德開始練習時，周影覺得這難度比想像中還要大，她有些沮喪，跟周清說：“阿哥，我們能學會嗎？”
周清盯著在樁上做跳躍練習的爸爸和周業德，他抿著唇，側頭看周影：“你想學嗎？”
周影遲疑，最後用力點頭：“想！”
她學會了舞獅，等再長大一點，就一定有人來請他們來舞獅的！
周清堅定地說：“隻要我們想學，那就一定能學會！”
周影也點頭，對，隻要他們用心學，就一定能學會的。
接下來的日子，周影周清白天上學，放學回來就先去村公所那邊練習走樁，等到晚點周文初和周業德練習時，他們就搬來十八條板凳，讓周立巡也幫他們擺成十八羅漢陣，大人在低樁陣上行走跳躍，他們就在板凳上練習。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十幾天，離表演還有七八天時，梁家人送來了五十塊錢訂金，正好看到周文初他們在練習，梁家人在旁邊看了一會，很是滿意，對周文初說：“聽說你們已經練了半個多月了？文初，你們古龍醒獅隊果然名不虛傳，就這股認真勁，就把其他村的醒獅隊遠遠拋下了！”
周文初謙虛道：“你們出錢請我們表演，我們一定得拿出東西來，不然這錢，我們拿得不安心。”
周業德也道：“梁老板你放心，到了那天，我們一定會好好舞，一定讓你喜慶熱鬧，財源滾滾！”
梁家人留下一個請帖後高興地走了。
周文初沒想到梁家人會這麽快就送來訂金，他暗暗發誓，這次的開業表演，一定要拿出全部的本事，以報答梁家人的信任。
放學了，周影和周清回家放書包，隨便喝了兩口熱粥就想去村公所那邊練習，快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房裏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兄妹兩人對視一眼，立即衝進去。
奶奶倒臥在地上，四肢抽搐！
周影臉色發白：“奶奶！奶奶！”
奶奶根本不能回應，隻是不停抽搐！
周清一看不好，立即跑出去叫人。
等待的時間特別漫長，明明隻過了五分鍾，周影看到周文初和唐醫師的時候，卻感覺像過了一世紀那麽長。
唐醫師檢查了一下，直接吩咐：“快送醫院，我看她有點像中風，現在就去，不然就晚了！”
周影見過中風的老人，他們病歪歪的坐在椅子上，手抖腳抖，沒有任何精神，說話不清不楚，口水流了都不知道，她不想奶奶也變成那樣。
看著拖拉機拉著爸爸和奶奶突突突地離開村子，周影兩腿一軟，再也站不起來了。
李春枝這幾天腿腳已經麻利很多，就帶著周揚去整地，誰知道這一去，婆婆竟然就出事了，她自責得不行，一個勁在旁邊掉眼淚：“我為什麽不能多等一會呢？為什麽要讓媽一個人在家呢？”
旁邊人的安撫，又根本安撫不到點上——怎麽安撫？到了這個歲數，一旦生病，那都是用錢來續命的，村裏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哪來的錢續命？就算現在比大集體時期要好一些，但周家的情況，也是拿不出錢來續命的。
一旦中風，要是死得快，那對病人自己和病人家裏還算是好事，要是拖個五六七八年，整個家都苦不堪言。
李春枝希望婆婆能吉人天相大步跨過，但往往期盼越大，失望越大。
下半夜，周文初回來了，周影本來就沒敢睡，聽見聲響立即爬起來：“爸爸，奶奶怎麽樣了？”
周文初臉色沉重：“中風，醫生說，有癱瘓的跡象。”
周影隱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周文初第三天就把母親接了回來，萬幸的是，劉美蘭雖然中了風，但沒有癱瘓，醫生說好好養著，還是能自理的。
但梁家人給的那五十塊訂金，一分不剩了，還欠了周業德和周立巡各二十塊錢，周文初跟周業德說好了，等表演完畢拿到餘款，周文初就馬上把錢還上。
安頓好母親，周文初白天忙完農活，下午就抽時間練，隻等著三天後的表演了。
隻要表演順利，拿到餘款，周家的窘況就能得到解決了。
大概是老天爺不願意給周家活路，嫌周家人過得還不夠苦，離開業表演還有兩天時，周家再次天降厄運。